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晓声向父亲树做祷告的时候,总是摆出无比虔诚的姿势来,他双手合什,祈求神奇的事情能再次发生。
唯一与上次不同的是,他没有哭诉,显然他这次在父亲树面前做的不是忏悔,在他看来妞妞必须死!他需要的只是父亲树的庇护,而不再是宽恕。连边晓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懦弱到残忍,自己的性格会变得如此之快。
父亲树依旧爆出了沙沙的响声,像是在回复他的祷告,这声音只有边晓声能听懂。
祈祷大约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边晓声照例和父亲树告别,然后飞快地又跑回了自家院后,那时他希望妞妞的尸体也能像黄涛那样凭空消失掉,这样就可以死无对证了,大家或许以为妞妞也是被人贩子拐走的。
边晓声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思考着,但他的腿却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费好大的力气才迈开步子走到井边。他扒在井边,慢慢把头探到井口里!
神啊!奇迹再次出现了!妞妞的尸体果然不见了!不只是妞妞的尸体,就连那个洋娃娃也不见了。果然是那棵神奇的父亲树在显灵,这让边晓声几乎喜悦地要叫出声来了!
但是,这份喜悦只维持了几分钟。当边晓声回到院子里不久。胡悦便推开门,气喘吁吁地喊道:“边晓声,你干什么去了?妞妞掉到庄头的井里淹死了,你知道吗?萍姨正到处找你呢!”
胡悦这句话,瞬间把边晓声从喜悦中又回到了绝望的边缘,妞妞的尸体被发现了?这可怎么办?
边晓声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他刚刚明明把妞妞推进了自家院子后的井中,这会尸体又怎么会出现在庄头的井里呢?难道是父亲树的魔力在执行自己愿望的时候突然消失了,只是让尸体做了一次移动?边晓声此时心乱如麻,胡思乱想着。
现在该如何应对呢?自己要说什么样的谎话,才能把这件事掩盖过去呢?
他的脑子里现在正在琢磨着要如何应对!但此时胡悦已经拉起了他的手,“快走吧!萍姨都要急死了!”
“胡悦,你先走!我一会就去,好吗?”边晓声挣脱了胡悦的小手。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胡悦的眼睛里闪着疑问。
“我……我害怕死人!”边晓声尽力编造着谎言,他知道警察恐怕又会像上次那样追问他很多问题,他必须给自己留点时间,想想自己要怎么回答才能更好。
“好吧!”胡悦盯着边晓声的眼睛,往后退了两步。
边晓声不敢再看胡悦的眼睛,他低下了头。
胡悦突然高声叫道:“边晓声!”
“啊?”边晓声吓了一跳,额头渗出了汗珠!
“你今天下午见过妞妞吗?”
“我……我,我没……见过她啊!”
胡悦点了点头,“看来她是从她姥姥家回来的路上自己掉进井里的,跟你和萍姨没关系!”
“跟我妈有什么关系?”
“妞妞的姥姥一直哭闹着说是你妈害死的她外孙女,你说可恨不?”
边晓声低下了头,默默点了点头。
“你在家自己吃西瓜了啊?”胡悦突然问道。
“嗯……是啊!”边晓声早把妞妞吃剩下的西瓜皮扔到了山坡上,不知道胡悦怎么想到这个屋里有人吃过西瓜的。
“那我先走了!你一会快点去找平姨啊!”
“嗯,好的!”边晓声一边点着头,一边在想赶快把屋里的东西收拾一下,似乎这是他当下要做的。
胡悦刚刚要跃出房门,一个高大的身形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萍姨,您回来了?”胡悦的嗓音很高,这让屋里的边晓声吓了一跳。
边晓声往房门外一看,才发现进来的不是母亲,而是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他穿着时尚的米格T恤,给人的印象最深的是他那道深深的眉毛和突出的眉骨。当青年迈进屋子后,玉萍才缓缓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鹰眼”王援朝,警察也该到了,边晓声有这个心理准备。
“玉萍大姐,这孩子是谁啊?”先进来的是胡玉言,他提出想要到玉萍家去看看,玉萍没有反对。
“这是胡书记的女儿胡悦,是我儿子的同班同学。”玉萍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说话有气无力的。
胡玉言要弯下腰,才能和胡悦的身高匹配,“小家伙,原来你也姓胡啊?”
