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中的“我”为讲述人俞夏,28岁,某公司财务部职员)
海滩上的水一层一层涌过来,我站在干燥的地方,旁观着人群与水嬉戏。这个季节,难得晴好天气,明媚阳光。繁羽说你往右边看,我就往右边看。那个男人年轻得叫人心慌,他有着绝佳的男人身材,却长着一张带着男孩气息的脸孔。
他靠近过来,保持在一米距离的位置,身上还湿漉漉地,往下滴水,说:来海滩怎么不下水呢?光看多不好玩。我索然地笑笑,留意繁羽的表情。繁羽说:我们不会,你教我们吗?我听得很清楚,她说的是我们。如果有兴趣,她说的就不是“我们”,而是“我”。
他说:我叫彭调,一次教一个,怎么样?不如先教你?刚刚说了分手,出来散心,我做不到立刻就以新换旧。尤其对比我小的男人,没有太大的兴趣。虽然他意图昭然。
我说,如果你能够做两百个俯卧撑。我就答应你。彭调的身材太好,我疑心他体能很棒,干脆信口开河。他立刻就蹲下身,呼哧着做起来。喊到58的时候,我已经不好意思了。因为周围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他叫的太大声,那些人很有兴趣地来看热闹。
我说:好了好了,我答应你。我又看了一眼繁羽。繁羽笑笑,说:别管我了,你去吧!
事实上,我投入到和水的亲近当中,看着雪白的浪花翻滚,心情好了一些。那男生的手掌有力地托着我的腰,我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左缆。
左缆在公司里像一个专门摆放着吸引女性顾客的模特。老板说过人尽其用,左缆既然有一副好皮囊,俊朗夺目,自然就不能够浪费。
我没有料到,年中的小型聚会上,唯独他走到我的面前。他邀请我跳舞,但我拒绝了他。我太习惯了安逸和不被注目。当个普通的财务部小职员,不会卷入斗争。最重要的是,我在自己身上,找不到吸引左缆的地方。勉强可以解释的,是我有几分气质,那就是不漂亮的代名词。
后来,左缆说过了一句话,他说他是个男人,不是一朵鲜花,他讨厌被蜜蜂围绕纷争的感觉。反过来说,他比较接受主动追求女人的惬意。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很熟悉了,一张床上,我知道他的体温。左缆还说过,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明哲保身。
他说很对吧。幸福持续地环绕着我。一起看演出,逛街,听歌,看海。我们都像是回到了大学时代,纯粹的恋爱。
后来,我终于要把自己给他。在他的住所,我投入他的怀抱。我用心地亲吻他的额头、眉目以及嘴唇,却像在亵渎一个贵族,他把我抱得那么紧,我还是听不见他剧烈的心跳。我们像多年的伴侣一样,没有做爱,在微微地亲密接触后沉睡。这像一个不好的预兆,让我心绪不宁。
事情的发展,滑向了预兆。
左缆在3个月后的黄昏,跟我说了分手。我愣了一小会儿,问:那你给我一个好的解释吧!左缆伸出他的手指,无名指上戴有一枚戒指。10月的秋天寒雨连绵,很冷。我哆嗦了,他解下他的大衣给我披上。
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居然已经结婚了。但是,为了他的业绩和魅力,伪装单身,他隐瞒了大家。也不算完整的欺骗,因为他和他的妻子分居了。他们试图离婚,但是,离开以后,那位可怜的妻子又发觉自己舍弃不了他,哀求他回心转意。
他是特意为了昭示我,而戴上这枚戒指的。
我在想,一个男人是因为心意凉薄,所以才会身体冷漠吧。他还惦记着合乎情理还合法的爱人,所以,我那么火热的心,仍然暖不了他。左缆说: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了你。言外之意,是请我不必声张出去。
我点头,重复机械地点头。我没有问他,究竟有没有爱过我一点。我不想自己在紧要关头显得愚蠢。
沉入水里的时候,彭调的手掌咯到了我,我低头,看见他的小拇指上戴有一枚银戒。我想起左缆。回市区的车上,我看着穿回衣服的彭调,觉得他的轮廓,引出一丝厌恶。
如此优质的男生,何必找到我的头上?
就如同当初那么优秀的男人,找到我,也不过是一场浅薄的游戏。
我问的问题,还是老问题。怎么不去找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我这种没有多少姿色的女人,你有什么想法?
但是我没有直接问。
我问的是,彭调,你戴的这个戒指,有什么意义?
我没有想到,彭调那么直截了当。他说:几年前我的初恋女朋友送的,我还问:你多大了?
