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蒂致康斯坦丁·埃热
“我的外表十分平静,但内心却无比挣扎。”
康斯坦丁·埃热:
泰勒先生回来后,我问他有没有我的信。“没有,什么也没有。”“再等等,”我对自己说,“他妹妹也要回来了。”泰勒小姐回来后跟我说:“埃热先生没有什么让我带给你,没有信,也没有只言片语。”
当我反应过来这些话的意思后,我安慰自己:“你要接受事实,不要为不该承受的不幸而悲伤。”如果别人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也会这么安慰对方。我强忍泪水,不去抱怨。
一个人越是不抱怨,越是压抑自己的情绪,身体就越会产生抵抗。我的外表十分平静,但内心却无比挣扎。
日日夜夜,我无法平静,也无法入眠。如果睡着了,梦境就会来折磨我,梦里你总是神情严肃,对我大发雷霆。
如果我又给你写信了,请你原谅我,先生。我不努力减轻痛苦,如何能忍受生活呢?
我知道你看到这封信会不耐烦,你会觉得我又在发神经,说我的思想消极。也许你是对的,先生。我不想为自己辩解,我愿意承受所有的指责。我只知道自己不能接受失去与老师之间的情谊。我宁愿承受身体上巨大的痛苦,也不愿忍受心灵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悔恨。如果老师你不再与我为友,我将彻底失去希望。如果你给我哪怕一丝丝的友谊,我就会很满足,很开心,也就有了生活和工作的动力。
先生,穷人自是不需要太多生活成本,哪怕只有从富人餐桌上掉下来的一点面包屑就足够了。若是连这些都没有,他们就会饿死。我亦如此,我并不需要我爱的人给我太多情谊,全身心的情谊反而让我不知所措。在布鲁塞尔,你作为我的老师,曾给我一点关怀,我寄希望于保持这点关怀,正如我寄希望于生活。
也许你会说:“你已经不再是我的学生了,夏洛蒂小姐,我不再有义务关心你,我甚至已经忘了你。”
夏洛特·勃朗特致康斯坦丁·埃热书信手迹
如果是这样,先生,就请你坦诚告诉我吧。虽然这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没关系,总比模棱两可要好。
这封信我不想读第二遍,一写完我就寄出去。其实我大概能意识到,冷静理性的人看到这封信会说:“她完全在胡言乱语。”我只希望这些人某天能体会我这八个月来所承受的痛苦,看看他们是不是也会像我一样。
一个人只要有力量忍受,就不会声张。若是失去了这份力量,说话就会无所顾忌。
祝先生一切顺利,幸福安康。
夏洛蒂
1945年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