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4月,唐纳德·特朗普签署行政命令,对移民施行严格的限制,尤其是针对拉丁美洲人和亚洲人。讽刺的是,与此同时,当美国的新冠肺炎死者数量不断增加,美国驻世界各地的大使馆和领事馆接到指示,对医生和护士类的移民予以加急办理。美国有30%的医生和外科大夫是移民,全部医疗保健部门则有接近25%是移民。如果美国的移民政策以供需关系为导向,而不受意识形态的影响,就会有几万名美国人的生命得以挽救。
类似地,在过去10年中,英国的国民已经逐渐习惯于听到脱欧派的奈杰尔·法拉奇(Nigel Farage)冠冕堂皇地谈论英国政治中第一位的问题”——移民,以及我们如何“对边境失去了控制”。虽然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利用这个口号进入了白厅,但是没过多久,残酷的事实就冲走了他的喜悦:国家卫生系统中出现了10万医护人员的缺口,等待就医的患者数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450万人——这还是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之前。到2020年中期,政府改变了腔调。鲍里斯·约翰逊对“人民优先于护照”的政策做出保证,内政大臣普丽蒂·帕特尔(Priti Patel)承诺对医生、护士、助产士和全额付费学生——基本上就是全部有意向、有一些技能或财富的人——加急办理签证。
所以说,当今全球移民中最大的讽刺便是,劳动力缺口最大的国家在政治上对移民最为抵制。但是相比于老年人和年轻人之间的巨大不平衡,以及社会和经济生活中需要补足的劳动力短缺,这样的民粹主义只能算是短暂的杂音。民粹主义和新冠肺炎疫情使一些边境得以加固,但是它们也使一些有技能者的流动更加便利。世界人口正处在从快速增长转为下降的过渡阶段,当下受到误导的移民政策正在让位于一场全面爆发的人才争夺之战。
可以肯定,移民确实是刺激经济发展的一个因素。从华盛顿到伦敦再到新加坡,保守派都在公开反对过分依赖外国劳动力,但是移民的确通过提高专业人才的效率提高了产出。他们还要租房或购房,他们的子女收入更高,同时也比本地出生的孩子对纳税基础做出更多的贡献。美国经济属于消费驱动型,以零售、食品杂货、医疗保健和娱乐业为主导。因此,这个国家的金融大鳄们理应强烈支持移民,这样既能提供廉价的劳动力,也有利于引进新一代的消费者。既然限制移民的措施往往适得其反,那些反对移民的人又如何恢复经济增长呢?正当美国需要大规模改善基础设施之际,外来劳动力对完成这项工作将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认为创新驱动的经济只需要高技能移民,这种看法也是错误的。 事实上,从建筑和制造业到农业和护理,失去了低技能的移民,所有行业都会慢慢停滞,很多商品和服务的价格上涨会推高通货膨胀率。反移民的鼓吹者认为,政府的首要职责是保护本国公民,但是医务人员短缺时,受损失的是谁呢?考虑到需要照顾1000多万新冠病毒感染者以及将遭受其长期影响的幸存者,矫正美国目前混乱无序的移民政策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提高失业者的技能与引进能够创造价值的外国人之间并不存在不可调和的冲突。国内的和外来的劳动力大多从事不同职业,很少会在工作岗位上发生竞争。没有多少美国人愿意代替拉美人采摘水果或棉花,也不会愿意替代菲律宾人做护士和保姆,更不可能取代全部的印度程序员。一些增长最快的工作门类,如家庭健康助理、食品制作和卫生服务等,只需要很少或根本无需教育背景,就可以给他人,特别是老年人和中产阶级的生活带来便利。
其实,西方国家的X世代工作女性,要在几乎或根本没有帮助的情况下同时照顾上下两代人,她们所遭受的痛苦是最大的。在新冠肺炎疫情封锁中,母亲们整日操心孩子们的在线教育(如果有的话),同时还要忙着自己的工作;既要探望年迈的父母,又要打理日常的家务。即使X世代的离婚率上升也于事无补,因为那通常意味着母亲们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从家庭获得的支持更少。与此同时,供给严重不足的还包括负担得起的临终关怀、老年护理机构和活跃的成人社区,以及儿童看护和保姆。
“妈妈罚款” 在美国卷土重来,迫使更多妇女脱离了劳动力大军。相反,在中国香港和新加坡,妇女在企业管理层中占有很大比例,那里的中产阶级家庭有能力负担女佣、厨师、清洁工和保姆。做一个筋疲力尽的“足球妈妈”,或在新冠肺炎疫情的时代做一个“愤怒妈妈”,这是一项政治选择,在很大程度上,流动工人可以解决这一弊端。
在失去移民的同时,美国也失去了这些移民愿意投资到其经济中的数千亿美元。美国在2019年获得的外国直接投资(FDI)中,大约有四分之一,即2500亿美元投入了不动产,随之而来的是现金充裕的移民通过快速通道取得绿卡,进而获得公民身份。美国的EB-5等计划引导外国人在一些非优势地区(如在所谓的“机遇地带”)购买房产,或者借款给房地产开发商,让他们建造公寓楼,并在其中购置一个单元。EB-5项目在各地政府中广受欢迎,我们也不必对特朗普移民政策的反复无常感到奇怪,因为他的儿子就曾积极推介EB-5项目。
移民不仅刺激了诸如洛杉矶、圣弗朗西斯科、西雅图、丹佛、达拉斯、休斯顿、迈阿密、亚特兰大和华盛顿特区的房地产市场,而且也包括萎靡不振的阿克伦、印第安纳波利斯、奥兰多和杰克逊维尔。在此类城市中,及时赶来的移民购买房屋,送孩子上学,并取代了白人在当地的工作岗位。几千万美国人并没有体现出美国理想所代表的潜力,而数千万移民正在为维持美国的伟大做出更多的贡献。美国应当感谢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