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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中医学对微循环的认识

“微循环”一词是在 1954 年第一届美国微循环会议上才正式提出,经过不断研究,现逐渐扩展了它的内涵。中医学虽无微循环一词,但历代医家通过长期的临床实践,总结了用气、血、津液的形成、输布及功能,经络的存在、循行途径、结构功能及脏腑的功能等,来阐明复杂的人体的生理、病理过程,其中的一些认识与西医学微循环的理论内涵相似。

一、气、血、津液与微循环

气、血、津液是构成人体的基本元素,是维持人体生命活动不可缺少的物质。人体的生命活动,依赖脏腑的功能活动,脏腑以气、血、津液作为物质基础。气、血、津液通过经络输布全身,同时经络也需要气、血、津液的滋养。因此,气血津液、脏腑、经络之间有着互相依存、互相影响的密切关系。

(一)气

中医学里的“气”包括元气、宗气、营气、卫气,具有推动、温煦、防御、固摄、气化的作用,能调节机体的升降出入平衡,维持血的运行、津液的输布,以及水道的通畅、汗液和尿液的排泄。《灵枢·脉度》谓:“气之不得无行也,如水之流、如日月之行不休,故阴脉荣其脏,阳脉荣其腑,如环之无端,莫如其纪,终而复始,其流溢之气,内灌脏腑,外濡腠理。”气运行机体内外表里,相互贯通,像圆环一样,周而复始地循环着,以供给人体脏腑组织活动的动力。

从西医学角度看,完成气的功能要具备必不可少的两个条件:①能量:只有充分的能量供给(传递),机体、器官、组织和细胞才能完成各种功能;②信息:只有准确、及时的信息传递,机体、器官、组织和细胞才能保证执行正确、适时的功能。而能量和信息的传递,正是微循环的三大功能中的两项内容。因此,气与微循环存在密切的关系。

(二)血

血的生成过程与五脏功能有关,“血者,水谷之精也,源源而来,实生化于脾,总统于心,宣布于肺,施泄于肾,而灌溉一身”(《景岳全书·血证》)。

血的运行“由脏而经,由经而络,由络而播宣皮腠,熏肤充身泽毛”“阴性亲内,自皮而络,自络而经,自经而归趋脏腑”(《素灵微蕴》)。也就是说,血液从心脏排出,经过经脉到络脉,反复分支逐渐变细为最细的孙络,疏布于全身组织,在组织细胞完成物质交换后,带着废物再由孙络到络脉,由络脉会合到经脉,最后返回心脏的过程。

“人身之血,内行于经络,外充于皮毛,渗透肌肉,滋养筋骨,故百体和平,运动无障。”明代张介宾也对血的生理功能做了较全面的论述:“故凡为七窍之灵,为四肢之用,为筋骨之和柔,为肌肉之丰盛,以至滋脏腑、安神魂、润颜色、充营卫,津液得以通,二阴得以通畅,凡形质之所在,无非血之用也。是以人有此形,唯赖此血。”即血液循行于脉管中,内至五脏六腑,外达皮肉筋骨,循环无端,运行不息,滋养全身各脏腑组织。比如五脏外华,可视为微循环之表征。心华在面者,凡心血充足,则面部光泽红润。心血不足,则面色淡白而无华;血运阻滞,则面色、唇舌青紫,脉细涩或结代。均是微循环障碍的表现。“肾华在发”,指头发依赖肾精的充养;又“发为血之余”,说明头发依靠血的濡养,才能生长得有光泽。肝血、心血不足,则头发黄而欠光泽,甚至脱落,而直接濡养头发的是微循环。又如五官、九窍与内脏的关系,“心开窍于舌”“舌者,心之苗”,说明了内脏与舌的关系。心主血脉,与舌的色泽有关,心的功能正常,则舌质红润、舌体柔软而灵活;心血不足,可见舌质少华;血瘀则舌质青紫夹斑;心火上亢,则舌质燥红。这些都与舌部的微循环状态有关。脾开窍于口,脾为气血化生之源,脾运强健,则口唇色泽红润,食欲良好;脾不健运,则口唇萎黄无泽。“肝开窍于目”“肝受血而能视”,说明肝藏血与视觉功能密切相关。肝阴血不足,则双眼干涩,视物模糊;肝郁化火,则目赤肿痛。

