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34 岁重启的人生

在巴黎的这一年，让我相信，每个人的人设中，都有一个隐藏的重启键。

有一天，当你的内心逐渐清晰你最想要的人生的模样，你就可以找到这个重启键，一旦你坚定了自己的内心，按下它。

2016年夏天，塞纳河迎来了百年洪水魔咒应验的一刻。那时，我刚刚搬到距离蓝带新校区只有一桥之隔的位于16区塞纳河边的新公寓。

每天上学放学都要经过这座米拉波桥，以及触手可及的自由女神像。

一天放学，我走在桥上，扭头看向女神像，突然驻足，趴在栏杆上吹着从宽阔河面而来的风，与女神同一个角度注视着静静流淌的塞纳河。

人们说，世界上每一座伟大的城市都有一条伟大的河流经过。这话以前从没有过切身的体验，因为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生活在河边，每天穿过一条伟大的河流，看她的四季变换。有那么一刻，目光穿过塞纳的河面看向远方的天际时，内心竟升起一种想要守护着她的愿望，仿佛自己的血液也在这朝夕相处的一年时间里融入其中。

人生之所以美好，大概就是因为会有这些或早或晚，或偶然或注定的相遇吧。

与法国美食的相遇，与巴黎的相遇，与塞纳河的相遇，就是这样美好的时刻。我在人生的前几十年中，一直在食物世界中寻寻觅觅，却不知道要找什么、想要做什么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巴黎”“蓝带”这两个关键词仿佛从纷繁的背景中跳脱出来，那种明明从未遇见，第一眼却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的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我。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对美食感兴趣，很多时候对一样东西着迷，自己可能会浑然不知，因为过于沉浸在其中的时候，是没有办法抽离出来给自己贴标签的。

现在回想起来，只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家里买电饭煲，随电饭煲附赠了一本装帧精美的食谱，印象最深刻的是里面有一页食谱是西红柿炒鸡蛋配白米饭。隐约记得那一页的场景，屋内温暖的黄色灯光下，爸爸妈妈下班回家做好晚饭，手上捧着一碗晶莹剔透的小山包一样的米饭以及盖在上面的红红黄黄的西红柿炒蛋。再家常不过的一个食谱，可能是很多人进入厨房后做的第一道菜吧。

然而，在经历了这么多美味后，如今回想起那一页食谱，带给我的却仍是极大的治愈。一碗冒着热气的西红柿炒蛋盖浇饭，爸爸妈妈下班回家后的小团圆，酸酸甜甜的酱汁，看起来油润饱满的米粒，这一幅关于餐桌、关于食物、关于爱的场景，似乎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缘起。

在后来成长的岁月中，虽然一路浑浑噩噩，但逐步形成了对饮食素材的偏好。看书时，看电影时，对于书中、片中描写食物的文字，能在脑海里想象出食物的样子、味道和香气。后来发展到专门去找食物主题的书籍和音像。甚至不管什么剧情，只截取其中一部分烹饪过程来看，尤其爱听做菜时的各种音效，对于烹饪过程的着迷更甚于看着一份已经完成的美味，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沉迷于其中的我看起来一定很馋……对的，我的嘴角边一直都有一颗老人们说的“好吃痣”。

随着时间的流逝，对自我的探索与认知终于走到这个阶段，我开始明白自己对食物似乎有一些癖好。然而此时，我的人生已经按部就班地按照符合那个年代及家庭的需要走过了人生的岔路口，也已经过了那些年少时，有着大把选择权的年纪。在不太自由的岁月里，我仍然在偏好这件事上越走越远，终于从癖好变成了爱好，从爱好最终变成了余生无法放手的深深热爱的事业。

小时候，妈妈不允许我进入厨房，大概是担心我把厨房点了。所以，在我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厨房后，我简直是欢呼雀跃地变身为系着围裙、手握锅子的快乐小厨娘，下班回到家有时间一定是要满满当当做够三四样菜做晚餐的。后来，随着工作越来越忙碌，工作强度也越来越大，疲惫的加班后回到家根本没有办法开火。慢慢地，对小厨房的热情在日复一日的职场生活中被熄灭了。

可是，对食物、对烹饪的热爱，总是时不时地窜上心头挠一下。

和我一间办公室的同事们应该都记得，午餐时间，我经常是不去食堂吃饭的，一方面是想保持身材，另一方面是因为，午休时间很宝贵，我得看美食纪录片补充下午继续工作的能量啊。路过的同事经常会说：“闻子，你是要成仙啊，也不吃饭，就在这儿看做菜。”我从格子间抬起头，茫然地想一下，我没吃饭？可是明明刚才看着美食纪录片，眼睛、鼻子和嘴巴似乎都已经吃过一遍大餐了呢！除了胃里空空，身心已经完全舒坦得好像已经吃了一顿美餐似的。我大概真的是只需要在精神世界里吃饭就可以的神仙本人吧。

