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修然必以自存也 ① ;见不善,愀然必以自省也 ② 。善在身,介然必以自好也 ③ ;不善在身,菑然必以自恶也 ④ 。故非我而当者,吾师也;是我而当者,吾友也;谄谀我者,吾贼也。故君子隆师而亲友,以致恶其贼。好善无厌,受谏而能诫,虽欲无进,得乎哉!
扁善之度 ⑤ :以治气养生则后彭祖 ⑥ ;以修身自名则配尧禹。宜于时通,利以处穷,礼信是也。凡用血气、志意、知虑,由礼则治通,不由礼则勃乱提僈 ⑦ ;食饮、衣服、居处、动静,由礼则和节,不由礼则触陷生疾 ⑧ ;容貌、态度、进退、趋行,由礼则雅,不由礼则夷固僻违 ⑨ ,庸众而野 ⑩ 。故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
① 修然:整饬的样子。存:省察。
② 愀(qiǎo)然:忧虑恐惧的样子。
③ 介然:坚定自信的样子。
④ 菑(zāi)然:灾害在身的样子。菑:同“灾”。
⑤ 扁:通“遍”,普遍。
⑥ 彭祖:传说中最长寿的人,被封于彭,故称彭祖。据说他善于养生,活到八百岁高龄。
⑦ 勃:通“悖”,昏乱。提:通“偍”,舒缓,松弛。僈:缓慢。
⑧ 触陷:遇到坎坷。
⑨ 夷固:傲慢,倨傲。僻违:乖僻邪恶。
⑩ 庸众:一般人,常人。
见到好的品行,一定要省察对照自己是否具有;见到不好的品行,一定要心怀忧惧检讨自己。如果自己有好的品行,就要愈发自重自爱;如果自己有不好的品行,则要像受到灾害似的痛绝之。中肯地指出我的不足的人,是我的老师;诚恳地肯定、赞扬我的人,是我的朋友;对我一味迎合、阿谀奉承的人,是我的敌人。所以,君子要尊师而重友,远离谄谀之人。一个人若是一心向善,虚心接受批评建议,及时改过迁善,想不进步都不可能。
无往而不善的法度是:调和血气保养身体,就能寿比彭祖;修心养性洁身自爱,就能名配尧禹。无论顺境还是逆境都适宜用的,就是礼仪诚信。但凡在血气、意志、知虑上循礼而思的,就会通达顺畅,否则就会悖乱废弛;但凡在吃饭、穿衣、居住、言行举止上守礼而动的,就会和谐协调,否则就会惹麻烦、出乱子;但凡在容貌、态度、进退出入方面依礼而为的,就会优雅有风度,否则就会倨傲乖僻、平庸粗俗。所以,做人没有礼就无以立足,做事没有礼就不能成功,国家没有礼就不会安宁。
见善,修然必以自存也;见不善,愀然必以自省也
见贤则思齐,见不贤则自省,这是儒家修身养德的座右铭。
“我欲仁,斯仁至矣”(《论语·述而》),重视道德主体的能动性,强调自省、自律,这是儒家一以贯之的思想。孔子曾说:“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论语·里仁》)即看到贤德的人,就以他为榜样,向他看齐;看到不贤的人,就自我反省,看自己有没有像他那样不善的行为。无论见善见恶,都要反省自己,“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论语·公冶长》)。
善在身,介然必以自好也;不善在身,菑然必以自恶也
善在身就坚定地愈加自重自爱、发扬光大,不善在身就像被玷污一样自惭形秽、深恶痛绝。对此,孔子有一个很形象的比喻说:“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论语·季氏》)见善迫不及待地趋之,见不善则唯恐避之不及。
非我而当者,吾师也;是我而当者,吾友也;谄谀我者,吾贼也
如何选择良师益友呢?荀子认为,标准之一就是看对方如何对待自己。中肯地指出我的不足的人,是我的老师;诚恳地肯定、赞扬我的人,是我的朋友;对我一味迎合、阿谀奉承的人,是我的敌人。
对于师友的选择,朱熹有与荀子类似的见解。朱熹把朋友分为益友和损友两种:“大凡敦厚忠信、能攻吾过者,益友也;其诌媚轻薄、傲慢亵狎、导人为恶者,损友也。”(《朱子文集》卷八)
明代学者苏浚在其《鸡鸣偶记》中把朋友分为四类:“道义相砥、过失相规,畏友也;缓急可共、生死可托,密友也;其言如饴、游戏征逐,昵友也;利则相攘、患财相倾,贼友也。”志同道合、直言规劝的是畏友;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是密友;以甜言蜜语奉承人、吃喝玩乐在一起的是昵友,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酒肉朋友;明争暗斗、相互倾轧的是贼友。
