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口分行会计主任张某有舞弊之事,至于锒铛入狱,对簿公庭,万人瞩目,西文各报已历历登载,此不特个人之羞,亦全体同人之耻。与张某同事者知其性情好赌,何以不密告鄙人,或先告杨敦甫先生,施以切实之劝诫,或能令其有所忌惮,不致再蹈前辙。若恐密告之后,涉及其地位问题,则杨先生为人极好,必能竭力设法,一方制止其荒唐,一方维持其地位。今事已发觉,因一人而牵及全体之名誉,与张君同事诸君不能不负一种责任,而第一应负责任者即为鄙人,究竟行员中有发生此种舞弊行为者,应银行负责欤,抑社会负责欤,请同人下一正当之评判。
张某与鄙人关亲,自案发后,其白发盈头之老父于大雨中亲至鄙人处求情,当辞而未见。此两日下午,鄙人竟不敢归寓,明知必有若干亲友为张缓颊,允之则为失职,不允又恐伤和,在此种情况下,实属万分困难。今之谈者必指鄙人手段甚辣, 不知余亦银行职员之一,对于行员舞弊而不能执法以绳,即为不能尽职,此后又安能维持全行六七百人之法纪。 故自此案发生,明知张之家庭痛心实甚,而余对此事之痛心尤较其家庭为甚,深恐因个人舞弊而动摇根本,更念此十年服务之青年,一朝失足,毕世沉沦,从此陷入深渊,不能自拔。
本行所惧者为三种人,一种为害群之马,不知节俭,甘心堕落,结果身名俱败,且累及同人面上无光,此为余所深恶而极嫉者。一种为无意识之马,应办之事,随意搁置,不知振作,以上海银行为过渡,而存脚踏两只船,骑马找马之意,但此种人物,余并不恨之,以其未受相当指导,致流于无意识之一途,尚非害群之马可比。一种为死马,完全被动而不能主动,令彼何时到行,何时下值,派办何事,均能照办,而绝无一毫发展之新思想,于通力合作,增进效能之义,尚未明了。
鄙人家中有一日本式之捕蝇机,机之中枢转动时,苍蝇一闻其甜香之气,纷纷群集,饱啖不已,其意甚得,迨枢机一动,蝇即堕入黑暗之区,暗中惟有一孔之明,苍蝇急从孔中遁出,则尽在纱笼之内。余静观此理,似乎甜香之水,即声色货利之途,青年一经堕落其中,即永远陷于黑窟,投入网罗,一生无复脱离之日,亦如苍蝇之尽入纱笼不能自拔,此真所谓陷人坑,青年可不自慎自戒乎!
数十年来,中国之公务机关,诸多腐败,而办理最善者,莫如海关,其所抱之宗旨,即“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八字,无论何人,有过必分别降惩,或竟斥退,有功必升级加薪,或不次超擢。盖信赏必罚,所以昭公正而示劝勉,既以引起守分者勉励之心,又可遏止不守分者邪僻之念。若以为我即十分勤慎,亦无人知之,不如且事敷衍,此实大误。须知勤慎者,即一时无人觉察,日久亦必有人知之,断无终于埋没之理。日前鄙人与人谈及,近来为银行经理者,结局大半不佳,此因何故,即经理任用私人,经营私业之结果。任用私人,则上下其手,瞻徇私情,经营私业,则始而移用公款为私人营业,盈则归己,绌则归公,甚至以公款冒险投机,作孤注一掷,一经惨败,则不但牵动银行,且影响及于同业。银行经理失败之由,实基于此,不得不令吾人推崇海关之赏罚分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