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唱:太湖西北惠山下,
江南风光凝翠华。
惠山传奇泥人情,
任由春风传天涯。
【幕后唱中,可见惠山古镇上店铺林立,人头攒动,叫卖声不断,热闹繁华。人流里,乾隆皇帝和周贵悠哉游哉,乐在其中。
【吴阿春内唱:“惠山高泥土肥鸟语花香——”
【吴阿春短衣短裤,挑着两畚箕黑泥,上。
吴阿春:(接唱)山脚下挖黑泥我为泥人奔忙。
软黑泥非一般牵人心肠,
真细腻耐捏塑关连泥人品相。
搓不纹弯不断干不裂老天恩赐,
成就了惠山泥人崭崭亮。
这黑泥在无锡独此一方,
货比货优点足我爱心上。
今朝里挑回黑泥两畚箕,
回家后勤搓细揉精调养。
捏泥人用心力费我日月,
为生计自陶醉心眼明亮。
惠山下泥人坊家家忙碌,
热闹闹大市面韵味悠长。
(笑)哈哈哈……
(白)这惠山下齐腰深处的地方,正是顶顶好的黑泥,我回家捏泥人去了。
【玉兰妹内喊:“阿春、阿春——”,拎着装有一碗汤药的竹篮,上。
玉兰妹:阿春,黑泥挑回来了?我正赶过来帮帮你的。
吴阿春:不用了,你还不相信你老公吗?
玉兰妹:(端出中药碗)阿春,来,先把这汤药喝了。
吴阿春:玉兰,我马上就回家了,回家喝吧!
玉兰妹:迟喝早喝,总归要喝嘛!(坚持地)喝吧!
吴阿春:好。(歇下担子,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吴阿春喝药之时,玉兰妹帮着轻拍吴阿春的后颈根处。
玉兰妹:这里要好一点吗?
吴阿春:好多了。
玉兰妹:平常辰光捏泥人时,把头多昂上一点。
吴阿春:好的。
玉兰妹:(收取药碗)倷伲一起回家吧!
吴阿春:好唻。
俩人:(合唱)
夫妻一道回家园,
共捏泥人笑声喧。
乐在其中伴日出,
尝尽人间苦辣甜。
【夫妻俩一同,下。
【吴阿春泥人店。店里被砸得桌椅歪七倒八,其它东西则东倒西歪,许多泥人散落一地,还有一些泥人被摔碎在一旁。
【夫妻俩幕内吃惊的声音:“哎呀!”“这是怎么了?”
【夫妻俩,同上。
玉兰妹:阿春,这是谁砸了我的店呀?!
吴阿春:是呀,怎么了?!
玉兰妹:(喊)左右隔壁邻里,谁砸了我的泥人店?你给倷伲站出来!(左右寻找,醒悟地)对了,阿春,我知道是谁了。
吴阿春:啥人?
玉兰妹:肯定是你那个宝贝弟弟——吴花脸!
吴阿春:——是他?
【吴花脸在前、赵阿三在后,上。
吴花脸:(念)本人大名吴花脸,
泥人手艺坍台面。
阿哥泥人我帮着卖,卖呀卖,
阿嫂意见闹翻天。
(白)阿哥,我来了!
【几个邻居围拢看热闹。
吴阿春:花脸,这店是你砸的吗?
吴花脸:是的。
吴阿春:为啥呢?
吴花脸:你问阿嫂吧!
玉兰妹:哼!阿是你几次向我要泥人,我没给,你就发疯了?!
赵阿三:阿春,我们的泥人早就卖完了。准备再在你这里拿货,到苏州观前街上、常州天宁寺旁去卖,玉兰却三番五次地不同意,花脸就生气了。
玉兰妹:赵阿三,你跟在花脸后面混吃混喝,你闭嘴!
赵阿三:看看看,又骂我来了。(躲向一旁)
吴阿春:花脸,你每次从这里拿走泥人,跟阿嫂结账了么?
吴花脸:你是我阿哥,不是已答应帮我吗?
玉兰妹:阿哥?异父异母的兄弟,好不好?吴花脸,你听着!自开春以来,你一直都没跟我结过账,快有十两银子了,阿晓得?
吴阿春:阿嫂说的阿对?
吴花脸:对的。
吴阿春:你的银子都到哪去了?
吴花脸:吃喝玩,用脱了。
赵阿三:是的。
玉兰妹:哼!还敢再来要泥人、还敢砸店!这胆子都是你姆妈娇惯出来的!
吴花脸:你们答应了的,要帮我,阿晓得?
吴阿春:花脸哪!(唱)
阿哥我应该为你多帮籿,
你也要挺直腰板来做人。
平常辰光少闲逛,
手捏泥人多用心。
只要你能功夫深,
何愁事体做不成。
一晃一年过得快,
没有本领空悔恨,
快向阿嫂来道歉,
倷伲还是一家亲。
(白)花脸,快向阿嫂道歉吧!
吴花脸:阿春,不要大道理教育我。你说,今天给不给我泥人?
吴阿春:这……
玉兰妹:(斩钉截铁地)不给,一定不给!你死了这份心吧!