还记得有一次，和领导一起坐火车出差。午饭后上车坐定，我从包里掏出一本美食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旁边领导说：“我真服了你了，刚才吃那么饱，居然还看得下关于吃的书，哈哈哈，要不你没事去报个新东方学学吧。”后来，在领导的点拨下，我终于去报了“新西方烹饪学院”法国蓝带厨艺学院，远赴重洋正经学起了厨艺。

对于34岁的我，在国企拥有稳定职业与收入，有一个天使一样的女儿，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我应该把对于食物和烹饪的热爱静静地放在心里，有空的时候找找食谱做做家庭美食，玩玩烘焙，做点儿小点心哄哄小朋友开心，人生就可以很完满了。

然而，随着热爱的蓬勃生长，我显然做不到只是把这当作一个爱好，我强烈的求知欲不同意，我想要了解学习和认识更多的食物，想要知道更多美食的做法。更重要的是，我想要从头开始，从零开始，专业而系统地学习烹饪；想要系上围裙，认真地站在灶台前，用专业的技术与方法，去实现我脑海中各种关于食物的想法，我已经不满足于仅仅是看和想象了。我想要通过双手来料理食物，从而与这个世界更深地联结在一起。终于，对美食从精神世界里的热爱变成了现实世界中的梦想。

在巴黎期间，一部叫作《三星校餐》的日剧，在很多个夜晚都是支撑着我鼓起勇气迎接第二天的精神力量。女主角星野光子是一位有着坚韧毅力、超凡体力和美食天赋的米其林三星女主厨。其中一个看到泪目的片段，引起了我太多的共鸣。光子是在女儿三岁时，因为去巴黎追求美食梦想而和丈夫离婚，独自一人在巴黎一路学习料理，最终进入米其林餐厅奋斗成为主厨。在后来和二十岁的女儿相认后，她含着泪说：

“我对那微小的力量发过誓，如果当时我选择照顾家庭，也许就不会和小光分开了吧。”

“但是，我没能放弃做菜，没能舍得放弃梦想。”

谁能舍得放弃梦想，谁又舍得放弃家庭和孩子？但是，人生不是剧集，真实的人生总是可以不至于那么绝望。平衡好梦想与现实、自我与家庭不是那么容易，但也总有办法。一年的独自修行，为的还不是以后的漫长岁月中可以做出让生命更丰盛的食物，做出让孩子记住并传承的味道，不至于因为舍不得这一年的辛苦与付出而陷入年复一年的遗憾与焦虑中。

找到了自己，在心里清晰地描绘出未来的样子，这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这个未来里当然有家人，有美食，有爱，有我们喜欢的生活的样子。如今回想起来，确实觉得时光如白驹过隙，一年的时光既短又长，然而，给我自己以及家庭带来的变化是更好地成长。

最艰难的摊牌是我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坎。面对着从小到大对我一直信任和给予自由的父母，要怎么开口？还是，先斩后奏？

没错，我当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先斩后奏。不是先辞职，而是先抽空整理了留学所需要的各种资料，安排好了具体实施的计划时间表，开始着手申请学校、雅思备考等一系列准备工作，打算等到完成了计划的80%后再告诉父母，应该可以降低被反复唠叨的风险。

一天深夜，当我照例哄睡了女儿，准备熬夜偷偷摸摸地展开我疯狂的计划时，原本早已睡下的老爸突然出现在书房。

“闻闻，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老爸问。

“呃，我在……加班。”我心虚地回答，支支吾吾。

“每天都有这么多工作要加班吗？我怎么觉得你最近不太对劲，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啊？”老爸说着，眼睛瞟向了我手边的英语书。

“我，那个……哎呀，你别问了，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我还没准备好告诉爸妈呀，那一时刻紧张得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就……默认了。

“不管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们，不要做冲动的决定，凡事都要想清楚，再行动！”老爸不再追根问底，我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知女莫若父啊，“我要去冒险”这几个字，大概是全写在了脸上，看来，这次华丽的冒险大概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了。

果然，第二天晚上当我正准备开始继续我的疯狂计划时，老爸老妈双双出现在书房……看来今晚不彻底交代是混不过去了。

不记得聊到了多晚，在爸妈震惊又无奈的语气中，我全盘交代了我的梦想，以及正在做的准备工作，当然还有取得的进展。老爸意料之中的，生怕我拎不清似的，为我阐述了我现在稳定的家庭现状，好不容易取得现有成绩的职业生涯，以及未来存在且未知的风险……