“嗯,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叔叔你是警察吗?”胡悦的回答依旧成熟得远远超过了她的年纪。
“是啊!你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吗?”胡玉言笑着说道。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警察如果没有穿王大爷身上的那身绿色的警服,看着有点别扭。”说着胡玉言指了指后边的王援朝,王援朝那身警服被洗得已经有些褪色了。
胡玉言本想大笑出来,但是他知道这家里刚出了不幸的事,这个时候笑显然不合时宜,所以便忍住了。
“我这会也该回家了,萍姨再见!”说着,胡悦就往门外走着,等过了门槛,她不忘冲胡玉言做了个鬼脸,俏皮地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王援朝似乎想要拦住胡悦问上两句,却没想到胡玉言眯着眼睛,笑着目送胡悦离开,所以也没再加以阻拦。但当胡玉言转过脸来的时候,那笑容瞬间消失了,他的双眼突然睁大了,里边射出了两道电流来。
此时,在边晓声的防卫思维中,他觉得只要把他今天干过的每一件事都原原本本地告诉警察就可以了,把妞妞推到井里这件事,一概省略即可,希望父亲树能继续保佑着他。
可是,胡玉言却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是在屋子里扫视了一遍,然后便把目光集中在了屋里的沙发上,可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边晓声站在原地,突然想起了什么,那里好像还真有一样东西,但是他知道再去收拾已经晚了。
“真是不小心啊!沙发上竟然放着这么个东西!”胡玉言将一根针拾了起来,看了又看,然后把它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个塑料袋中,最后挑衅似地看了边晓声一眼。
玉萍没有说话,边晓声没有说话,王援朝想发问,但他却不是今天的主角,所以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屋里完全变成了胡玉言一个人的独角戏。
“西瓜看来也很甜哦?”胡玉言又看了看沙发前的小桌,那上面有一层淡淡的红色液体已经干了,但是还是能依稀辨别出痕迹来,边晓声想胡悦恐怕也是看到这里才知道问他西瓜的事的,他没有搭腔,心却开始揪了起来,他感觉到眼前的这个青年要比之前的王援朝和邱明还要厉害。
“刚才你还出去了一趟啊!”胡玉言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他的目光却定格在了边晓声的鞋子上。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人?边晓声的心理壁垒已经开始松动了,刚才还表现得很镇静的他已经开始有些动摇。
“对了,一直忘问你了,你就是边晓声小朋友吧!刚才一直听王所长夸你是个乖孩子,还是个飞毛腿!”
边晓声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问题,他的眼神里露出了胆怯,这些无疑都被胡玉言捕捉到了。
“你妹妹的事听说了吗?”
边晓声点了点头。
“是刚才那个小丫头给你通风报信的吧!下午见过你妹妹没有啊?”胡玉言的语气不快不慢,但是显然能从他的断句中体会到一种压迫感。
边晓声摇了摇头。
“是吗?我还以为她回来过呢,吃了个西瓜,用那根针扎了扎娃娃的脸!然后又说了些诅咒的话呢!”胡玉言刚刚还绷紧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
边晓声快崩溃了,他的心理防线此时只还差有人再这么一推,就会轰然倒塌。
但,胡玉言却没有再问什么,转头对王援朝说道:“让玉萍大姐休息一下吧,王所长,咱们先去妞妞的姥姥家了解一下情况。”
姥姥家?他要问什么?边晓声的心里又是一阵打鼓。
“我要去问问,妞妞在姥姥家吃没吃过西瓜,还有拿没拿过一根针去扎娃娃的脸。”胡玉言故意说得很大声。
边晓声已经木在了当场,胡玉言像是台时间机器,他能看到这个世界里所有时间段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对了,我还要问一下,王所长,这个院子附近有没有一口井?”
“有啊!这院子后边就有一口自留井,但是应该很久没人用了。”王援朝的回答简单明了,此时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胡玉言到底在想什么,那双鹰眼死死地盯着边晓声。
胡玉言最后的问题和王援朝的回答都显得意味深长,巨大的压迫感,让边晓声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能沉默以对。恐怕下一刻,胡玉言再向他抛出个问题,他便会忍不住把真相和盘托出了。
但是,胡玉言的话却到此为止,转身就走出屋子去。他身后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