综上所述,中医所说的血包括了西医有形的血液,以及无形的“血液功能”(物质交换等)。血能濡养组织器官,维持人体正常的生理功能,与微循环保证物质交换的作用是分不开的。

(三)津液

津液是机体一切正常水液的总称,包括各脏腑形体官窍的内在液体及其分泌的液体。津液的生成、转输、排泄以及动态平衡,依赖于肺、脾、肾和三焦等脏腑生理功能。津液通过中焦的运化,可转化为血液;通过五脏的布施,可转化为汗、涕、泪、涎、唾等五液。人体内在脏腑,外在肌肤、七窍、关节等,无不依靠着津液来维持正常功能状态。

津液是津和液的总称,两者在性状、分布和功能上有所不同,应从概念上加以区别。《灵枢·决气》说:“腠理发泄,汗出溱溱,是谓津……谷入气满,淖泽注于骨,骨属屈伸,泄泽补益脑髓,皮肤润泽,是谓液。”《灵枢·五癃津液别》又说:“津液各走其道,故三焦出气,以温肌肉,充皮肤,为其津;其流而不行者,为液。”因此,津液中质地较清稀,流动性较大,布散于体表皮肤、肌肉和孔窍,并能渗入血脉之内,起滋润作用的,称为“津”;质地较浓稠,流动性较小,灌注于骨节、脏腑、脑、髓等,起濡养作用的,称为“液”。

概括来讲,津液有四个特征:①津液与血液有关,但非血液;②津液分布各处,无所不在;③脏腑、肌肤、七窍、关节等都依靠津液维持正常状态;④可转化为尿、汗、涕、泪、涎、唾液等。从西医学微循环学的观点来看,符合津液这四项特征的,近似西医学中的组织液和淋巴液。具体来看,津接近于组织液,液接近于淋巴液。

(四)气、血、津液之间的关系

气、血、津液之间相互依存,相互资生,“血载气而行,血至则气至,无血则无气”“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瘀”。“气”为五脏、六腑、五官、四肢百骸、皮毛等一切生命活动的动力。凡是脏腑经脉瘀阻,血液不达或血流不畅,则气不达,气不达,则脏腑四肢皮毛就失去正常功能。人的形体、气色及精神状态的实质是血液循行,微循环充盈的表现。如果血液充盈,则神采奕奕,颜面光泽红润;血液衰少,则神萎不用,颜面苍白无华,唇色淡红;血液耗竭,则神散而亡;血液阻滞(即血瘀证),则面色晦暗,舌青紫或有瘀点、脉细涩。

津血同源,密不可分。血和津液都是来源于脾胃所化生的水谷精微,二者可相互转化,相互为用。血液循行于经脉,在一定条件下,血液中的水液可渗于脉外,与脉外的津液化合,成为津液的一部分,从而濡润皮肤、肌肉等,故血可化生为津液。同样,津液在必要时亦可转化为血液。《灵枢·邪客》说:“营气者,泌其津液,注之于脉,化而为血。”存在于脉外的津液,渗入于脉中,加入血液的运行,补充了血液,构成血液的一部分。病理上血与津液亦相互影响,如《灵枢·百病始生》云:“凝血蕴里而不散,津液涩渗,着而不去,而积皆成已矣。”这是对津血同病(血水同病)最早的病理认识。张仲景则进一步论述了血水同病的辨治,《金匮要略》云:“经为血,血不利则为水,名曰血分。”又云:“经水前断,后病水,名曰血分,此病难治;先病水,后经水断,名曰水分,此病易治。”《诸病源候论·诸痰候》曰:“诸痰者,此由血脉壅塞,饮水结聚而不消散,故成痰也。”血液不畅与饮水结聚均可成痰,痰的生成与血水代谢障碍有关。

