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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讲
走向战争

战争的原因是古希腊史家的一个重要关切,无论是希罗多德还是修昔底德,都花费许多精力讨论战争的原因。希罗多德曾经在《历史》的开篇直接告诉读者,他所做的探究除了要记载人类的丰功伟业,最重要的就是探究希腊人和异族战争的原因,所以在一定意义上,整部《历史》都是在交代战争发生的深层逻辑。希罗多德将希波战争的原因归到波斯大王所依循的扩张习俗之上,即继任大王的薛西斯依循波斯帝国的扩张习俗,哪怕在希腊世界不构成波斯安全威胁的情况下,也要寻找借口发动战争。与希罗多德相比,修昔底德则把战争原因放在实力争夺之上,这也使得修昔底德在当代国际事务中出现的频率更高。21世纪初以来,“修昔底德陷阱”这一名词逐渐成为热门词汇,被用来界定大国间必然冲突的规律。虽然修昔底德未必想到自己的名字在两千多年后会被加上“陷阱”二字,但好事者信誓旦旦地说修昔底德目光如炬,早已看清人类事务的真相。这一切都来自修昔底德对伯罗奔尼撒战争原因的分析:雅典人实力的上升引起拉凯戴孟人的恐惧。

希波战争以后,雅典取代了斯巴达,成为抗击波斯新联盟的领导者,在希腊世界的地位骤然上升。在此期间,雅典与斯巴达以及伯罗奔尼撒联盟发生了断断续续的正面冲突,冲突的结果是“三十年和约”的达成,实际上确立了斯巴达和雅典分别对陆地和海洋的主导权。公元前446年,双方订立了这一和约,15年后,雅典人便和伯罗奔尼撒人爆发了长达27年的战争,史称伯罗奔尼撒战争。修昔底德说:

我首先要记载的是,他们撕毁和约的原因( aitiai )、相互责难的理由( diaphorai )以及分歧所在,以使后人明了希腊人中间发生的如此大规模战争从何而起。我相信,战争真正的原因( tēn alēthestatēn prophasin ),尽管不太为人所知,是势力壮大的雅典人,引起了拉凯戴孟人的恐惧,从而迫使( anagkasai )他们开战。以下就是双方所公开陈述的、责难对方的理由,他们正是根据这些理由撕毁和约和开战的。

修昔底德的这段话首先区分了战争的直接原因和真正原因。直接原因就是战争双方相互指责抱怨的理由和借口,修昔底德使用的词是 aitiai ,这些抱怨和责难的记述主要围绕科西拉(Corcyra)事件和波提代亚(Potidaea)事件展开。而真正的原因则是雅典实力上升导致斯巴达的恐惧,修昔底德使用的词是 prophasis ,这体现在他对雅典在希波战争之后崛起的记述中,上一讲已经讨论了这部分内容。基于这两层原因,修昔底德认为这场战争必然会爆发。

修昔底德给出的原因一定是成立的吗?未必。但我们的目的是理解修昔底德。如果我们的目的设定为理解这段历史的话,那么修昔底德是一个重要的史料来源,但他未必是最真实的,他有自己的判断。比如古希腊史专家唐纳德·卡根(Donald Kagan)就明确说修昔底德是错的,他提出在战争爆发前的一段时间内,雅典的实力并没有明显增强、雅典帝国也没有继续扩张等观点。 假设我们找到一些确凿的材料,发现修昔底德写的和这些材料有冲突,那我们的任务是要解释他为什么要扭曲一些事实,或者忽略一些事实。跳出这本书,发生在公元前431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到底是怎么爆发的、是不是必然爆发,这些是可以有争议的,但在修昔底德这里没有争议。 IpoaIL3XnvmgSZKc2vbClalryLkxuh83vy54WMZtUIdSPergcK4GqQYhSVGdyR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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