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在自己前往太原后离京秘密行事,义父的书桌上放着十六院所在大山的地图,这种种迹象表明十六院被灭门与义父脱不了干系;之前,万筠灵心里还有一丝希冀,屠杀十六院众人的凶手可能另有其人,可如今这一丝希冀也破灭了。
她不知道怎么办,她的心情很糟糕、脑子很乱,茫然若失的走在嘈杂、繁华的街上,似乎不知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她兜兜转转,不知怎的,竟来到上爻堂门前,她抬头仰望着上爻堂的牌匾,觉得或许该将查到的情况告诉沈爻,她在门前犹豫了一会,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外面天寒地冻。
屋内炉火熊熊。
沈爻坐在炉火前惬意的饮着茶,思绪早已飞到武纪被杀案与十六院灭门惨案上,两起案子并非没有线索,武纪被杀案的线索是辛梅,十六院灭门惨案的线索便是程清风,但如今,辛梅、程清风都不知所踪,可以说,这两起案子的线索全断了。
案子该怎么查?
实在头疼!
沈爻深深的叹了口气,端起茶杯饮了口茶,扭头一望,见万筠灵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心中颇疑,开口问道:“万捕头,怎么了?”
万筠灵并未回答,想了想,开口反问道:“沈先生,之前,我问过你,若灭十六院满门的凶手真是皇上,沈先生该怎么做?沈先生当时虽没回答,可我能感觉我知道了先生的答案,但现在我还是想听沈先生亲口告诉我。”
沈爻眼神一凌,问道:“你查到了什么?”
“沈先生先回答我。”
“人死不能复生,死的人已死,活着的人要继续活着,我只想保住陈十六的命。”
万筠灵对这个回答不显惊讶,似乎她早已预料,只想听沈爻亲口说出,可又如何保陈十六的命?陈十六性情刚烈,知道凶手,怎会放手?皇上又如何容得下一个时刻想要自己命的人?
二人必成死敌,此局已成死局。
沈爻又能怎么做?
万筠灵不知道,也没问,她只要知道沈爻的决定,跟随沈爻的脚步,没必要打探沈爻具体怎么做,缓缓开口道:“我在义父的书房发现了十六院所在大山的地图。”
“真的是皇上。”
沈爻冷笑一声,语气尽显讥讽之意,万筠灵没有答话,默默的站着,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炉火燃烧发出“啪啪啪”的声响,过了一会,突然,沈爻走到柜前,取出官服,穿戴整齐,迈着步子走出屋子。
万筠灵边跟着走了出来边问道:“沈先生,你干嘛去?”
“进宫。”
马车行至宫门前缓缓停下,沈爻、万筠灵先后下了马车,沈爻迈着步子走到宫门口,朝皇宫内望了一眼,脸色愈发凝重,头也没回的说道:“万捕头先回去吧!”
“我虽不知沈先生为何入宫,可我会陪沈先生一起。”万筠灵语气坚决的回道。
“万捕头良心难安,为十六院的人赔罪?”
“沈先生不用激我。”
沈爻无奈一笑,似乎知晓无法改变万筠灵的决定,便不再多说,从袖中掏出皇上所赐的令牌示于侍卫,侍卫放行,沈爻、万筠灵迈着步子走进皇宫,行至内宫,侍卫将二人拦下,过了半晌,小太监踏着小碎步走来,带着沈爻二人走向御书房,快到御书房,小太监一脸笑眯眯的操着公鸭嗓子说道:“沈大人,皇上让您直接进去。”
“多谢。”
沈爻答谢了句,挺起胸抬起头、迈着步子走进御书房,进了御书房,沈爻望了眼正伏案批改奏章的赵权,上前行礼道:“微臣沈爻参见皇上。”
“你如此着急见朕,可是抓到杀武纪的真凶了?”赵权头也没抬,淡淡问道。
“微臣无能。”
赵权缓缓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目光直直的盯着沈爻,问道:“那你因何事要见朕?”
“微臣想问皇上一件事。”
“什么事?”
“十六院的事。”
“沈爻,朕记得,朕当时问过你,若将来有一日,陈十六与朕为敌,你会助谁?如今看来,你给朕答案了。”赵权脸上泛着笑意,缓缓从椅子上起身,迈着步子走到沈爻的面前,继续说道,“朕一直认为你是聪明人,朕不想痛失如此聪明的臣子,可你应该明白,一旦你问了这个问题,就算朕再爱惜人才也没了饶你的理由。沈爻,朕问你,你还问吗?”
“问。”
“说。”
沈爻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赵权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可是皇上命人屠杀了十六院满门?”
……
……
万筠灵忐忑不安的候在御书房外,目光时不时的投向御书房,可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心中愈发担忧,沈爻进御书房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知怎么样了,沈爻见皇上做什么?他总不会质问皇上是不是灭十六院满门的真凶吧?
不会。
沈爻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会做如此愚蠢之举?
“沈爻,你大胆。”
突然,御书房内传来赵权的暴呵声,万筠灵吓了一跳,心中愈发慌乱,沈爻到底在搞什么?怎么将皇上惹怒了?万筠灵尚未来得及细想,御书房内又传来赵权的怒吼。
“来人。”
侍卫听闻召唤,立即朝着御书房奔去,侍卫刚入御书房,赵权的怒吼又传了出来。
“将沈爻打入死牢,三日后,问斩。”
“是。”
万筠灵听闻此话,身子不由一软,差点跌在地上,刚回过神,只见沈爻被两名侍卫押着出了御书房,她连忙迎上前,不解的喊道:“沈先生。”
沈爻望着万筠灵,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替我告诉陈十六,先生想见他最后一面。”
“还不押走?”