二、经络(络脉)与微循环

经络在结构上来说,是一个布满全身的脉络系统。《灵枢·经脉》说:“经脉十二者,伏行分肉之间,深而不见……诸脉之浮而常见者,皆络脉也。”《灵枢集注·脉度》云:“支而横者,络脉、孙络也,夫经脉内营于脏腑,外络于形身,浮而见于皮部者,皆孙络也。”张介宾注《类经·经络类》卷七:“经脉直行深状,故裹而难见,经脉支横而浅,故在表而易见。络之别者为孙,孙者言其小也,愈小愈多矣,凡人遍体细脉,即皆肤腠之孙络也。”清代喻嘉言《医门法律·络脉论》中言:“十二经生十二络,十二络生一百八十系络,系络分支为一百八十缠络,缠络分支连系三万四千孙络,孙络之间有缠绊。”可见,络脉在分布、走行、吻合等特点上与微循环的结构有相似之处。

从功能上讲,《灵枢·本脏》篇指出:“经脉者,所以行气血而营阴阳,濡筋骨,利关节者也。”“是故血和则经脉流行,此人之常平也。”《灵枢·小针解》说:“节之交三百六十五会者,络脉之渗灌诸节者也。”经脉是循行于肢体的主干,主要起运行气血作用;络脉直接布散筋骨,肌肤之间,尤其孙络(或称“孙脉”“细络”“浮络”)不计其数,逐渐由曲线状延伸扩大为面状弥散,这可加强经脉气血和躯体各部组织的密切联系,起到渗灌气血、濡养肌体的作用。可见,络脉在结构和功能上非常类似微循环。

营、血、津液都是人体的精微物质,共同担负着濡养和滋润作用。《灵枢·邪客》说:“营气者,泌其津液,注之于脉,化以为血。”《灵枢·痈疽》说:“中焦出气如露,上注溪谷,而渗孙脉,津液和调,变化而赤为血。”可见,此三者可以互相渗透,互相转化,这种互渗互化是通过络脉的作用实现的。微循环的生理功能与络脉的渗灌气血、濡养组织以及营、血、津液的互渗互化作用相似。因此,多数学者认为中医学的经络,尤其是络脉系统在结构和功能上与微循环相近。

三、脏腑与微循环

(一)肝与微循环

中医学的肝与微循环关系密切。中医学认为,肝脏的主要功能为调畅全身气机,贮藏血液和调节血量。血液的运行有赖于气的推动,肝疏泄功能正常,则气血流通无阻。肝之疏泄与血液循环密切相关,就是说血的运行不仅需要心肺之气的推动和脾气的统摄,而且还需要肝疏泄功能的协助。《血证论》说:“肝属木,木气冲和条达,不致遏郁,则血脉得畅。”若肝郁气滞,气机不畅,会影响气血运行,形成血瘀证。从肝郁与血瘀的病理联系可见,血瘀是肝郁的病理产物,肝郁为本,血瘀为标。虽然中医对肝郁与血瘀的关系早有论述,但缺乏本质的认识。近年来运用现代科学方法,采用客观化指标来进一步揭示“肝”与微循环的关系,取得了一定进展。

人体微循环受神经 - 体液的支配调节。临床观察和实验数据表明,“肝”的病证,尤其是肝郁证,常常造成神经、体液参数发生异常变化,导致不同程度的微循环障碍。国内对肝郁气滞证患者微循环的改变,做了大量的客观化研究。湖南医学院对 300 多例肝郁脾虚证患者观察,发现大多数患者伴有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其特征是交感、副交感神经功能亢进,血液流变学表现为血黏度增高、红细胞电泳时间延长、血浆环核苷酸平衡失调。肝郁脾虚证患者,脉象以弦脉为主,说明其本证与神经、体液及气血运行障碍有关。崔向阳等测定 40 例肝郁气滞证患者的血液流变学特征,结果发现:全血比黏度、全血还原黏度及血沉方程 K 值都明显高于正常值,揭示肝郁气滞可以导致血瘀。张向渠等对 35 例高血压病肝郁气滞证患者采用疏肝理气法治疗,结果发现:治疗后全血 5- 羟色胺含量接近正常值,血小板微结构、血小板凝集率以及甲皱微循环等参数均有改善和提高,表明疏肝理气药有诱导血小板解聚及改善微循环的作用。李爱中等对 60 例肝郁气滞证患者进行观察,结果发现:患者均不同程度地存在甲皱微循环障碍,其程度与病情相一致。徐淑文等对肝郁气滞证患者进行了血浆前列腺素含量测定,发现血栓素 A2 PGI 2 的代谢产物的含量及比值均高于正常人,说明肝郁气滞证患者有血小板聚集和血管收缩现象。须惠仁等观察“怒伤肝致血瘀”动物模型,结果发现:模型动物的全血黏度、血浆黏度、血浆比黏度、热沉淀蛋白含量均显著增高,扩大型血小板数量明显增多,血小板聚集率增高,血液存在明显的黏、稠、凝、聚倾向。血小板超微结构观察表明,血小板由正常的光滑流线型呈分离状态,变成明显的黏性变态(趋于黏附聚集),与肝郁证患者血小板特点几乎完全一致。马雪柏等采用甲皱微循环检查方法对 136 例肝阴虚证患者进行了分析与研究,结果发现:患者存在微循环障碍征象,全血比黏度、血浆比黏度、红细胞硬化指数增高,血沉增快;甲皱微循环血色呈暗色,袢顶有扩张,红细胞聚集,血流缓慢瘀滞,甲皱微循环形态积分值、流态积分值、袢周状态积分值及总积分值均增高。

