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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玉器的价值和功能

玉器自身的各种因素,奠定了它的社会功能基础,其社会功能又决定了它的价值地位。自新石器时代以来,先民们用原始的玉石磨制工具,琢制成了原始玉器,逐渐过渡到图腾崇拜、礼仪信仰、装饰佩戴,甚至标志着身份地位的功能的确立,使玉器走过了从初创到成熟的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经过几千年的孕育成长,玉器的社会功能虽然在不断地发展、演变。但是,综观其主要的社会功能仍然是以装饰人体和陈设鉴赏为主;其次是一些稀少珍贵的高档玉器,可以作为拥有者财富和身份的象征;再次是琢制工艺精湛、艺术造型生动感人的玉器还是人类的优秀艺术文化遗产;最后是各个历史时期的玉器还负载着当时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信息,是我们认识社会历史的一个窗口,其历史价值有的远远高于其他方面的价值。

一、政治身份

古代玉器的政治价值表现在它是社会等级制的物化产物。玉器刚出现时,只是作为生产工具和原始装饰品,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逐渐产生了贫富差异,导致了阶级的产生和国家的出现,等级观念也随之产生,慢慢地利用这种资源产量稀少,美丽耐久的玉石,琢制而成的玉器,就成为统治阶级专门享有的器物,并赋予了其特殊的意义,被看作是等级、身份的象征,成为维系社会统治秩序的所谓“礼制”的重要组成部分。西周时期,玉器已成为王公大臣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各种礼仪都必须用玉器,而且有一套完整的制度规定。《周礼·春官·大宗伯》记载有:“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国,王执镇圭,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谷璧,男执蒲璧”等规定。对王和公、侯、伯、子、男五个等级的封国国君所用之玉器作了严格的区分和界定。这些规定是以玉器的形制和尺寸来区分的。其中,镇圭最大,桓圭次之,信圭再次之……而相比较地位最低的男爵,则只能使用具有蒲纹的璧形玉器。

随着社会的发展,玉制礼器的功能也在发生着不断变化,开始在朝觐、盟誓、婚聘、馈赠、军事、殡葬等方面产生作用。考古发现玉器多出自有身份和地位的大、中型墓葬中,而小型墓葬中则极少见到玉器制品。从秦朝开始,皇帝采用以玉为玺的制度,并一直沿袭至清朝。唐代明确规定官员的用玉制度,如唐代的玉带制度。《新唐书·车服志》记载:“以紫为三品之服,金玉带銙十三;绯为四品之服,金带銙十一;浅绯为五品之服,金带銙十;深绿为六品之服,皆银带銙九;深青为八品之服,浅青为九品之服,皆鍮石带銙八;黄为流外官及庶人之服,铜铁带銙七”。只有皇帝、亲王及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佩带玉銙。玉带在明代发展到顶峰,成为官场礼服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只有皇帝、皇后、妃嫔、太子、郡王、公、侯、伯、驸马和一品的文武官才有资格使用。

二、礼仪功能

在中国玉器发展史上,礼仪用玉一直占据着玉器的主流。从新石器时代晚期起,玉琮、玉璜、玉璧、玉圭等许多玉器,就一直被人们作为礼仪用器。良渚文化成组的玉璧,龙山文化的人面纹玉铲,二里头文化中的牙璋,都是纯粹的礼仪用器。在稍晚的时代,一些玉兵器也作为仪仗用器。作为礼仪用的玉琮、玉璧、玉钺、玉戈、牙璋往往成组、成套出土。显示出已逐渐形成一套完整、复杂的礼仪用玉系统。

对玉器作为礼仪用器的规定,最为系统的则是《周礼》《仪礼》两书。上述“六瑞”,既是政治等级制度的标志,也是礼制的具体体现。“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其中的玉璧、玉琮、玉圭、玉璋、玉琥、玉璜,合称为“六器”。“六瑞”和“六器”是封建社会礼仪用玉的主干。到了元代,皇宫举行祭祀大典时,还用了圭璧、黄琮、青圭、赤璋、白琥、玄璜;明代的十三陵中也出土有玉圭等器物。

三、道德赋予

玉石,不仅稀有,外观美丽,还被赋予“廉而不刿”“瑕不掩瑜”“气如长虹”等多种品格,成为道德的象征,具有广博而深邃的文化内涵。《礼记·学记》中说:“玉不琢,不成器。”玉被琢制成人们使用的各种器物,与此同时,它被灌注进了人们的某种观念,成为一种象征,反映着社会生活的演进,衬托着中国哲学由神为本位到人为本位的变化,玉器在这种变化中,被逐渐人格化。

玉石象征着伦理道德观中高尚的品德。商周时期以来,佩玉蔚然成风。《诗经·大雅·荡之什》记载有:“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则是劝喻君子言行举止要谨慎小心,要执身如玉。《诗经·卫风·淇奥》记载有:“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则是教导君子必须经过艰苦的学习和修身才能成才。《诗经·卫风·竹竿》记载有:“巧笑之瑳(cuō),佩玉之傩(nuó)”。则进一步强调佩玉者要言谈举止彬彬有礼,一言一行要有节度。