在这次摊牌的最后，大概是太了解我，他们知道如果我坚定地想要做一件事，以我的犟性子是非做下去不可的，无论遇到什么困难。老妈克制而无奈地说：“你先不要想那么长远的事情，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先过了雅思考试再说后面的。”

容易乐观的我，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取得了家人在那个时刻的“支持”。我继续按照计划表，一项一项地完成准备工作。

终于，在如超级马里奥般地闯过一关又一关之后，我获得了家人越来越多的支持。从精神上到生活上，我的家人，看到了我努力的样子，感受到了我拼尽全力要去实现梦想的力量，这种正能量换来的是越来越多的信任，这种信任，让我可以一直往前走，不用担心身后的家事。偶尔回头看一眼，大家都很好，我便可以在前行的时候，脚步走得更轻松一些。谢谢你们，我的家人！

所以，如果什么理由牵绊了你往前走的脚步，试着追溯来时的初心，以及将要去的远方，确定是去往更好的地方，那就义无反顾地去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你坚定了想去的地方，全世界都会给你让路。

之后发生的故事，就是多如牛毛的关于梦想的励志故事：从工作了多年的国企辞职、重新捡起丢了近十年的英语、参加雅思考试、申请并拿到offer、学习法语、准备签证材料、法国高等教育署面试，以及因为动机可疑被法国领事馆约去面谈……一步步走来，如今说起来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事实上每一次都是一次艰难的打怪升级，这些都是我更加珍惜在巴黎这一年多光阴的理由。

时至今日，仍然有很多人和我说：特别佩服你的勇气啊。确实，辞职的那一刻是独立而潇洒的，然而，现在回想起来，不得不承认，那时多少还是沉醉在自己编织的励志故事中，那种想要挣脱束缚的力量突然被用尽之后，我陷入了一种疲惫的虚无感，以及对未来的无知、无畏。

上了十多年班之后，当每天不用再早起去上班，面对这突然多出来的时间，就特别容易在日常的柴米油盐里沉沦下去，在岁月静好中忘了自己要去的方向。所以说，最难的并不是辞职时的一时勇猛，而是日复一日踏实的努力。

每天早晨，当我把女儿送去幼儿园后，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提醒自己，要如何安排这几个小时的时间。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做：要准备签证所需要的材料，要准备参加法国高等教育署的面试，要学习法语，要锻炼身体，要看更多的美食书籍和视频，要提前熟悉各种西方食材，还要抽时间在厨房里找找感觉。

慢慢地，从不认识一个法语单词，甚至不能念出歌剧院蛋糕、欧莱雅这样的法语名称，到学完了几本法语书，背完了最常见的动词变位，认识了最基础的时态和语态，可以听懂简单的对话。更重要的是，在某些时刻，我已经开始想要用法语来说话了。

辞职之前，在电脑前坐了近十年，从没去过一次健身房，甚至没有上过跑步机，在辞职后的几个月里，我实现了人生中第一个跑步机上的五公里。

在全力以赴地去实现梦想的这半年里，我感觉到自己正在成为更好的自己，每一天都在努力地进步和成长。

然而，如果说在这个法兰西玫瑰色的梦想里，有一个人让我在任何一个时刻只要想到她，以及要和她的分离，就会在心里轻轻地罩上一层温柔却揪心的网，那么，她，就是我四岁的女儿，我的小宝贝。

因为担心一年的分离会对女儿造成幼年的阴影，我比计划提前了半年辞职，决定借助在她这个年纪可以理解的方式，向她说一个关于追求梦想的故事，一个发生在她妈妈身上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她有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为此，我买了很多关于分离的书籍，以及关于法国、巴黎的书籍，甚至尝试通过法国的食物，让小小的她建立起与这个遥远而陌生国度的联系。让她通过认识这个国家，对于妈妈将要去的地方有一个实在的感知。