临床和动物实验均表明,肝郁证及肝阴虚证都伴有微循环障碍,尤其以血小板聚集率增高为甚,其实质是“肝”的病证引起了神经、体液因素的异常,进而影响微循环。这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肝”与微循环的关系,为从肝论治血瘀证提供了科学依据。

(二)脾与微循环

中医学的脾是一个功能概念,其主运化的功能,与西医学微循环的机能极其相似,脾 - 络脉(血络) - 微循环具有同一性。对于脾功能的认识,来源于古人对饮食物的摄入、消化、吸收、转化、营养、代谢过程中的病理生理现象的观察与总结,其内涵是全身各组织、器官、系统对于水谷精微的化生与转输。脾发挥这些功能的物质载体是血络或西医学的微循环。从络脉角度看,络脉犹如一巨型网络,无处不到,并随其循行部位,成为脏腑、组织、器官的有机组成部分。在功能上,络脉向其所在的脏腑、组织、器官输送、渗灌水谷精微及其化生的各种营养物质,并与各组织器官进行津血互渗。从微循环的角度看,微循环是指微动脉与微静脉之间的血液循环,它既是循环通路,也是物质交换的场所,保证着全身营养物质的吸收、输送和废物的代谢。毋庸赘言,这与中医的血络和脾在功能上具有同一性,承担物质的吸收、输送功能,实质上也是中医血络和脾的功能。分布于各组织、器官的微循环,即相当于络脉。它所执行的功能,便是脾分布于各组织、器官、系统中关于水谷精微的化生和转输功能。所以说,微循环是中医脾的功能通道,是中医脾主运化的解剖及生理基础。

(三)三焦与微循环

三焦为六腑之一,是上、中、下三焦的合称。对三焦解剖形态的认识,历史上存在“有名无形”和“有名有形”之争。即使是有形论者,对三焦实质的争论,至今也尚未统一。但目前对三焦生理功能的认识,基本上还是一致的。

《灵兰秘典论》云:“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表明三焦是一种内含液体的管腔状结构单元。《难经》云:“三焦者,原气之别使也,主通行三气,经历五脏六腑。”“三焦者,气之所始终也。”明确三焦的功能是将“气”输布脏腑,充沛到周身以进行代谢交换。从气和液的关系言,液体自然也通过三焦输布和代谢。《调经论》云:“阳受气于上焦,以温皮肤分肉之间。”描述了呼吸气体在三焦代谢形成宗气及温养机体的功能。《决气》云:“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是谓血。”《邪客》云:“营气者,泌其津液,注之于肺,以化营血,以营四末,内注五脏六腑。”描述了三焦吸收水谷津气,化生营血并营养机体的功能。《营卫生会》云:“卫出下焦……渗而俱下,济泌别汁,循下焦而入膀胱。”描述了三焦产生尿液及将糟粕随尿排出的功能。

