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冷落的天才女性

我们可以继续搜寻历史上那些被遮蔽、被质疑、被冷落的不幸的天才女性。数学家阿达·洛芙莱斯（1815—1852）第一个认识到19世纪的一种计算器不仅可以运算数字，还可以存储和操作任何符号化的东西：文字、逻辑思维甚至是音乐——她所预言的“思维机器”。阿达是天才诗人拜伦的女儿，她自称“数学天才”。今天她被公认为计算机程序创始人之一，只可惜，她在36岁时死于子宫癌，未能施展全部的才华。 ⁴² 罗莎琳德·富兰克林（1920—1958）是英国化学家和X射线晶体学家，她的X射线照片为发现DNA双螺旋结构提供了关键信息。照片是由男性同事为她拍摄的，但获得诺贝尔奖的不是她，而是她的那些男性同事（关于她的更多信息，请阅读第11章）。莉泽·迈特纳（1878—1968）是奥地利裔瑞典物理学家，109号化学元素（Mt）以她的名字命名。她和奥托·哈恩在1938—1939年共同发现了核裂变过程，正是基于它才有了原子弹。但1944年诺贝尔化学奖只授予了哈恩一个人。 ⁴³ 蒂姆·波顿执导的电影《大眼睛》（2014）的题材人物、艺术家玛格丽特·基恩（生于1927年）的作品被其经纪人/丈夫沃尔特盗取签名。几十年后，她提起诉讼，加州法官要求两人“现场作画”，结果证明《大眼睛女孩》的真正作者是基恩夫人而不是基恩先生。法院判给她400万美元，但沃尔特已经将钱挥霍一空。 ⁴⁴

金钱是人类成就的巨大推动力，对男性和女性而言都是如此。正如弗吉尼亚·伍尔夫所说，金钱是机会的代理人。我们知道，与男性相比，女性享有的挣钱机会更少，同等数量和质量的工作得到的报酬更少。1955年，美国女性的收入只有男性收入的65%。到2006年，这一差距缩小到80%，但此后并没有进一步缩小。 ⁴⁵ 2019年，美国女足国家队起诉美国足协要求同工同酬； ⁴⁶ 同年，要求同工同酬的好莱坞“#TimesUp”女权运动在金球奖上引起关注。然而，情况并未改变：在世界上所有种族和民族中，女性的收入都低于男性。美国只有17%的初创企业是由女性创立的，女性获得的风险投资基金只占2.2%。 ⁴⁷

阿瑞莎·富兰克林的歌曲《尊重》唱出了历史上女性还被亏欠的东西：尊重。自1851年以来，《纽约时报》登载的绝大多数都是男性死者的讣告（即使是今天，仍有约80%为男性讣告）；2018年，该报开始为此赎罪。 ⁴⁸ 为了确保成就得到应有的认可——因而有更多的女性榜样——该报推出了“被忽略的人”项目，发表被忽略天才的纪念文章，如小说家夏洛蒂·勃朗特、布鲁克林大桥主持建造者艾米莉·罗布林和诗人西尔维亚·普拉斯。同样，商业书籍作家和电影制作人也推出了一些作品，包括《隐藏人物：美国梦和太空竞赛背后不为人知的黑人女性数学家的故事》（2016），这本畅销书还被拍成热门电影。这些举动提醒我们存在的文化偏见，公开或隐秘地敦促我们消除文化偏见。

还有一些东西是不为我们所见的。男性优于女性的偏见，很多也存在于女性中。西方学院的卡罗琳·赫尔德曼在其《2016年总统选举中的性别与性属》一书中指出：大多数男性对寻求权力的女性持不利态度，但也有30%的女性对她们持有偏见。 ⁴⁹ 德国海因里希·海涅大学于2019年进行的一项名为“对女性领袖的偏见”的研究测试了1528名参与者。公开询问时，10%的女性和36%的男性对女性领导人持有偏见。然而，在保证完全保密的情况下，这一数字分别猛增至28%和45%。 ⁵⁰ 研究人员还发现，这些女性参与者不仅对其他女性产生偏见，而且往往不知道自己存在偏见这一事实。心理学家将这种自我认知与现实之间的差异称为“隐性偏见”“无意识偏见”或“盲点偏见”。 ⁵¹ 正如2010年美国妇女联合会发布的报告《女性为何如此少》所表明的，男女都持有的这种盲点偏见更难消除，因为我们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 ⁵²