荀子所谓的“非我而当者”,也就是朱熹所说的益友,苏浚所说的畏友,这是最难得的朋友。《五种遗规·世范》中说:“人有过失,非其父兄,谁肯毁责?非其契爱,孰肯谏谕?泛然相识,不过背后窃议之耳!”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过而不自知,则需朋友指点迷津,所以古人说:“士有诤友,则身不离于令名。”(《孝经·谏诤章》)即一个人有直言相谏的朋友,才能保持好的名声。陈毅同志的一首诗道出了诤友之可贵:“难得是诤友,当面敢批评。有时难忍耐,猝然发雷霆。继思不大妥,道歉亲上门。于是又合作,相谅心气平。”(《六十三岁生日述怀》)
君子隆师而亲友
《礼记·学记》上说:“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荀子特别强调师友在个人进德修业中的作用,并把“隆师亲友”视为“隆礼”的重要内容。
好善无厌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礼记·学记》)荀子所谓“好善无厌”与孔子所谓“学而不厌”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都是对真、善、美的不懈追求。
孔子平生谦虚谨慎,对自己评价的向来低调,但惟独对自己的“好学”深为自信。孔子称“我非生而知之者”(《论语·述而》),只是一般人“不如丘之好学”(《论语·公冶长》)而已。可以说,“学而不厌”既是孔子一生的信念,也是其一生的实践。孔子所谓的“学”不只是学知识,也是学“道”、学“礼”、学“德”,即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论语·里仁》),所谓“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论语·阳货》)。
学无止境,对美好道德的追求也无止境。
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
礼是荀子政治思想的核心。在荀子这里,礼不仅指自西周以来的典章制度、礼仪规范,更指治国理政的纲领,兼有道德与法度双重内涵。所以,小到个人视听言行的规范,中到婚丧嫁娶等具体事务的要求,大到尊卑上下的等级秩序,都离不开“礼”。这里荀子以“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概括了礼于人、于事、于国家至关重要的意义。
以善先人者谓之教,以善和人者谓之顺;以不善先人者谓之谄,以不善和人者谓之谀。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伤良曰谗、害良曰贼。是谓是、非谓非曰直。窃货曰盗,匿行曰诈,易言曰诞,趣舍无定谓之无常,保利弃义谓之至贼。多闻曰博,少闻曰浅;多见曰闲,少见曰陋;难进曰偍,易忘曰漏。少而理曰治,多而乱曰秏。
治气养心之术:血气刚强,则柔之以调和;知虑渐深,则一之以易良 ① ;勇胆猛戾,则辅之以道顺;齐给便利 ② ,则节之以动止;狭隘褊小,则廓之以广大;卑湿重迟贪利,则抗之以高志 ③ ;庸众驽散,则劫之以师友;怠慢僄弃 ④ ,则炤之以祸灾;愚款端悫,则合之以礼乐,通之以思索。凡治气养心之术,莫径由礼,莫要得师,莫神一好。夫是之谓治气养心之术也。
志意修则骄富贵 ⑤ ,道义重则轻王公,内省而外物轻矣。传曰:“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此之谓矣。身劳而心安,为之;利少而义多,为之。事乱君而通,不如事穷君而顺焉。故良农不为水旱不耕,良贾不为折阅不市 ⑥ ,士君子不为贫穷怠乎道。
① 知虑:指人的思想。知:通“智”。易良:坦诚忠实。
② 齐给便利:迅疾快捷,这里指做事急躁、慌张。
③ 卑湿:意志消沉。重迟:迟钝。抗:激励。
④ 僄弃:轻浮的样子。
⑤ 修:美好。骄:轻视。
⑥ 折(shé)阅:减价出售,贱卖。
以善开导人的称教诲,以善协调人的称和顺;以不善引导人的称谄佞,以不善附和人的称阿谀。肯定正确的、否定错误的称明智,肯定错误的、否定正确的称愚昧。中伤贤良称陷害、迫害贤良称奸贼。对的说对、错的说错称正直。偷别人财物的称盗,隐瞒自己言行的称诡诈,说话轻率称放诞,取舍没有标准称无常,为个人利益而舍弃道义称至贼。多闻者称广博,少闻者称浅薄;多见者称博识,少见者称鄙陋;进展艰难称迟缓,容易忘记称疏漏;简要而有条理称治,繁杂而杂乱称耗。
