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用什么词来形容,我们关注的通常是焦虑给人带来的痛苦。焦虑让孩子郁郁寡欢,让父母备感无力。其实焦虑的原型——紧张,是有其好处的。健康的心理、成功的人生,乃至死里逃生的能力,都必须具备适度的紧张情绪,因为它能驱使我们避开危险,积极行动,使身心达到最佳状态。完全的放松不利于考试或跳水,因为这类活动需要全神贯注。只有当一个人过度紧张或者总想逃避(正如游泳池里那些紧张的孩子们)的时候,它才成为一种危害。
过分紧张会忧郁成疾,紧张不足则难以成功或者防卫不够。危险关头,我们需要恐惧,因为恐惧能刺激我们求救、逃跑、躲藏,或者为生存而反抗。当然,必须是在真正的危险来临时,紧张情绪所提供的才是积极帮助。害怕正在追你的老虎确实关系到你的性命,但是害怕动物园里的老虎就有点多余了,而害怕听老虎的故事则更是大可不必。
良好的紧张感让我们远离不道德的行为。良心利用紧张提醒我们,要是做了违心事就会惹上麻烦或者感到内疚。但是,假如好端端的时候也会在内心产生罪恶感或羞愧感,那就属于过度紧张了。
危险当头的时候,容不得我们仔细思考。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快速反应机制,而紧张的反应比思考的速度要快得多。请想一想,你有时是不是心里会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我们都多少有点“蜘蛛感应”(漫画英雄蜘蛛侠拥有的超能力),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气息并对身体发出警告,再找时间去收集和分析信息。蜘蛛侠不会把他的直觉归功于紧张感,但本质上它和紧张感一样,都在四下查探危险,时刻准备行动。正常情况下,紧张感说来就来,迅速发挥作用,然后功成身退,给随后赶到的理性思考让路。但是在一个人过度紧张的时候,理性思考就很难插足进来。
过度紧张不会要我们的命,只会让我们越来越消极,越来越失去生机。或者更准确地说,它不会马上要我们的命。尽管我们都已知道,持续的压力会严重危害健康,但是从生存的逻辑上,假如真有危险,那么多一些紧张总比紧张不足要更安全。这可能就是孩子动不动就容易紧张的原因。
孩子需要适度的紧张,但父母确实很难把握这个平衡点。我们希望孩子为考试紧张起来,这样才会认真备考,但是又不希望他害怕得不敢上学。我们希望孩子检查作业、改正错误,但是又不希望他成为擦了又写、写了又擦的完美主义者。我们希望孩子把手洗干净,但是又不希望他每次洗了五分钟还不停。我们希望他在面临火灾时知道如何自救,却又不希望他每次一走进楼房就只想着失火时该怎么办。
许多容易紧张的孩子担心自己不够聪明,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有时会做出一些傻事。我会提醒他们,从来不紧张的人才不够聪明。智商再高,也丝毫不能帮人免除情绪上的烦恼。事实上,很多容易紧张的孩子智商都很高,只不过他们总是担心这担心那,因而耗费了太多脑力。
我们更需要帮这些孩子认识到,容易紧张的特点同时也意味着敏锐过人的情绪能力。一个人在某个方面有些缺点,必然在另一方面具有优势。
最近,我接待过一对父母,他们的儿子康斯坦丁就是一个极度焦虑的孩子。这对父母说,只要没有进入焦虑状态,康斯坦丁就是一个具有想象力、创造力,快乐而风趣的孩子,做事也十分专注。这些优点是有焦虑倾向的孩子的共通之处。父母和老师常说,容易紧张的孩子更懂事,说话稳重,体恤他人,和大人相处得更好。尽管我们常常需要鼓励这些孩子去尝试一些更加刺激的事情,但换个角度想,他们至少肯定不会成为极端的冒险分子,这让我们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