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们翻越山脉来到洛阳,一天驾驶了500英里。
我的摩托车后胎瘪了,这是第二次出现这种情况,以后还会出现20多次。我们俩一起动手换下它,不过我更像塔碧莎的助手。我们还得再走1000英里才能到上海,可是我们只剩下两条备用轮胎了。按照厂商的指示,无内胎的轮胎一旦瘪胎,英明之举就是立即弃之。
通常,道路是双车道的柏油路,但有几个地方路况极差,比我上次来时还糟糕。不过好在路面没有被大水冲毁。当时,在中国没有路标会告诉你,“小心,前方路毁,请绕行”。
我们本打算从洛阳动身前往上海,便预订了从上海到日本每月才开一班的轮船。可是旅游局的某位官员对我们驱车前往感到惊慌失措,并威胁说要召集军队。我们向朱先生请求通行,并拿出证明文件。可他只是一个地方官员,不愿意接受我们已经有通行证的事实。
我试图用惯用的手段贿赂他:“我知道这样做是不符合规矩的,为此我们愿意支付额外的费用。”可是朱先生并不为所动,很显然,我们不能去上海了。
这次,官方打乱了我们整个旅行的时间安排。现在已经是5月下旬了,受天气和往返日本轮船离港时间的影响,我们的行程非常紧迫。在西伯利亚9月份就进入冬天了,现在只剩三个月,我们一定要避开,另外我们还要避开南非、澳大利亚和阿根廷的严冬。到了日本,我们只有13天的时间搭上从横滨开往西伯利亚的轮船。如果我们错过了,就得再等上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不得已,我们改变计划北上北京。我们不想多走冤枉路,但我们不知道到了北京之后能做什么,如何才能到达日本。我们通常都是在这种情况下从一个国家赶到另一个国家的。旅行中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时间表的变动和延期使得我们无法提前获得签证,无法将每次轮船都预订好。必要时,我们就得半路修改行程,另辟蹊径。
很快我们打听到,北京到日本的轮船要等到夏天才开行。我只好寄希望于搭乘中国的航班飞往东京,但是航空公司总是很忌讳摩托车,不喜欢飞机的货舱里装有汽油和电池。他们认为,即便油箱是空的,里面也有挥发性气体,电池的酸性物质也会给飞机带来损坏。不管摩托车怎样用板条钉好,新加坡航空公司都拒载摩托车,除非摩托车是刚出厂的。
我肯定与中国航空公司打交道也会出现麻烦,但不知道他们的态度是严厉还是温和。
自从离开兰州后,我们就注意到人越来越多。离开西安、翻越山脉后,我们就来到了中国富饶的、人口密集的地区。从这里到北京,一路上都是成群结队的人。在乡村、城镇,所有地方都是人。所有的牲畜和车辆——从猪、羊到人,从自行车、手推车到卡车——都使用同一条路,使得道路异常拥挤。“拥挤的亚洲人群”这一说法在这儿体现得淋漓尽致。
好在速度慢的车辆都靠边走,极少有车在马路中央行驶,所以幸运的时候我们可以开到每小时三四十英里。
在开往洛阳的途中,我们曾遇到一次严重的交通阻塞。我骑上前探个究竟,原来是一辆货车横在路中间,挡住了来往的车辆。货车司机把车分解开,留下不能动的部分,开着可以发动的部分回去取备用零件。只要有车抛锚,司机的反应便是立即下车,扔下车去寻找救援。没人担心车上物品是否被偷,路上其他司机也没人下车把该死的货车挪开。其实,只要有八个小伙子就可以把货车推到路边,道路就可以畅通,可是没有人想到这样做。
当我掉头回来找塔碧莎时,我震住了,车龙已经排了3英里长。
当地农民把粮食晾在路上等着过往的汽车帮他们碾轧,把坚果放在路上等待汽车来碾碎外壳,于是我们时不时地从一堆堆的粮食和坚果上驶过。
我们从来没有看见男女在公共场所有亲密的举动。上千年来人们相互亲吻,传达爱情,这里不可能没有啊。我曾看见女孩儿牵着男孩儿的手在路边散步,还看见男孩儿与男孩儿手牵手散步,就像好朋友般亲密,就像我们在法国或中东看到的一样。
上次来的时候,我曾参加过一个下午举行的户外迪斯科舞会。我发现,男士只和男士跳舞,女士只和女士跳舞。后来有一位男士过来邀请我和他共舞,我吓得连连后退。我从未被男士邀请共舞。我拒绝了,但是在中国……我还是很不喜欢这样,而且我也不擅长与同性跳舞。