将三焦的特征与西医学相关理论进行比较,发现只有微循环系统可以从解剖、生理和病理等诸方面与三焦相呼应。形态上,微循环同三焦一样,是指遍布于机体各组织、器官内的管腔或空隙状单位的集合,它们通过大血管或大淋巴管(水道)联系成一个整体。生理功能上,微循环同三焦一样,都直接参与物质代谢交换的体液循环动态,都可以通过自身功能(微血管的自律运动或作为原气的别使等)带着内在的、源源不断的能量完成代谢交换活动,同时又完善了其所处器官的功能状态。病理上,微循环系统同三焦都可因各种致病因素,导致它们直接参与的体液循环动态出现障碍,从而影响体液及其所含物质按常态进行循环和代谢,病理产物留滞局部或全身而为病。治疗上,无论是微循环还是三焦为病,都可采用活血化瘀、利尿甚至泻下通便等方法,以恢复体液循环常态和相应器官的功能。因此,《内经》中有关三焦的记载与西医学的微循环理论相似,两者具有相关性。

(四)肾与微循环

中医认为肾主封藏,主藏精,主骨生髓。如《素问·六节藏象论》云:“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素问·五运行大论》曰:“咸生肾,肾生骨髓,髓生肝。”中医学认为“精血同源”,精血可以互化。如明代孙一奎在《赤水玄珠·调经门》中提及:“夫血者,水谷之精气也,和调五脏,洒陈六腑,男子化而为精,女人上为乳汁,下为经水。”清代医家张璐在《张氏医通·诸血门》中明确提出:“气不耗,归精于肾而为精;精不泄,归精于肝而为清血。”清代唐容川指出:“男子以气为主,故血入丹田亦从水化而变为水,以其内为血所化,故非清血,而极浓极稠,是谓之肾精。”以上记载充分说明精血同源,相互资生转化。

中医“精血互化”的理论,与西医学血液生成机理是有相通之处的。西医学认为人体主要的造血器官是骨髓,骨髓可以制造红细胞、血小板、白细胞、淋巴细胞与单核细胞等。“精血互化”的理论也为现代血液病的治疗提供了新思路,如再生障碍性贫血( aplastic anemia AA )。俞氏研究了不同中医证型“再障”患者甲皱微循环的改变,发现肾阴虚患者指标异常最重。针对“再障”的治疗, 20 世纪 60 年代以补气生血为主,有效率不足 50 %, 70 年代以补肾为主治疗,有效率提高到 70 %左右。王再生对 68 例慢性再障患者进行分组观察,其中肾虚组 51 例,脾虚组 17 例,分别以补肾法和补脾法治疗,结果肾虚组有效率为 84.3 %,脾虚组则为 58.9 %,补肾显著优于补脾。另有研究发现,肾虚患者红细胞变形能力严重受损。西医学认为,红细胞变形能力不仅决定血液的流动速度以保障微循环,调节血液黏度,还决定红细胞的寿命。此外,还影响红细胞从骨髓到循环血的释放,以及红细胞从循环血中的清除。正常的红细胞变形能力有利于维持微循环血流态正常,保证微循环的正常灌注,达到滋润、濡养、温煦、气化全身的作用。

四、血瘀证与微循环障碍

中医学里的血瘀证是指瘀血内阻,以疼痛、肿块、出血、舌紫、脉涩等为主要表现的证候。中医对血瘀证早有记载,如《黄帝内经》用“血脉凝泣”“脉不通”“留血”“恶血”“凝血”等描述血瘀证,并在治疗上提出了“疏其血气,令其调达”“血实宜决之”“寒则泣不能流,温则消而去之”等治则。《金匮要略》中首次明确提出“血瘀”。《金匮要略·惊悸吐衄下血胸满瘀血病脉证治》云:“病人胸满,唇萎,舌青……为有血瘀。”张仲景创制了多首活血化瘀方剂,代表性的有大黄䗪虫丸、桂枝茯苓丸、枳实芍药散、当归芍药散、桃核承气汤等。隋唐巢元方在《诸病源候论》中将“月经痞涩不通”“产后余血未尽”作为瘀血的表现。清代叶天士、王清任进一步发展了血瘀证理论。叶天士首创卫气营血辨证,提出:“入营尤可透热转气,入血就恐耗血动血,直须凉血散血。”同时,在其所著《临证指南医案》中提出“久病入络”的理论。王清任著《医林改错》,从理论到临床,从解剖到生理、病理,对血瘀证及活血化瘀疗法,进行系统且深入的实践,形成了一套相对成熟、完整的诊疗体系,创制以活血为主的方剂 30 余首,主治各类血瘀病证 50 余种。此外,王清任还提出了“气虚血瘀”的理论,据此创制了“补阳还五汤”补气温阳以化瘀。这些理论认识及方剂运用于临床,都取得了较好的疗效。唐容川《血证论》中称“离经之道,与好血不相合,是谓瘀血”,进一步明确了概念。近现代,陈可冀院士进一步丰富了血瘀证的辨治方法。注重气血辨证,提出十纲辨证;主张病证结合,以病统证;强调宏观与微观相结合;提出“十瘀论”“瘀毒致变”理论等。基础研究方面,开展了“血瘀证与活血化瘀研究”,发展和创新了气血理论,在血瘀证诊断标准的建立、血瘀证现代分类、活血化瘀中药分类、活血化瘀方药作用机理和临床应用方面,以及血瘀证的病理生理等基础研究方面,皆取得重要进展。国医大师颜德馨提出“气为百病之长,血为百病之胎”“久病必有瘀,怪病必有瘀”的学术观点,以及调气活血为主的“衡法”治则,创新了血瘀理论,从症状、体征、实验室检查、病史、适应证等方面对化瘀法进行了拓展。