玉石致密坚硬,温润光莹,玉石的特性被人格化,玉器更多地被人们用来与君子之德相比。《礼记·玉藻》中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宫羽。趋以采齐,行以肆夏,周还中规,折还中矩,进则揖之,退则扬之,然后玉锵鸣也。故君子在车则闻鸾和之声,行则鸣佩玉,是以非辟之心,无自入也”。君子佩玉,时刻用玉的品性要求自己,规范人的道德,用鸣玉之声,约束人的行为,以玉自警。

儒家的用玉观一直贯穿了整个中国封建社会,深深地植根于人们的头脑中。儒家道德以其涵盖仁、义、礼、智、信而著称。而玉道德便以其为本,象征着伦理观念中高尚品德和情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常被人用来比喻某人高尚的情操和凛然的气节。中华民族对玉的偏爱、宣传、推崇,又被思想家理念化后,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历代统治阶级都加以利用,玉的道德和赋予的人格化,广泛地被民众所接受,这也是我国历史上玉器长盛不衰的一个重要原因。

四、经济价值

从古到今,玉器一直就是财富的标志。玉石的天然之美,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因此美玉可遇而不可求。玉石的经济价值也为他物所不及,古代民间就有“黄金有价玉无价,藏金不如藏玉”,“古铜旧玉无身价”之说。玉石和黄金一样,是富贵的象征。金玉满堂,极言财富之多。玉楼、玉堂,均指华丽的宫殿和住宅。道教中的玉皇大帝、玉虚仙境、琼楼玉宇,也都离不开一个“玉”字。

从新石器时代的红山文化、良渚文化等文化遗址中,玉器的经济价值就已初露端倪。大型的墓葬中,作为陪葬的玉器就有几十件乃至上百件之多,可见墓主是有权有势、财富万贯的首领。到了奴隶社会,这种现象更加明显,奴隶主贵族以用玉器为荣,生前佩戴,死后同葬。玉器的使用范围贯穿于统治阶层和上层社会人物的衣、食、住、行之中,身上穿着的衣服、帽子,以及发髻上有各种相应的佩件和饰物;饮食用具则有食盏、玉杯等;住有玉嵌璧饰、桌案饰等;车马轿也有各种玉饰。至于玉瓶、花熏等桌案上的陈列品,及玉如意、坠子等掌中玩物,更是名目繁多,不胜枚举。1976年,在河南安阳小屯村发掘的商王武丁的配偶妇好墓中,随葬品多达1928件,其中玉器就有755件(图1-3)。

图1-3 玉坐人形佩

(商,殷墟妇好墓出土,河南省博物院藏)

从历代的考古发掘中可以看到,玉器在级别较高的大型墓葬中出土数量最多。商代至春秋战国,还有以玉作币、以玉作交换和贡品的做法。《管子》说:“先王以珠玉为上币,黄金为中币,刀布为下币”。汉代帝王下葬都用“珠襦(rú)玉匣”,最具代表性的是1968年河北满城一号墓出土的中山靖王刘胜的金缕玉衣(图1-4)。玉衣长1.88m,共用玉片2498片,金丝约1100g。玉衣制作工艺精湛,从玉片的锯片、钻孔、抛光、金丝的拔制,以及玉衣的整体编缀,都采用当时较为先进的制作工艺。锯片采用了“砂锯法”和具有较高效率的轮轴切割机械;钻孔采用“砂钻法”,有的小孔直径仅1mm,足见其工艺之高超;抛光采用了“砂轮”和“布轮”等先进的打磨工具;金丝采用“抽拔”工艺制作而成,在加工过程中采用了退火的热处理工艺,有的金丝横断面直径仅为0.08~0.14mm,足见当时拔丝工艺水平之高;玉衣编缀根据不同部位采用了交叉式、套联式、并联式和结联式等不同编缀方法,具有较强的科学性。

此外,秦代以前,国玺以方寸金银制作,“完璧归赵”中价值连城的和氏璧,后来为秦始皇所得,用以制作皇印,成为秦至晋的“传国之宝”。晋代以后,此“传国之宝”失落了,但历代帝王仍用其他玉玺代替。

图1-4 金缕玉衣

(汉,河北省文物保护中心藏)

五、宗教用器

《说文解字》释玉:“象三玉之连——其贯也”。即“玉”是象形字,初意是三块美玉用一根丝绳贯穿起来。古人用玉象征万物,“三玉之连”代表天地人三通。《易经》也称:“乾为玉,玉之美与天合德”。古代玉器中,体现了古人“天人合一”的宇宙观。