石家庄是在过去短短几年内崛起的大型工业城市。在去石家庄的途中,我们看到一个大佛教寺庙,旁边是一个军事艺术院校,我们停下脚步。
在中国,有许多城市是从40年前的小村庄发展起来的,人口迅速达到300万~400万,规模相当于洛杉矶。如果堪萨斯州也有这样的人口增长率,那一定是举世闻名的大事。可是在中国,这一奇迹却被世界忽略。
我还发现,和上次旅行时相比,现在的加油站也越来越多了。当然,除了黑市之外,所有的加油站都是国营的。石家庄也有曾经辉煌于20世纪80年代繁荣时期的宾馆,但现在这些宾馆都已无人问津。
向北京驶去的路程对我们俩而言非常令人兴奋。一个路标用英文写着:北京,49公里。就这么几个字,但看见路标就足以让我们激动不已了。这是国际化的体现。我们回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在7000英里之外我们在伊斯坦布尔甩在身后的世界。
塔碧莎和我相视一笑:我们骑着摩托车横跨了整个欧亚大陆。从爱尔兰到北京,9400英里的路程,多数都是坑坑洼洼的双车道柏油路,路面状况跟美国南方糟糕的泥路相差无几,一路都是摇摇晃晃的骑车人、横冲直撞的家禽和行人。我们走过了3月、4月和5月,除了少数雨天,天气一直很好。我们曾住过五星级宾馆,在豪华宾馆内用最好的瓷器用餐,也曾在露天的集市上用苍蝇落过脚的锡盘吃东西。我们最终还是成功了。在那一刻,我知道既然我们能一起完成这次旅行,以后任何事都难不倒我们了。
我们沿着四车道的柏油路开往北京,感觉特别幸福。现在可以无拘无束地驾驶了,时速达到60~70英里。
我们经过了北京的心脏——天安门广场。在我1988年来这里时,天安门广场是一个夏天供人休闲的场所,人们在这里放风筝,晚上坐在这里乘凉,那时的天安门广场是莫斯科红场和纽约市政公园的结合体。广场周围的建筑,天安门、故宫、历史博物馆、革命博物馆、人民大会堂、前门、毛主席纪念堂以及人民英雄纪念碑,向我们诉说着中国悠久的历史。如果你早起的话,还可以参观庄严的升旗仪式。
由于我们从上海搭船离开的计划搁浅,我恨不得马上飞往日本。我们的环球旅行一定要保证都在夏天进行。
入住酒店后,我们出去观光,去了故宫。虽然北京还有许多地方值得一看,但是第二天我们还是冲到北京国际机场,咨询如何去东京以及把摩托车运到东京的事宜。
虽然办理旅客登机的窗口人满为患,但是货运窗口没什么业务,寂静得如同美国南方小镇。此处没有货运,也没有多少国际贸易,我猜货物可能是通过海港运输的。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很迫切地运到中国。
没有旅游手册告诉摩托车手如何从伊斯坦布尔前往北京,从北京到东京的指导更少。回想我们是如何把摩托车从纽约运到香农的,我就后怕。我们不仅要给摩托车打上木条包装,而且要切断电池,放空汽油,填写无数的表格,还要与数不清的部门官员打交道。每一个部门都认为自己的部门重要,要么就是害怕让我们自由行动而丢掉工作。
5月29日,我们驾车去了机场,虽然我们是那儿唯一需要货物运输的人,但是却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之前我们经常会花费一整天穿越一个国家,但是这次,我们要花费整整10个小时处理各种手续——保险部门、授权部门、航空部门,自然还有好几个收费部门。我们必须给摩托车称重。令我吃惊的是,居然没有人因为为我们放掉汽油或者切断电池而向我们索要贿赂。
事实上,作为第一笔从北京机场运送摩托车到日本的业务,我们办得还算顺利。如果我们是第十笔或者第一百笔这样的业务,那么他们就会制定出一套程序,可能需要耗费你几天而不是几个小时的时间。
而且,根据我多次旅行的经验,一旦你开始穿越一个国家,那么你必须全速前进,不要停止,永远不要说我明天再来或者几个小时后再来。必须一直向前,否则永远也做不到。虽然全世界四处游历看起来十分惬意,但我们这样的旅行必须保持一定的密集度。如果总想休息休息,或者到处走走看看,或者在出入境时被一些官僚的红章——可能要有100多个章——搞得很气馁,那么可能意味着将不能完成这次旅行,要么花费数年的时间去完成。