调和性情、颐养心神的方法是:性格刚烈,则调之以心平气和;思虑深沉,则纠之以坦诚忠直;乖张暴烈,则辅之以训导顺从;急躁冒进,则节之以动静有止;心胸狭隘,则劝之以宽宏大量;萎靡不振,则激之以高尚情志;平庸不成器,则助之以良师益友;轻浮懒散,则警之以祸灾忧患;愚笨鲁钝,则教之以礼乐、导之以思考。其中最重要的是礼义的引导、老师的教诲和自己的用心专一。这就是调和性情、颐养心神之道。
志意美好则足以傲视富贵,道义深厚者蔑视王公贵族,注重内心修养就会看轻身外之物。古语说:“君子支配身外之物,小人被身外之物所支配。”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劳苦但心安的事情,可以做;利益少却合乎道义的事情,可以做。侍奉乱君而飞黄腾达,不如侍奉困境中的国君而顺应道义。好的农人不会因为水旱灾害而不耕种,好的商人不会因为一次亏本而放弃经商,士人君子也不会因为贫困而不守道义。
志意修则骄富贵,道义重则轻王公
“志不行,顾禄位如锱铢;道不同,视富贵如土芥。”(《宋史·隐逸列传》)儒家注重精神生活,把对道德和道义的追求置于对荣华富贵的追求之上,“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视道德境界的提升、自我人格的完善为人生目标,认为道德美好则足以傲视富贵,道义深厚则足以蔑视贵族,“尊于位而无德者黜,富于财而无义者刑。贱而好德者尊,贫而有义者荣。”(陆贾《新语·本行》)
内省而外物轻矣
一个人如果经常反躬自省,注重内在的精神追求,心灵充实,则必然会看轻外在的功名利禄,“不汲汲于荣名,不戚戚于卑位”(《骆宾王文集·上吏部裴侍郎书》),“毁誉不干其守,饥寒不累其心”(《欧阳修全集·居士集》卷四十三《送秘书丞宋君归太学序》)。反过来,一个人如果过于看重外物,甚至被外物所役,则必然带来内在精神生活的贫乏,甚至给自己带来祸患。对此,曾国藩深有体悟:“做人念头重,做官念头轻,则祸福不足动心;做官念头重,做人念头轻,则毁誉常足隳志。”古人认为,人之所以被物所役,往往是因为贪欲太重,所以司马光在《训俭示康》中教导人们“寡欲则不役于物,可直道而行”,朱熹在《近思录》中也警示人们“有欲则无刚”。清朝李惺更是明确地说:“不以外至者为荣辱,极有受用处,然须是里面分数足始得。今人见敬、慢则有喜、愠心,皆外重者也。此迷不破,胸中冰炭一生。”(李惺《西沤全集·药言》)
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
这是最早的“役物论”。作者认为作为主体的人与作为客体的物应该是役使与被役使的关系,并以此作为君子与小人的区别之一。
人与物之间役使与被役使的关系包括物质和精神两个层面。
从物质层面上说,荀子主张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在尊重自然的基础上,积极地利用和改造自然,“制天命而用之”(《荀子·天论》),而不是消极被动地屈服于自然。
君子、小人是古人道德意义上的称谓,因而“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主要是从道德意义上而言的。也就是说,君子支配外物而不为外物所支配,不受现实关系的规定、束缚、限制,无挂无碍、悠然自在。如白居易所言:“闻毁勿戚戚,闻誉勿欣欣。自顾行何如,毁誉安足论?”(《白氏长庆集》卷二十二《续座右铭》)小人则不然。小人被外物所累,在五光十色、物欲横流的世界里,身陷各种贪欲烦恼的纠缠之中,为了追求功名利禄而迷失了自己的本性,失去了自我,成为权势、金钱、名声的奴隶,最终“以文徼名名必隳,以货徇身身必亡”(宋濂《潜溪邃言》)。追求遗世独立、精神逍遥的庄子也呼吁人要做自己的主人,“物物而不为物所物”(《庄子·外篇·山木》)。
是谓是,非谓非,曰直
在荀子看来,“直”的根本要求就是实事求是,对的就说是对的,错的就说是错的,绝不颠倒是非、混淆黑白,这就叫正直。荀子关于师、友、贼的判断标准其实就是“直”:“非我而当者,吾师也;是我而当者,吾友也;谄谀我者,吾贼也。”
良农不为水旱不耕,良贾不为折阅不市,士君子不为贫穷怠乎道