吴花脸:(大笑)哈哈哈……好!那我今天就赖在这里,不走了!阿三,你陪着我,听见了吗?
赵阿三:好的。
吴阿春:这、这……
玉兰妹:(抄一旁扫帚,打花脸)我看你凶!我看你狠!你还凶过头了呢……
【吴花脸毫不避让,却同玉兰妹对打起来。
【赵阿三在一旁阴着帮忙。
吴阿春:玉兰,别打了!(拉玉兰妹)
玉兰妹:阿春,你太怕事了,阿晓得?!
吴阿春:左邻右舍都看着,多难堪啊!倷伲走吧!
玉兰妹:走?往哪走?
吴阿春:躲一躲,不行吗?
玉兰妹:(眼一转)也好!这个赖皮,我正好到县衙去告他呢。(硬拉阿春)阿春,走吧!
吴阿春:(摇头)唉……
【夫妻俩,下。
吴花脸:阿三,把店里东西归归好,倷伲定定心心坐下来,吃茶!
赵阿三:好唻。(收拾杂乱东西。)
吴花脸:(驱赶围观人们)你们走!走!回家去,滚蛋!
【围观人一哄而散。
【吴阿婆内喊:“花脸!花脸——”
赵阿三:大哥,是你姆妈来了。
吴阿婆:(上)花脸,你在这里砸阿春的店,是吧?
吴花脸:也不是砸嘛,就是要他一点泥人。
吴阿婆:别怕,姆妈我为你撑腰!
赵阿三:我晓得,阿婆就是偏爱花脸大哥的!
吴阿婆:这店开始我想租,阿春最后抢先租去了,气死我老太。别怕,多敲他一笔竹杠吧!
吴花脸:我有底了。
吴阿婆:花脸,有两个京城客人来找你。
吴花脸:作啥呢?
吴阿婆:买了你的泥人,还一定要见见宝贝你的。
吴花脸:阿是几天前找我的俩客人?
吴阿婆:对的。
吴花脸:我认得他们的。来,一起吃茶再说吧!
吴阿婆:好。(三人一起吃茶。)
【周贵手托一盘惠山泥人,上。
周贵:(念)鱼米之乡数江南,
惠山泥人美名传。
买了泥人再看人,
其中奥妙非一般。
(白)走喽,快快走喽。哎!洒家后面还有一个人呢。(转身至上场门处)皇上,请——
乾隆:(上)嗯?怎么言语的呀?
周贵:(打嘴)漏嘴、漏嘴了。钱掌柜,请——
乾隆:(念)锦绣江南富庶地,
苏州府衙摆第一。
惠山脚下风物好,
流连忘返任陶醉。
(白)难得无锡惠山风光妙啊。周公公,到了吧?
周贵:到了。到了。(喊)吴花脸,你过来。
吴花脸:(上前)两位客官,找我何事?
周贵:看,(指手中的泥人)你的泥人做得好,我们再来看看你这个做泥人的人啰。
吴花脸:我有啥好看的吗?
乾隆:有的。你人好,再看看也无妨。
周贵:人好、泥人好,难得、难得,百看不厌啊!
吴花脸:羞煞我了——(唱)
多谢二位来夸奖,
名不副实心里慌。
一个好字多珍贵,
祝福二位多吉祥。
赵阿三:大哥,莫谦虚。当朝乾隆皇上都喜爱倷伲惠山泥人呢,上次他老人家下江南时,还把惠山泥人带回了京城。
周贵:不错,有这个说法。哟!你脸上的伤疤蛮有特色的,怎么回事啊?
吴花脸:这、这……
吴阿婆:他小辰光,倷伲穷。那次外出要饭时,他被狗咬了,脸就成这个样的。
赵阿三:大家就一直叫他花脸、花脸的。
周贵:——啊!
乾隆:可怜哪、可怜!
吴花脸:谢谢关心。
赵阿三:二位是京城来的?听说乾隆皇上这次又下江南了,给我们讲讲皇上的逍遥故事,好吗?
吴阿婆:当朝皇上又下江南?好逍遥啊!
乾隆:皇上逍遥吗?
三人:当然逍遥无比了。
乾隆:哈哈哈……我们是生意人,讲不出这个故事啊。
周贵:皇上有皇上的逍遥,我们有我们的逍遥,你们呢,也有你们的逍遥。你们说,是不是这样的啊?
赵阿三:我们有逍遥吗?
吴阿婆:有吗?
吴花脸:我哪哼晓得?
乾隆:有的,就在你们心里头,你们怎么不知道?哈哈哈……
周贵:对,心里头、心里头。哈哈哈……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三人:(一齐复杂地)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哈哈哈……逍遥!
【收光。
【一追光升起,追光中无锡县一小吏手提一小锣,上。
小吏:苏州府无锡县衙公告,鉴于吴阿春、陈玉兰状告吴花脸赖账砸店一案,本县五日后于县衙公堂审案。为纯化民风正本清源,愿意旁听者,悉听尊便。特此公告。乾隆四十五年夏日。(“噹!”敲一记小锣)唉!哥哥告状弟弟,弟弟祸害哥哥,同室操戈,世风日下啊!(“噹!”再敲一记小锣,下。)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