还记得凯瑟琳·尼科尔斯的那个实验吗？女性文学代理人压倒性地偏爱以男性笔名寄送的书稿。2012年，耶鲁大学心理学家对127名科学教授（男性和女性）进行了偏见测试，请他们审核一份科学实验室经理的申请。 ⁵³ 研究人员发送的是同一份简历，有时以男性申请人的名义，有时以女性申请人的名义。男性申请人被认为更适合这个职位，不仅被认为更适合雇用，而且被认为应该获得更好的薪水和培养。令人惊讶的是，女性和男性对女性持有同等的偏见。有时候，女性对女性的偏见甚至会大于男性。2013年，哈佛大学研究人员马扎林·贝纳基和安东尼·格林沃德发布了“性别-职业内隐联想测验”的结果，该测试旨在探讨人们对职场女性和家庭对妇女的态度。他们发现，75%的男性对女性的位置持有可预见的刻板印象，但80%的女性也是如此。 ⁵⁴

这并不是要把责任推给女性，以此为男性开脱。相反，上述研究恰恰表明，男性非常有效地将性别偏见植入了人们的潜意识。从历史上来看，男性拥有大部分控制权，包括对性别和天才的社会话语权。如果今天的女性和男性一样相信改变游戏规则的领导者应该是拎着公文包、身材高大、强壮的白人男子，那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呢？

这就引出了天才的性别分布问题。男女真的有区别吗？查尔斯·狄更斯真的比路易莎·梅·奥尔科特更有文学天赋吗？说出“天才是99%的汗水加1%的灵感”这句名言的爱迪生，真的比常年在危险条件下搅拌一桶桶沥青铀矿的玛丽·居里更有毅力吗？为什么是爱迪生而不是玛丽·居里成了坚忍的典范人物？事实上，令人印象深刻的畅销书《坚毅：释放激情与坚持的力量》（2016）根本没有提及玛丽·居里，也没有“女人与毅力”或“女人与坚毅”的相关讨论或索引。为什么卓越女性的这一特点被隐藏？历史表明，为了成为并被认可为天才，女人付出了额外的毅力。

对此，诺贝尔奖得主托妮·莫里森非常清楚。想想她在巅峰时期的工作安排，再看看她的同胞、诺贝尔奖得主海明威在巅峰时期的工作安排。1965年，莫里森是一位单身母亲，住在纽约皇后区一个租来的小屋子里。她凌晨四点起床写作，然后开车送两个儿子去曼哈顿上学，接着她去兰登书屋做编辑工作，下班后再开车接他们回家。把孩子们哄上床后，她才能接着写作。1931年，因为富婆妻子，海明威得以住进基韦斯特岛上最豪华气派的别墅。在那里，他每天早上在与别墅相连的独立工作室写作，下午去钓鱼。2019年，《卫报》发表了布里吉德·舒尔特的一篇文章，其标题说明了一切：“女人最大的敌人是缺乏属于自己的时间。”女人要挤出时间，就需要额外的毅力。 ⁵⁵

对于今天女性的雇主和配偶，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应该为她们提供同等的空间、报酬以及（或许最重要的）时间。对于关心子女幸福和未来成功的父母，这又意味着什么？好吧，比如说，他们不应该再给女儿穿上曾经流行的、上面印有“我很漂亮，不能做作业，让哥哥给我做”这些文字的T恤衫。他们还应注意不要以更微妙的方式灌输刻板的性别偏见。《纽约时报》最近发表了一篇文章，题为《谷歌，请告诉我，我儿子是天才吗？》，文章指出：父母在网上搜索“我儿子是天才（或有天赋）吗”的概率是搜索“我女儿是天才（或有天赋）吗”的2.5倍；同样，搜索“我女儿是否超重”的概率是搜索“我儿子是否超重”的2倍。 ⁵⁶ 因此，当前女性明显遭受天才偏见，其比例为2.5∶1。长期以来，这个“比赛”都被操纵，并且因为难以消除的、隐藏的文化偏见而被继续操纵，即使对于开明的现代父母来说也是如此。

最后一个统计数据，同样来自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杰出终身教授、历史测量学（量化历史事物）系主任迪恩·基思·西蒙顿：根据西蒙顿的推测，对于每一个可识别的女性天才，我们都可能举出10个男性天才的名字。 ⁵⁷ 如果这是真的，最粗略地说，这意味着每20个潜在的天才中，就有9个人的天才“授权”因为性别偏见而被抑制。如果你是公司老板——权且称之为“人类潜能公司”——每20个天才员工中就有9个没有充分就业，这很聪明吗？难道真如爱因斯坦所说，愚蠢是永恒的？

打破一个愚蠢的习惯，需要行动并始于意识。要知道，“失踪的9个天才”是因为性别偏见而失踪的。要知道，原因在于文化，不在于缺乏天赋。要知道，女性同样具有男性那些隐秘的习惯，也许额外还具有复原力。要想想你同女儿或儿子谈论作业、成绩等事情的方式可能带来的影响。最后，如果你要把本书的某一章推荐给朋友、同事和家人，那就推荐这一章吧。 aLFsP7n3jYHNk+JkGcB35Nm5Zvc4vqyC7eOi80Y8AuA4joKqed7eWsy9sGQmAF/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