现在回想起来，彼时，我和她都从未踏上过法兰西的土地，却在不知不觉中对那里慢慢熟悉了起来，并与之建立起了内在的联系。

每天，我都会给她看巴黎的埃菲尔铁塔，以及铁塔脚下那座旋转木马的图片，给她讲塞纳河与河上的36座桥，告诉她，妈妈打算住在河边的一处房子里。

给她品尝法国的奶酪，告诉她这个国家有200多种奶酪，妈妈以后每天都要尝一种奶酪，然后回来告诉她，哪一种我最喜欢，并且把最喜欢的奶酪带回来给她吃。

给她做法式洋葱汤，看她把胳膊伸进法棍中，掏空里面柔软的面包组织，和她用法棍玩各种游戏，告诉她，妈妈以后可能每天都要吃一根这种面包棍子。

用法语和她说你好、晚安，给她听法语香颂，她说最喜欢的两首曲子分别是Les Champs Elysees和Je m’appelle Helene。

有那么一天，夜晚临睡前的时光，我关了灯，在黑暗中拉着她的小手，告诉她，妈妈不久以后要去法国，去学习做美味的食物，学会了就回来做给她吃。

我问她：“宝贝，妈妈去巴黎学厨艺，学会做好多好吃的东西，回来做给你和你的朋友们吃，好不好？”

女儿乖巧地回答：“好！妈妈你好好学做吃的！”

“嗯，妈妈一定认真学，但是，宝贝，巴黎离我们这儿有点远，你知道的，上次和你看过地球仪，要穿过很多个国家才能到。”

“妈妈，你是坐飞机去吗？”

“是的，宝贝，飞机很快，但是即使是最快的飞机，也要飞十几个小时，穿过小半个地球才能到，所以……妈妈，可能，不能经常回来看你。”说到这里，我已经哽咽，黑暗中空气都变得敏感，只好假装咳嗽掩饰着吸了一下鼻子。

小宝贝愣了一小会儿没有说话。

“妈妈，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九个月或者一年吧，最快九个月就可以回来，不实习，一上完课就回来。”

“那九个月是多长？”

“你看，我们上一个星期课就休息两天，每次休息的时候就是一个星期，休息四次就是一个月了。然后，像这样的休息四次，重复九遍就是九个月了。也没有很长，是不是？而且，妈妈每天都会和你视频，打电话，你每天都可以看见我，我也可以看见你。”

宝贝的小脑袋似乎还在计算着九个月到底是多长。

“宝贝，妈妈其实是先去巴黎，去帮你看看埃菲尔铁塔下是不是真的有那座旋转木马，去帮你数数塞纳河上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桥，去帮你尝尝法棍、奶酪的味道，也尝尝好喝的红酒——不过红酒你来的时候就不用尝了，等你长大了再自己试一试。”

“妈妈，我也会去吗？”

“嗯，你放假的时候，可以过来看望妈妈，我带你去巴黎的迪士尼乐园玩，好不好？”

“好！我想去迪士尼！”

“好的，那你就乖乖在家，和爸爸外公外婆一起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过几个月，等妈妈回来看你，或者你们过来看妈妈，好吗？”

“好！”

“可是，宝贝，我会每天都很想你的，你也会想妈妈吗？”

“嗯，会的。”

“那你想妈妈的时候怎么办呀？”

“我给妈妈打电话！”

“哈哈，国际长途很贵的，我们用微信语音留言好了，我会留言给你读故事的，你想我的时候留言给我，我睡醒看到就会回给你的。”

“好，可是我不会用微信啊。”

“明早起来，我教你好不好？”

“好的，妈妈。”

“那宝贝，睡吧，不知道你今天梦里会不会见到巴黎呢！晚安啦，小宝贝！”

“晚安，妈妈。”

此后的很多个夜晚，临睡前的时光，就是我尽可能地用她可以听懂的语言和方式，告诉她关于人生的梦想，为此要付出的努力，以及需要承受的代价，以及其实不那么糟糕的分离。

这世界上，比大海还要宽阔的，是人心。

而比最宽容的成年人的心还要宽阔的，是孩子的心。

我的小宝贝，在这么小的年纪，用她自己的坚强和乐观度过了人生中第一场分离。

在清晨出发奔赴巴黎的飞机上，十二个小时的旅程，除了睡觉，清醒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她会不会睡醒看见妈妈不在了，大哭；她会不会时常担心我不会回来了；她会不会在生病的时候哭着喊妈妈。

后来，在巴黎的时候，陆续从家人口中得知，第一天分离，她没有哭，而是像往常一样玩耍；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也没有哭着闹着要妈妈。孩子，比我想象的坚强，也比我坚强。

回国后，我问过她，想不想妈妈。

“想！”

“那你为什么没有哭呀？”

“因为我知道妈妈会回来的！”谢谢你，我的小宝贝！

终于，在孩子笃定的信任中，在家人忐忑但坚定的支持中，从没出过远门的我独自一人，在并不年轻的岁月，拖着行李开始了第一次在异国的生活，开始了这段美好且刻骨铭心的修行。 o38Ev3Ccl0iXKl/Mmz6H3f3MrA7xcMTtafq6vu3tpXEqMB9N9JSicR3sPOg2TOf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