《论语》记载,孔子及众弟子“在陈绝粮”,寒馁疾病交加,子路怒气冲冲地质问孔子:“君子亦有穷乎?”孔子答道:“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论语·卫灵公》)君子虽陷入困境,但不坠其青云之志,小人处逆境便肆无忌惮、无所不为。“君子固穷”也就是荀子所谓的“士君子不为贫穷怠乎道”。《庄子》载有两个“不为贫穷怠乎道”的典范:
一个是曾子。曾子在卫国时穷困潦倒,“手足胼胝,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绝,捉衿而肘见”,但仍然坚守其志而自得其乐:“曳纵而歌《商颂》,声满天地,若出金石。”(《庄子·让王》)
一个是原宪。原宪住在陋巷中,茅屋蓬户,破窗贯风,却弦歌乐志:“上漏下湿,匡坐而弦。”学友子贡见他满脸菜色,问他是否病了,原宪慨然答道:“无财谓之贫,学而不能行谓之病;今宪,贫也,非病也。”(《庄子·让王》)
东汉应劭在追述先秦这种独特士风时说:“君子厄穷而悯,劳辱而不苟,乐天知命,无怨尤焉。”(《风俗通义·穷通篇》)
夫骥一日而千里,驽马十驾,则亦及之矣。将以穷无穷,逐无极与?其折骨绝筋,终身不可以相及也。将有所止之,则千里虽远,亦或迟、或速、或先、或后,胡为乎其不可以相及也!……故跬步而不休,跛鳖千里;累土而不辍,丘山崇成。厌其源,开其渎 ① ,江河可竭;一进一退,一左一右,六骥不致。彼人之才性之相县也 ② ,岂若跛鳖之与六骥足哉?然而跛鳖致之,六骥不致,是无他故焉,或为之,或不为尔。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其为人也多暇日者,其出入不远矣。
好法而行,士也;笃志而体,君子也;齐明而不竭 ③ ,圣人也。人无法,则伥伥然;有法而无志其义,则渠渠然;依乎法,而又深其类,然后温温然 ④ 。
礼者,所以正身也;师者,所以正礼也。无礼,何以正身?无师,吾安知礼之为是也?礼然而然,则是情安礼也;师云而云,则是知若师也。情安礼,知若师,则是圣人也。故非礼,是无法也;非师,是无师也。不是师法而好自用,譬之是犹以盲辨色、以聋辨声也,舍乱妄无为也。故学也者,礼法也。夫师以身为正仪而贵自安者也。《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此之谓也。
君子之求利也略,其远害也早,其避辱也惧,其行道理也勇。君子贫穷而志广,富贵而体恭,安燕而血气不惰,劳倦而容貌不枯,怒不过夺,喜不过予。君子贫穷而志广,隆仁也;富贵而体恭,杀势也;安燕而血气不衰,柬理也;劳倦而容貌不枯,好交也 ⑤ ;怒不过夺,喜不过予,是法胜私也。《书》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此言君子之能以公义胜私欲也。
① 厌:堵塞。渎:小沟渠,支流。
② 县:通“悬”,悬殊,差别。
③ 齐明:思虑明智敏捷。
④ 伥伥然:无所适从的样子。志:同“识”。渠渠然:忐忑不安的样子。温温然:平和从容的样子。
⑤ 交:当作“文”字。王念孙注:“好交二字,与容貌不枯无涉。交当为文。”
骏马一日千里,劣马走上十天也同样能到达目的地。你想要走的是没有尽头的路、追逐的是没有终点的目标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即使累得筋骨断损,终其一生也达不到目的。若有明确的目标,无论路途多么遥远,或快或慢、或早或晚,总是能到达的。……所以,只要一步接一步不停地走下去,跛足的鳖鱼也能行千里之远;只要不断地堆积,最终会形成山丘。堵住源头而掘开支渠,大江大河也会枯竭;时进时退,时左时右,六匹骏马拉车也到不了目的地。人与人之间才性的差别,难道有跛足之鳖与六匹骏马之间的差别大吗?但前者到达了目的地,后者却没有,不是因为别的缘故,区别仅仅在于走还是不走、做还是不做。路途再近,不走也到不了;事情再小,不做也完不成。那些有很多空闲时间的人,超出平常人也不会很远。
依据法度做事,这是士人;志向坚定且身体力行,这是君子;睿智敏捷且追求不懈,这是圣人。人没有法度可依,就会无所适从;虽有法度可依,但不明其所以然,就会局促不安;有法度可依,又能够深明就里,举一反三,才能够从容不迫、得心应手。