新石器时代有许多玉璧、玉琮、玉璜、玉制的冠形饰等,作为祭祀的礼器。中国人把玉看作是天地精气的结晶,视为人与神心灵沟通的媒介物,使玉具有了不同寻常的宗教象征意义。其中,玉制礼器占据了极为重要的地位。因此,玉器在人类从野蛮走向文明的过程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东汉袁康《越绝书》中,就有“玉亦神物”之语。具有一定礼仪宗教色彩的玉璧、玉琮等的大量出现,标志着玉器在一定的社会条件下,从最初的实用器物逐渐远离了现实生活,被蒙上了神秘的色彩,走上了神坛。自新石器时代以来,玉器还被用于随葬和殓尸。当时的人们认为:玉石具有灵气,“金玉在九窍,则死人为之不朽”。玉器在丧葬方面的特殊作用,也使它具有了无比神秘的宗教意义。

商代,“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商代不仅铸造了大批精美肃穆、气势磅礴的青铜礼器,也琢制了大量绚丽多彩的玉制礼器:“玉璧”呈扁平圆形、中间有孔的器物,最重要的用途就是礼天。“玉琮”呈外方内圆形,中间有一圆孔。《周礼》载:“琮,八方象地”。人们用黄琮来祭地。由于玉琮的形制是方圆皆含,通常又有兽面纹饰。因此,有的学者也认为玉琮不仅仅用于祭地,它还是“天地贯通的象征,也便是贯通天地的一项手段或法器”,中国传统认为,巫师要有动物的帮助才能通天地(图1-5)。

图1-5 玉琮

(良渚文化,南京博物院藏)

玉器中一些动物性玉雕如龙、鸟等,是祖先崇拜和图腾崇拜在人类社会生产和生活中的反映,商代妇好墓中就出土有的鸟形玉佩(图1-6)。《诗经》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史记·殷本纪》也有“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的传说。还有一些人兽同体的玉器,“有一部分是属于较高级的图腾崇拜;一部分已超越氏族部落的范围,具有普遍的宗教意义”。可见这时“人的要素已经开始慢慢侵入,人已经成为神的一部分,人们开始用自己的形体来塑神祇”。

图1-6 鸟形玉佩

(商,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藏)

西周以后,中国社会进入到礼制时代,祭祀制度及其观念在玉制礼器的使用中突出地反映出来。《周礼·春官·大宗伯》载:“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皇礼北方”。“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圭璧以祀日月星辰”。对祭祀天地四方神祇所用的玉器种类,分别作了严格的规定。由此可知,西周的玉器已由为原始巫术服务、为祖先祈祷,发展到对自然神的崇拜和祭祀。

六、佩饰、玩赏和精神寄托

佩饰、玩赏是玉器的最初功能之一,也是玉器最广泛的用途。它不是简单的装饰,还表明了佩戴者的身份,可以起到感情交流的作用。人们对玉器的喜爱,不仅在于玉器本身,还在于玉又是美丽、富贵、高尚、廉洁等精神美的象征。人们常用玉来比喻一切美好的人或事物。有的以玉喻人:玉容、玉面、玉女、玉貌、玉手、玉体、玉肩等。宋代谢枋得《蚕妇吟》有:“不信楼头杨柳月,玉人歌舞未曾归”,称美女为玉人;唐代牛峤的《菩萨蛮》有:“门外柳花飞,玉郎犹未归”,玉郎是女子对丈夫或情人的爱称。梁简文帝的《乌栖曲》中有:“朱唇玉面灯前出”;杜甫的《月夜》中有:“清辉玉臂寒”;白居易的《长恨歌》中有:“玉容寂寞泪阑干”。有的以玉喻物:玉树、玉膳、玉食、玉泉等。风花雪月中,除了风,其他都常用玉来吟咏赞颂:纯白素雅的花,被称作玉兰、玉茗;漫天飘飞的雪,被喻为玉龙;皎洁明亮的月,被称为玉盘。包含“玉”字组成的成语很多,如:金玉良缘、金科玉律、珠圆玉润、抛砖引玉、锦衣玉食、金口玉言、玉骨冰肌、金枝玉叶、冰清玉洁等,不胜枚举。有关玉的传说和故事,如:“和氏璧”“完璧归赵”“弄玉吹箫”等,引起人们无尽的遐思。对玉的爱,体现了中国人对精神美的不懈追求。

中国玉器集中体现了中华民族的审美情趣、道德观念和文化内涵,它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作为文物的玉器,它还是历史的载体和见证人,有不可复制的唯一性。玉器从简单的生产工具到作为美化生活的装饰品,融进各种礼制内容、伦理道德成为财富的象征,宗教图腾的崇拜。这从一个侧面折射出了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华民族尊玉、爱玉、佩玉、赏玉、玩玉的心理。 Xu33NibQzlJDVgF4rEs03oIA/4zem0qQ5xMH+rl5A9mg/nOiZgTayIjghm+C+X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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