血瘀证临床表现,主要为疼痛如针刺,痛点固定、拒按,夜间加重;体表肿块青紫,腹内肿块坚硬而推之不移,出血紫暗或夹有血块,大便色黑如柏油状;面色黧黑,唇甲青紫,眼下紫斑,肌肤甲错,腹部青筋显露,皮肤出现丝状红缕;妇女经闭,或为崩漏。舌质紫暗、紫斑、紫点,舌下脉络曲张,或舌边有青紫色条状线,脉涩或结代或无脉等。西医认为各种病因引起的局部或全身性血液循环障碍(包括微循环障碍)所致的血液淤积现象,便是血瘀,如微血管扩张、充血、血管内栓塞、血管破裂、血液外溢、血块未被吸收等。在致病因素作用下,出现全身或局部性的微循环灌流与组织需要不相适应。若灌流量明显降低,则组织缺血、缺氧,组织代谢障碍,进一步将出现组织变性坏死、功能衰竭等一系列变化。西医学从血液流变学、血管内皮细胞功能、血液有形成分的改变等多个角度进行分析,认为血液的高凝状态是血瘀证发生的重要环节。

近年来中医对血瘀证的临床观察资料也表明,血瘀证是一个与微循环障碍联系十分密切的病理过程,表现为微血管形态、功能状态、血液流变性发生改变、组织代谢障碍等。如从甲襞、球结膜、口唇、舌尖部位的微循环对多种临床疾病如心、脑及周围血管病、糖尿病、妇科痛经及老年性疾病等进行观察,均发现不同程度的微血管紊乱、畸形管袢增加、微血管扭曲瘤样改变、血液缓慢、管袢及微血管丛淤血、红细胞聚集、白细胞贴壁滚动及袢顶淤血或微血管周围渗液、出血等微循环障碍改变,且这些改变可以反映血瘀的性质和程度。就动物实验而言,血瘀证的主要表现有:①微血管畸形,管径比例失常;②血细胞聚集,红细胞变形能力降低;③血黏度增加,血色暗红;④微血管周围渗出或出血,组织水肿;⑤微血管狭窄、血栓或闭塞等。

基于西医学对中医血瘀证的大量研究,可以发现血瘀证与西医学微循环障碍密切相关,而且中医活血化瘀疗法对微循环障碍的疗效确切。因此,可推测血瘀证的主要病理基础是微循环障碍。

五、总结

中医学虽无微循环一词,但中医的相关理论,包括气血津液、经络学说、三焦学说,以及与气血津液、代谢有关的脏腑结构和功能的描述,与西医学微循环的内容高度重叠。依据这些理论指导临床治疗,也取得了较好的临床疗效。因此,将中医学的认识与微循环理论相互借鉴,既可以促进中医学的发展,也可以利用西医学研究微循环的技术方法进一步揭示相关中医理论的科学内涵,为中医治疗相关疾病提供新的诊疗思路,进一步提高临床疗效。 q++jRCJYio1mjkzwS0qJDR/EHoF5aLlgxZf0TBN1qe+ueHL6g8IhYlfKe/hfaG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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