礼,是用来端正身心的;老师,是用来明晓礼法的。没有礼,用什么来修正自己的行为呢?没有老师,怎么知道礼呢?按礼的规定去做,这就是天性安于礼;按老师的教导去做,智慧就像老师一样。情安于礼,智同于师,就是圣人了。所以,违背礼,就是违背法度,违背老师,就没有可师法的。没有礼义法度可循,自行其是,就像让盲人辨别颜色、让聋人辨别声音,必然陷入悖乱狂妄。所以,学习的根本在于礼法。老师则是人们的表率,最可贵的是自己安心这样做。《诗经》上说:“不明白为何这样做,但却符合上天的准则。”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君子不汲汲于求取利益,而是及早地远离祸害,诚惶诚恐地避免耻辱,勇往直前地奉行道义。君子虽然贫困但志向高远,虽然富贵但举止恭敬,虽然安逸但血气通畅,虽然辛苦但神采奕奕,不因恼怒而滥罚,也不因喜悦而滥赏。君子虽然贫困但志向高远,是为了弘扬仁道;虽然富贵但举止恭敬,是因为不以势凌人;虽然安逸但血气通畅,是因为顺乎礼义;虽然辛苦但神采奕奕,是因为注重礼节;不因恼怒而滥罚,也不因喜悦而滥赏,是因为用法度克制了私欲。《尚书》道:“不凭一己之爱好做事,要遵守圣王制定的礼义法度;不凭一己之憎恶做事,要遵守圣王制定的礼义法度。”这讲的就是君子能够以公义战胜私欲。
夫骥一日而千里,驽马十驾,则亦及之矣
只要锲而不舍、持之以恒地朝着目标努力,即使不具备先天的优势,也能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实现自己的目标。
跬步而不休,跛鳖千里;累土而不辍,丘山崇成
荀子此语很容易让人想起龟兔赛跑以及愚公移山的故事。勤能补拙,熟能生巧。只要有理想、有毅力,只要持之以恒地去做,就能够到达目的地。
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
宋代理学家程颢说:“病学者厌卑近而骛高远,卒无成焉。”(《宋史·道学传一·程颢传》)其实,好高骛远、眼高手低不仅是学者的毛病,也是一般人的通病。
汉代王符在《潜夫论》中说:“大人不华,君子务实。”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与其不度德、不量力地好高骛远、好大喜功,不如把理想放得低一些却孜孜不倦地追求,把目标定得近一些却一步一步地去接近。清代申涵光在《荆园小语》中说:“终日抄药方而不能疗一疾,终日写路程而不能行一步。”意思是连篇累牍地抄写药方而不用药,什么病也治不好;挖空心思地设计行程而不上路,一步也不能前进。
集近成远,集小成大。成功之路就在自己脚下,即使理想再辉煌、目标再高远,如果不脚踏实地去走,终究会一事无成。明代有两位先生,一位叫文嘉的写了一则《今日歌》,一位叫钱福的写了一则《明日歌》,都是劝人要珍惜时间,从当下做起。抄录于下:
今日复今日,今日何其少!今日又不为,此事何时了?人生百年几今日,今日不为真可惜。若言姑待明朝至,明朝又有明朝事。
为君聊赋《今日诗》,努力请从今日始。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皆被明日累,明日无穷老将至。晨昏滚滚水东流,今古悠悠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礼者,所以正身也;师者,所以正礼也
礼是用来规范人的行为的,人必须循礼而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论语·颜渊》)老师则是遵礼循礼的表率。正因为如此,荀子把“师”看得很重,不仅要求尊师而隆礼,而且把“师”与天、地、君、亲相提并论。
怒不过夺,喜不过予,是法胜私也
荀子主张刚柔并济、刑赏兼用,强调要刑赏公正、刑赏有度,主张不能以自己的情感好恶、情绪好坏影响执法的公正,不因恼怒而滥罚,也不因喜悦而滥赏,这就是以法度克制了私欲。
君子之能以公义胜私欲也
儒学的“义”亦指公利,“利”亦指私利或私欲。孟子把对待私利与公利的态度,视为道德至善的仁人与唯利是图的小人之间的差别:“欲知舜与蹠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间也。”(《孟子·尽心上》)荀子更注重义与利之间的平衡,认为“义与利者,人之所两有也”(《荀子·大略》)。但荀子同样也认识到,人若私欲膨胀,势必会损害他人、群体乃至国家和社会的利益,“故法度行则国治,私意行则国乱”(《管子·明法解》),所以他把“君子之能以公义胜私欲也”作为处理公私关系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