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高卢罗马化进程的步步深入,高卢的命运与罗马帝国本身的兴衰已然紧密相关。它们之间的关系可谓是一兴俱兴,一衰俱衰。直至公元2世纪中叶,罗马帝国依然繁荣昌盛,因而,高卢也照旧安享“罗马的太平盛世”。然而到了公元2世纪晚期,确切地说在公元170—180年前后,罗马帝国的统治开始不稳,罗马奴隶制经济的危机昭然若揭。进入3世纪后,罗马帝国更是深深地陷入“3世纪的危机”。如前所述,晚期罗马帝国的衰亡必然会在高卢产生连锁反应。这种反应至少表明在两个方面。
首先,罗马奴隶制经济的危机很快蔓延到高卢,致使高卢手工业衰落,商业行销范围缩小,城市生产萎落,城市经济凋敝,广泛利用奴隶劳动的大庄园、矿山等已无利可图,难以维系,自由农民(包括中小地主)纷纷破产,奴隶与隶农的生活、劳动状况更加恶化。凡此种种,使高卢的社会阶级矛盾日趋尖锐。整个高卢犹如一堆干柴,只要落上几点火星,很快就会燃出熊熊烈火。
其次,罗马帝国的衰亡弱化了中央政权对包括高卢在内的各个行省的统治,乃至出现了“三十僭主”的分裂局面。在这一过程中,高卢驻军司令官波斯杜穆斯在公元258年率军脱离罗马,自立为高卢皇帝,并建起包括高卢、日耳曼、不列颠和西班牙的“高卢帝国”。初时,罗马皇帝伽利埃努斯因忙于同法兰克人、阿勒曼人和哥特人的联军作战,不得不暂时容忍“高卢帝国”的存在。268年,波斯杜穆斯因禁止部下对美因茨进行抢掠为士兵所杀,高卢分裂。其后,维克托里努斯和他的母亲相继成为高卢的实际控制者。“高卢帝国”的最后统治者是拥有元老头衔的年迈的阿基坦贵族泰特里古斯。公元273年,这位“高卢帝国”的末代皇帝为镇压国内起义,不得不向罗马皇帝求援。不久,双方达成一笔交易。罗马皇帝奥勒良允诺赐给泰特里古斯大笔财富,并让他出任卢卡尼亚,即古代意大利南部地区的总督,而泰特里古斯则答应交出军队,并使高卢重新归并罗马帝国。
导致“高卢帝国”皇帝甘愿向罗马皇帝俯首称臣的高卢境内的那场大规模起义叫“巴高达运动”,巴高达意为“战士”。起义爆发于波斯杜穆斯统治末年,起义者乘高卢脱离罗马,高卢的新统治者力量薄弱之机揭竿而起,并建立起以农民为步兵,以牧民为骑兵的军队,驰骋在塞纳河、卢瓦尔河沿岸的广阔地区,夺取庄园,杀死庄园奴隶主,攻陷城市,赶跑豪富贵族。由于巴高达运动声势浩大,自知无力镇压的高卢皇帝只得向罗马皇帝求援,并不惜放弃高卢的独立。在罗马皇帝派大军远征高卢后,巴高达运动曾一度转入低潮。283年,巴高达运动再度崛起。义军推举埃里安、阿曼德两人为皇帝,自铸钱币,管理地方事务。两年后,罗马皇帝再度派大军血腥镇压了起义。之后,巴高达运动沉寂多时。但到4世纪中叶以后,随着罗马帝国危机的加深,巴高达运动又重新爆发,并在5世纪初蔓延到高卢全境。巴高达运动的数度兴起,对罗马帝国(包括后来的西罗马帝国)的解体起了加速剂的作用。
不过,使罗马帝国和高卢解体的最后动因似乎得归结于“蛮族”入侵。作为西欧最富庶的地方,高卢从3世纪起吸引着拥挤在莱茵河对岸的新入侵者。从3世纪起,日耳曼人几乎每年都要大举入侵高卢,对这块宝地进行掠夺性的袭击。406—409年,来自莱茵河的汪达尔人、苏维汇人和阿兰人也在高卢大肆劫掠。“蛮族”频繁的入侵使高卢的居民备受蹂躏,其中城市蒙受的灾难尤其深重。诚然,后人要对“蛮族”入侵造成高卢人口锐减和经济崩溃的程度作出确切的估测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仍有一位法国史学家在其专著《三世纪可怕年代中的高卢》中指出:“我们敢说入侵使居民人口减少1/4乃至1/3。就某些地区而言,特别是在北部和东部,可以毫不夸张地讲,由于饥馑蔓延、疾病肆虐,一半以上的人死于非命”,与此同时,“乞丐大军遍布全国” 。
在民族成分的复杂性方面,法兰西民族在欧洲的所有民族中也许称得上是首屈一指。事实上,只有对于人种学完全无知的人,才敢说出“法兰西种族”之类的话。法兰西民族在成分上的复杂性,很大程度上是由“法兰西空间”的地理位置所决定的。这片在今天大体呈六边形的地域处在西欧几条天然道路的交叉点上,就像十字路口一样门户大开。因而,从史前时代开始,“法兰西空间”就已经从几个不同方面迎来了一批又一批来源复杂的民族。例如在史前时期,“法兰西空间”就至少被两群人所穿越:其一来自地中海;其二来自中欧腹地。由于其源流不同,种族各异,加之“法兰西空间”地理、气候条件非同寻常的“多样性”,遂使法兰西民族的成员显现出令外国人颇觉惊奇的复杂性与多样性。也正因为如此,当有人问你最典型的法国人是什么模样时,你往往会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