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当代争论乐于做出一个值得注意的区分。至此，我们已经说过莱布尼茨反对洛克提出的“原始偶然事件”这一思想要素，反对的理由就是心灵和身体之间存在着某种理性的准数学关系。人们可能会说，存在着一条中间途径，它一方面反对偶然事件，另一方面又尚未到达承认一种数学关系或一种理性上透明的关系的地步。这个想法往往是用如下说法提出来的：在心理事实（或事件）和物理事实（或事件）之间或许有一种形而上学的同一性，但未必是一种可以先验地得知的同一性。
一个常见的类比是这样的。经典物理学将气体的温度认定为作为其构成要素的分子的平均动能。于是，在制造热气的时候，上帝就只需要确定气体及其分子的平均动能，就能确定温度。在这个过程中并不存在任何独立变化。不可能有僵尸气体或异形气体，也就是说，不可能存在这样一种情形，其中分子的动能要么根本就不会导致温度，要么就会导致一种与相同的能量在其他气体中对应的温度不同的温度。
另外，并非只要有了理性、思想或数学，科学家就能将温度与平均动能等同起来。突破点不在于对温度意味着什么提出一种先验的、脱离实际经验的分析，而在于实验和观察，在于一般的理论考虑。由此得到的结果不完全是先验的，至少有部分是后验的。平均动能和温度之间的关系，不同于“圆在一个斜面上投影为椭圆”这个事实，只需通过数学或“清楚明晰的观念”就能制定出来。
一般来说，在科学中，在将一个理论词项或属性（如温度）认定为另一个理论词项或属性（在这里是作为构成要素的分子的平均动能）时，二者是由桥接原则（bridge principles）联系起来的，这些原则是相关科学的一部分。举例来说，生物学家目前将基因认定为DNA片段，这是因为经典生物学是按照基因在产生遗传习性方面所发挥的功能来定义基因的，而目前分子生物学中的研究结果表明，DNA片段就是具有那种功能的东西。请注意，这里不是完全没有我们所说的“分析”。在能够确立这个等式之前，我们必须知道基因意味着什么。但是，重大的发现来自对一个问题的偶然的科学发现：究竟是什么履行了基因在定义上应该履行的功能。
假如我们仿照刚才描述的那种科学还原来探究心灵—大脑问题，我们就会发现具有某种相同心理状态的人们特有的某种物理状态。比如说，我们可能会发现所有处于疼痛的人且只有他们具有某种相同的脑状态（往往用“他们的C纤维正在激活”这个含糊的说法来表示）。然后，我们就可以提议说，这就是处于疼痛的状态，正如某些DNA片段就是基因。这样又有了一种将心理事物完全还原为物理事物的情形。
这就是所谓的“心理—物理同一性理论”的一种形式。
反对者有时会说，为了相信这种理论，你就只能假装永远处于无感觉的状态。他们提出的抱怨是，一切具有心理特性的东西都被遗漏了。对这个抱怨的正确反驳，就在于向挑战者追问“在你看来，究竟什么被遗漏了”这样一个问题，并看着他在二元论困境面前局促不安。但是，这种心理—物理同一性理论也面临其他困难。一个困难是，在心理事件的情形中，一个人自己的意识在如下意义上占据统治地位。从主体的观点来看，任何在感受上像疼痛的东西就是疼痛。它究竟是C纤维的激活，还是某种其他东西，都无关紧要。假若某人做了一个微型移植手术，例如用某种硅片来取代有机的C纤维，那么，只要硅片产生了同样的结果，它就仍然是疼痛。我们对自己疼痛的认识并不受制于这样一个问题：我们大脑内部究竟是有C纤维，还是有任何其他类型的生物工程。存在一种第一人称权威（first-person authority）。同样，尽管我们可能知道那些有可能感到疼痛的东西（例如，虾）是否有C纤维，但是，只要我们宣称它们仅仅是因为具有或不具有C纤维就会感到或不会感到疼痛，我们还是会觉得很不舒服。因此，这种同一性看来不像在其他科学的情形中那样直截了当（这一点可能也会受到挑战）。
我们已经清楚地认识到气体温度与分子的平均动能的关系。假如我们最终能够同样清楚地认识到心理事件与大脑或身体中的事件的关系，我们就会很高兴。不管结果更多地是通过“纯粹的思考”来取得的，还是通过实验来取得的，这对我们来说或许都不太重要了。于是，即便不完全认同莱布尼茨的理性主义，我们还是能理解他对洛克的批评。此外，在尝试思考大脑或身体与心灵的关系时，令我们失望的看来往往是我们的思考，而不是在科学方面的纯然无知。近来很多科学家都将注意力转向意识，正常的意识活动所牵涉的各种脑状态被辨识出来。例如，大脑中的某种低频电磁波已被认为至关重要。即便如此，我们仍不清楚如何利用这种发现来解决问题——使我们能够站在莱布尼茨一边来反对洛克。从洛克式的观点来看，科学家大概只是发现了，当大脑处于某个特定状态的时候，我们就有了意识的迹象。但是，这可能只是让我们了解到意识偶然附加到了什么东西上面。它不仅没有让这种结合变得可理解，而且预设了这样一种想法：我们有权无视僵尸和异形的可能性，要不然的话科学家就绝对无法建立这种关联（除了至多在自身的情形中建立这种关联）。然而，在新神秘主义者看来，无论是科学还是哲学，都永远无法让我们到达使事情好转的地步。我们永远都无法全心全意地站在莱布尼茨一方来反对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