幸运的是,在穿越一国时,如果按照你的方式前进,那么最终需要做的仅是放慢脚步。一个人会说,“好吧,你现在去某某那儿办理”,或者说,“某某,给这些人办理一下,他们没问题”。如果你停止脚步,那么总会碰到阻碍。任何暂停都会让这些办事员有时间去思考,那些官僚的人闲着无聊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所做的就是找出一个理由,让你不能按你的想法行事。
即便你办完了手续,逗留也是危险的。千万不要在附近逗留,因为这些边防员会在那儿琢磨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的上司吃完午饭回来后会怎么说。如果你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那么就要立即离开。因此,一旦我们询问完了,官僚们也答应了,我们最后想做的就是放慢进程在城里花上一周的时间观光旅游。相信我,下周程序将会完全不同,会更长、更烦人,甚至可能不行了。因此,我宣称我们打算乘坐下一个航班,这个航班每周一次。这样会帮助我们省掉许多无谓的文书工作。
由于担心工作人员不能准确地把摩托车打包,我们就随车看着他们给摩托车打包。因为那日没有其他去东京的货运航班,所以所有的货运工作人员都来帮忙。12个毛手毛脚的中国工人这样那样地想捆绑摩托车,但是都不得要领。一次,他们把塔碧莎的车子捆得过于紧了,竟然把金属货盘扣弄弯了。
最后,塔碧莎爬上货盘说:“好吧,伙计们,还是让我告诉你们该怎么做吧。”
所有的货运工人都靠后站着,看着这个高挑的长发美女把摩托车捆扎好,之前他们已经尝试了两个小时都失败了。当塔碧莎完成时,现场发出愉悦的欢呼。
塔碧莎想尽可能多看些景点,因此我们当天打车进城。
在许多方面,北京都是中国最拥挤的地方,而且不是十分具有这个国家的典型特征。虽然北京聚集了最好的一切——最好的酒店、最好的食物、最好的公路和街道——但也有着刻板的博物馆和华而不实的职能部门。你去哪儿都会看到一堵灰色的墙和紧闭的大门。不过,这座城市的影响力辐射全中国。看起来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中国横跨3000英里的土地,但即便在遥远的乌鲁木齐,时钟都要以北京时间为准。因此,在中国西部,我们早晨7点半醒来的时候天还很黑,这是因为从地理上的时区来看,事实上只有4点半。
塔碧莎想去颐和园,但是我们被告知那里正在闭园维修,给我们留下了遗憾。
中国正在快速发展,到20世纪90年代末,中国的经济总量将会位居世界第三,当然这不是按照人均来算的。21世纪上半叶的某个时候,中国将成为世界上实力强大的经济体。
那么,一个谨慎的西方投资者应该如何把握住中国经济快速增长带来的良机呢?
如果你想参与进来,你应该找一家中国人开的公司为你代理在中国的业务。例如,如果XYZ公司宣告它将直接进军中国市场,那么我不看好这家公司。但是如果XYZ公司能与一家海外华人开的公司联手,这家公司又很有活力且已经在中国获得成功,例如已经在泰国或者新加坡股票市场上市,那么我会迫不及待地购买XYZ公司或者那家海外华人公司的股票。
第二天在机场我们仍担心摩托车是否已经登机,我们问是否能到货舱看看它们。
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我想着如果在肯塔基机场要去货舱看看的场景,那将会花费17个官员17个小时的时间处理这么一个简单问题。摩托车正如塔碧莎放在那儿时一样,原封未动。
我们起飞离开了中国,离开了这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飞向日本,飞向财富最多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