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馆里一片死寂。
根据观察,整个公馆加上下人一共不超过十个人,这似乎给了庄旭飞可乘之机,趁着浓重的夜色,他迅速从一楼窜上了三楼,只见管家老刘竟然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当间,庄旭飞暗自一笑,又掏出怀表看了看,确定老刘已经鼾声如雷后,小心翼翼地揭开手里的小瓶子,深吸一口气,将瓶子里的液体顺势朝老刘面门泼去。
墙边的汽灯被他一口气吹灭,整个三楼过廊里也变得漆黑如墨。
申公馆外侧有很浓密的灌木丛,因此沈旭明也没请什么武夫来保卫,一则乌桓镇就位于山麓南侧,有不少居民在此,二则据庄旭飞所知,有一个洋人医院正好位于公馆西侧的后山。
窗外初春的鸟啼声时断时续,庄旭飞干练地用一根细铁丝趁着鸟叫的时候,迅速撬开了三楼一个房间的大门。
轻推之下,房门徐徐展开,庄旭飞掩饰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一个闪身闯了进去,随手点燃了一根火柴,房间里展现出的一幕,让他喜笑颜开。这间房间还有一个小阳台,从这里望下去,能看到白天那片有树林遮挡的地方,此时有一点火光,正在对他一闪一闪。
次日清晨,庄旭飞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现在餐室,令申慕雪觉得有些诧异。
“晚间听到些奇怪的声音,没睡好,真是不好意思。”他揶揄着撒了一个谎,只见管家老刘也在旁边插言道:“庄少爷怕是听到了猕猴的嘶鸣吧,这春季到了,想是连猕猴也思春了,每夜都叫的人不得安生。”
“猕猴?”庄旭飞斜眼望向老刘。
大门外忽然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老刘前去开得房门来,只听到一阵环佩叮当作响,张左海端坐在小马车上,带回来一个妇人。
“咦,这不是镇上的稳婆么?”申慕雪有些诧异地说道。
“啊,是的,就是稳婆王玉芬,我想问问她当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据说镇上只有一个稳婆,所以我想听听她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毕竟那些出事的孩子都是她接生的嘛。”庄旭飞点点头道,便唤那个王玉芬到自己面前坐下。
王玉芬所诉的事和坊间流传的版本相差无异,但说道骇人处,那妇人还是禁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是作孽哦,你们说,谁家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心头肉啊……”
“但到底是为什么呢?”庄旭飞似乎没听到稳婆说什么,“老张,我们下山吧,这案子我看是差不多了。”
“大哥,事情还没查清楚呢。”申慕雪见庄旭飞准备离开,不禁挽留道。
“哈哈,贵公馆的事件缘由我大致心里有底了,山下还有我一个旧友,我得去看看他,对吧老张?”庄旭飞笑着说,“慕雪和我一同前去可好?”
一行人赶到乌桓镇的时候已是下午,从山下望去,申公馆白色的墙体掩映在深色的山脊中,在庄旭飞看来竟然有几分黑暗的气息,如果不是昨夜在三楼的某个房间看到了那件东西,恐怕这个谜题还一直不得解开。
小马车在两匹骏马的拉扯下飞驰着,只见在乌桓镇尽头的道路上,立着一行人,都穿着巡捕房的制服,打头的那个男人坐在一辆侉子摩托上,见是庄旭飞坐在马车上,便从大老远开始吆喝起来。
“小庄啊,怎么是你来了,也跟着凑热闹?”那人便是巡捕房的傅元亮,此人生得一副大嗓门,就算在奔驰的马车上,申慕雪也不由得掩上了耳朵。
“傅大哥别来无恙啊!”庄旭飞一个潇洒的闪身下了马车,只见他仔细地掸去了鞋上的灰尘后,继续说道,“不知大哥到此有何贵干?”
“嘿哟,看你说的,我最近可是忙死了,你怎么到这来了?怕不是来抢巡捕房生意的吧?”傅元亮双眼闪烁着,似乎也看出了庄旭飞的来意。
只见庄旭飞没有搭腔,傅元亮退后一步,“看来你们来的真是时候,镇子里又出事了。”
“什么,又出事了?”众人闻言都是一惊,庄旭飞更是瞪大了眼睛。
“想看看活死人么?这回你可长见识了!”傅元亮见庄旭飞没搭腔,便努努嘴,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是连安的家。一群不知事的村民闹哄哄地围在一旁,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一个妇人蹲在门口嚎啕大哭,地上满是一片呕吐过的污迹,庄旭飞似乎料想到了什么,掏出手帕掩了口鼻,推门进去,这一进去不打紧,一阵腐臭熏得人头晕目眩,但见在当间的一张床上,赫然挺着一具早已腐烂的人尸。
这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面部青肿,发出阵阵恶臭,庄旭飞忍受着强烈的气息,鼓起勇气上前一看,见那衣着,似是连安躺在床上,便再也不想多看一眼,慌忙退出房间,和傅元亮撞了个整怀。
“太骇人了,怎么会这样!”
“那妇人说,连安早上到地里去的时候还活生生的,她就是下午抽空奶了一下孩子,回头一看自己的丈夫竟然变成了这等活死人,真是怪哉!”
“是呀,我前天晚上才见过他。”
“你认识连安?”
“我们是偶遇,在他家借住了一宿。”说到这里,庄旭飞不胜唏嘘,却见得连安的媳妇哭得呼天抢地,刚出生的孩子白白胖胖,脖子上挂着一个精致的长命锁。
他忽然心里一惊,回头问傅元亮:“你可知道镇子还有没有女人近期要生产的?”
“镇里有一个,是岳老三家的媳妇,听稳婆说,就是在这一两天!”傅元亮虽是巡捕房的人,但好像和镇子里的关系不错,居然知道这些事。
庄旭飞对申慕雪神秘地说道:“如果今夜有小孩降生,我带你们一起去会会那个女鬼!”此刻众人还沉浸在一个大活人瞬间变成腐尸的场景中,布满臭气和蛆虫的小屋里,再度传来了妇人惨绝人寰的哭叫声。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张左海算是胆大的人,竟然也颤颤巍巍起来,一旁的申慕雪再也忍受不住,嘤嘤地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