他说:26岁,你呢?
这个有点娃娃脸的男生,已经26岁,只比我小两岁。不是不知道,有些男人比女人老得太慢,但此刻想到这一点,我莫名其妙地惶恐不安了。他的高大俊秀,把年纪再推后6年,分明就是另一个左缆。我和彭调并排而坐,繁羽很自觉地坐上另一辆车。
26岁的彭调,仿佛才毕业的大学男生,阳光灿烂。而我,已经月色黯淡。
我的表情昏暗下去的时候,彭调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看医生?
到如今,我耗不起任何的游戏,我只要切实的承诺。下车之后,我默默走着,彭调跟在旁边。从水里出来,我还觉得冷。我说:去喝杯热可可吧,暖暖身子。
几天之后,我搬到了彭调的住所。我答应他,只是因为那天坐下来喝东西,我发现他除去了戒指。觉察我的目光落到他手指上,他说:后来她嫁人了,我就不想她了。我只是告诉自己,找到下一个喜欢的人,就取下来,现在我找到了。
不知道是他的话让我心安,还是他的人填补着另一个人对我的亏欠。我的生活开心起来,彭调不用我去暖他的心,相反,暖着我那颗上一次爱情当中,因为受伤而冰冷的心。我笑的次数多起来,我察觉自己快乐起来。
我自己都惊讶,接电话时候的嗓音,轻快愉悦。这时,左缆的目光就会在我身上瞬间起落。在公司,左缆与我界限分明,我不必顾忌什么了。彭调到公司门口接我,左缆全看见了。
我与他已经没有瓜葛,我坦然得很。
11月,又是下雨,开了一点点暖气。我和彭调待在房间里,他的手进入我的衣服。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说:答应了你做满两百个俯卧撑,在海边,我只做了58个……我闭上眼睛,就放纵他继续做完,过后,彭调老话重提,结婚吧!
我撒娇,人家还没考虑好。
真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结婚太重要了,我不能不考虑再三。一个人到阳台上给繁羽打电话,我想从最好的朋友那里得到一点建议。繁羽问:他跟你提结婚了没有?
彭调提了,却被我敷衍过去了,我说,我们春天的时候结婚好么吗?冬天眼看来了,氛围太寂寥。
繁羽似乎心不在焉,声调异常,在电话里若有若无,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我的电话不是时候。我听见了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他说,是谁?
那个声音,我刻骨铭心过,瞬间辨认出是左缆。我赶紧说再见,挂断电话。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像一个谜。繁羽知道左缆的秘密吗?如果知道,为什么还要和他做无谓地缠绵?如果不知道,那我有义务告诉最好的朋友。下半夜,我目光炯炯,仿佛要看穿天花板。
我约繁羽出来见面,被拒绝了。电话里,她的声音越发缥缈,我说:你知道吗?左缆……繁羽拦截了我的话,说:我们要结婚了。
我很意外。
繁羽断了电话。她从来没有对我如此冷漠过。繁羽不介意,那我何必多管?她一定有办法说服左缆离婚,再和她结婚吧!
12月来临的时候,公司同事都收到了繁羽和左缆的婚礼请帖。拿到请帖的当日,我打电话给彭调,我说:我们结婚吧。彭调很高兴:好啊!我和彭调的婚礼,和他们订在同一个日子。一个是上午,一个是下午。我们各自不必赶着参加对方的婚礼,我们都很忙碌。
那天下午,我的婚礼完成之后,赶两次场的同事才对我说,早上的婚礼出事情了。我压抑着情绪问:出了什么事情?新郎提出暂缓结婚,一个人离开了。繁羽哭得很厉害。我说,我打个电话安慰她一下,毕竟好姐妹一场。我走到僻静的地方,拨通了号码。
我沉默着,不说话。听着那边的她边抽噎边说:左缆心里究竟想着什么,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了。
我叹息一口气。繁羽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繁羽在呜咽:其实,左缆没有结过婚,我以前就和他有过往来。那枚戒指,是我替他想出来的办法,用来摆脱你的。起初我只是嫉妒你,公司那么多女职员,怎么是普通的你得到青睐。为了和他结婚,我还制造了一个谎言,说我已经怀孕了。他一定发现我撒谎了……我该怎么办……
原来如此,阴谋算计得到的爱情,始终像是拴不住的驴子。对于左缆来说,恐怕似乎觉得自己像个猎物,是被繁羽算计猎取的,而不是作为一个恋人,用心争取来的。
我无法同情,也不必怨恨了。我挂了电话,决定已定,明天就离开这家公司,我不要再跟繁羽同一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