赵权不知何时已走出御书房,冷冷的训斥了句,侍卫立即押着沈爻离开;万筠灵连忙将目光从沈爻身上离开,转身跪在赵权面前,祈求道:“皇上,微臣恳求皇上饶沈大人一命。”
“饶他一命?哼……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赵权冷哼一声,冷冷说道,“万筠灵,你以为你所做之事瞒得了朕?若不是郭玉将功折罪,你这颗脑袋早就搬家了。”
“皇……”
“你若再敢多说半个字,纵然朕答应了郭玉,你这颗脑袋朕也摘定了,滚。”
“谢……谢皇上。”
万筠灵颤抖着双腿站起来,一步步退出院子,怅然若失的走在宫闱的青石板路上,皇上的话已讲的再明白不过了,自己暗查花应天的事,皇上已知晓,将自己打发去太原处理武纪被杀案、派义父调查十六院所在,之后,命人将十六院满门屠杀殆尽,是自己害了十六院上百人,是自己害了沈爻。
沈爻说,死的人已死,活着的人要继续活着。
她不能看着沈爻死,纵然死,她也要与沈爻一起;而在这之前,她要完成沈爻的交代。
万筠灵眼神突然凌厉起来,扭头望了眼身后巍峨的宫殿,缓缓转过身,加快步子朝着宫门走去,出了宫门,万筠灵跳上马车,厉声吩咐道:“去安阳王府。”
……
……
剑,一把破剑,在陈十六的手中却成了杀人的利器,他正挥舞着这把剑,剑招诡异,配合着他灵巧的步伐,杀气凛冽;突然,破剑脱手,在空中旋转一圈又飞驰而来,陈十六凌空一跃,反手抓住剑柄,自上斜劈而下,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招式奇诡,杀气凌厉。
“啪啪啪”
安阳王目睹完陈十六的剑法,不由拍手称赞,说道:“好一招脱手回旋,这应是传说中仓翎九剑的最后一招吧?”
“是。”
陈十六点头回了句,脑海中不由浮现当日先生指点自己用尚不熟悉的此招斩杀了机刹阁两人的情景;如今,自己熟悉了这仓翎九剑的最后一招,可与先生已割袍断义、形同陌路,心情不由复杂了几分。
“踏踏踏。”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门口护卫急匆匆奔来,到了安阳王面前,抱拳说道:“王爷,六扇门捕头万筠灵求见。”
“万筠灵?”陈十六一脸杀意,冷冷说道,“我不去找她,她倒主动送上门来,让她进来,今日我非杀了她。”
“十六,稍安勿躁。”安阳王安抚了陈十六一句,扭头对护卫问道,“她可说因何事求见?”
“没说,只说求见逍遥王。”
“先带她去大堂。”
安阳王吩咐了句,见侍卫领命离开,望了眼陈十六,劝说道,“皇叔知你恨她,十六院的事虽与她有关,可毕竟她不是主谋也非执行者,且听她因何而来再说。”
“好,我听皇叔的。”
“走吧!”
安阳王满意一笑,丢下一句,迈着步子朝大堂走去,陈十六提着破剑愤愤的跟在后面。
万筠灵在护卫的带领下进了大堂,一入大堂,便见安阳王、陈十六坐在椅子上,陈十六正双眼冒火的瞪着自己;万筠灵视若无睹,抱拳行礼道:“万筠灵见过安阳王、逍遥王。”
陈十六忍不住心头怒火,猛然起身,恶狠狠的说道:“万筠灵,我说过,再见到你,我一定砍了你的脑袋。”
“逍遥王想砍我这颗脑袋,我这颗脑袋给逍遥王便是,但逍遥王在杀我之前请容我将话说完。”
“我懒得听你废话。”
陈十六气的一把将破剑抽出,猛然朝万筠灵踏了一步,剑尖急速的朝着万筠灵的脖颈刺去;万筠灵凝视着刺来的破剑,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就在剑尖即将刺中万筠灵的脖颈,万筠灵淡淡开口了。
“沈先生被皇上打入死牢,三日后问斩。”
“什么?”
陈十六一惊,手腕一动,破剑一偏,从万筠灵白皙脖颈一寸之处划过;陈十六对自己竟还关心沈爻的死活很是不甘,冷冷说道:“他被皇上打入死牢、被皇上问斩与我何干?”
“他说想见你最后一面。”
“我已与他恩断义绝。”陈十六赌气回道。
“若逍遥王真与沈先生恩断义绝,刚才便不会听闻沈先生被打入死牢,收了这剑,逍遥王恨的是我;沈先生那日站出来并非保我,而是真相不明,担心逍遥王杀错了人,如今沈先生知道事情真相,落了如此下场,逍遥王连他最后一面也不见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先生被赵权打入死牢是因为先生查证了灭十六院满门的凶手是赵权?”陈十六惊愕的问道。
“沈先生是否有真凭实据我不知道,我在义父书房发现了十六院所在大山的地图,将此事告诉了沈先生,沈先生便入了宫,见了皇上,不久之后,便被皇上问斩。”
陈十六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为何要将这事告诉先生?”
“世上有谁能阻止的了沈先生查清凶案?沈先生为何要查清真相?难道逍遥王不知道吗?”
“我……”
陈十六被噎的不知如何回答,他哪里不明白万筠灵此话之意,沈爻不希望自己办傻事,必须将灭十六院的真凶找到,可真凶真是皇上,他只能用自己的办法了结此事。
“先生真是糊涂。”
“他聪明了一世,就糊涂在这件事上。”
陈十六不满白了万筠灵一眼,二话不说,迈着大步奔出大堂;安阳王望着陈十六离开的背影想喊住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