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级时有一次科学课,我需要自己拟定实验课题。
当时我妈妈是一所幼儿园的园长。每年春天,幼儿园都会组织孩子们进行孵小鸡的活动,而我则在晚上和周末负责照看鸡蛋和雏鸡。那时,我姐姐珍妮正在进修心理学课程(你一定会说:看来你们家都是干这一行的)。她给我讲了她的导师正在研究的课题——动物的僵固行为(很多时候就是“装死”)。这是很多动物的一种本能,包括小鸡在内,它们在极度恐惧而又无力反抗或逃走的时候,就会装死。也许它们本能地知道,老鹰绝对不会吃死动物。
我的实验课题因此有了着落。
小鸡们出生几天后,我把它们一只一只地轻轻捧起,死死地盯着它的小眼睛,就像老鹰盯上猎物的样子。等我把它放下时,小鸡吓得僵在地上不动了,开始装死。大约1分钟后,它蹦起来,又开始四下走动。这就是从害怕到复苏的一次循环。
在第二步实验中,我同时吓唬两只小鸡,结果它们一起装死,大约持续了5分钟。也就是说,它俩一起装死的时间,比第一步实验中单独装死的时间要长得多。
接下来第三步,我在吓唬一只小鸡的同时,让另外一只在旁边闲逛,结果被吓的这只小鸡仅仅在地上躺几秒钟就蹦了起来。
我的结论如下:
受惊的小鸡会观察第二只小鸡在干什么,以此来判断环境是否安全。如果第二只小鸡正在欢快地四处溜达,那么前一只小鸡就像接收到了安全信号:第二只小鸡没有害怕,而且也没被吃掉,所以一定没危险,我也可以站起来了。如果第二只小鸡也在装死,那么前一只小鸡可能就会想:虽然我自己没看见老鹰,但是第二只小鸡肯定看见了,所以它不起来,那么我最好也老实躺着别动。我姐姐的导师加洛普博士发现,小鸡们在镜子前面装死的时间最久,因为它以为镜子里是另一只被吓坏的小鸡。
在刚刚开始从事家庭咨询和治疗的时候,我曾一度理解不了的是,为什么对于有些父母而言,安抚紧张的孩子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在这个问题上,“第二只小鸡”的实验给了我启示。普通孩子在轻度紧张时,只需要父母劝慰几句就行了,即父母起到了“没有害怕的第二只小鸡”的作用。而对于那些很容易高度紧张(即焦虑)的孩子,他们不仅听不进劝慰,有时劝慰反而会让他们更加不安。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的父母同样也很紧张。当孩子环顾四周时,他们看见了紧张的父母——“吓坏了的第二只小鸡”,这让他们更加坚信这个世界是个险象环生的地方。
即便父母没事,焦虑的孩子也经常无法察觉到旁人的放松状态。这是因为焦虑会让人们戴上“有色眼镜”,看到的都是世界上的危险。他们就像在镜子前装死的小鸡那样,一直能看到吓坏了的第二只小鸡。不管父母紧张与否,焦虑的孩子常常深陷这种感受而无法自拔。
假如孩子比较容易紧张,那么我建议父母在孩子紧张时,别再重复以前那些无休无止的说教和劝慰。毕竟,镇定的第二只小鸡之所以能安抚吓呆的小鸡,用的并不是摆逻辑、讲道理的方式,更不是行为矫正!在孩子害怕的时候,我常把自己当作“第二只小鸡”。我会对孩子说:“看看我的眼睛吧,我眼睛里有没有‘害怕’?”这种方式能让孩子从僵固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帮助他找回安全感。这要比“没什么可怕”之类的劝慰管用多了。
除了介绍应对童年焦虑的方法之外,本书还会探讨如何重新设置“安全系统”。这里所说的“安全系统”,是指大脑在面对危险时的反应,以及从紧张到恢复平静的过程。安全系统能挽救我们的性命。紧张情绪就像一个“警报器”,如果它不工作,我们过马路前就不知道要左右查看,身处险境也不会逃跑、躲避或者反抗。然而,过度的紧张则会导致安全系统紊乱。焦虑的孩子会有一个过于敏感的警报器,即便眼前没有危险,一个念头也会使他警报大作:
万一闪电击中房子……
我当初要是多复习几遍该多好……
别人肯定会嘲笑我……
万一谁都不理我,那可怎么办……
正常的安全系统,必须具有“解除警报”的功能。火警之后,人们怎么才能知道何时可以安全回到房间里呢?焦虑的孩子在警报器过度敏感的同时,解除警报的机制却运转不良。他们似乎对任何安全的信号都浑然不觉,即便第二只小鸡早就爬起来满地啄米了。寡言少语、心事重重、强迫性行为、没完没了的担心,都是无法解除警报、一直警报大作的表现。
焦虑的孩子身边没有“第二只小鸡”来提供有效的安慰,或者自身缺乏一套运转正常的安全系统,于是他们只好逃避。他们不仅逃避危险,也逃避任何能让他们联想到危险的事物。焦虑的孩子面临一个矛盾:他们竭尽全力地逃避紧张的感觉,然而不幸的是,从长远看,逃避的结果只会增加紧张。因此,本书的主题之一,就是如何避免逃避。
说起高度紧张和焦虑,我个人深有体会,因为我自己从小就是个容易紧张的人。有一件事让我忽然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那样紧张兮兮地看世界。必须承认的是,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真够难为情的)。那天我在高速路上开车,前面那辆车的排气管突然掉了下来。我猛打方向盘,尽管绕开了,但仍然惊慌不已。在接下来的10分钟里,我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我们差点儿就死了!要是我们撞到那根管子该怎么办?”
我一直唠叨个不停,直到坐在副驾驶的那个朋友十分平静地说:“可是我们没有。”我哑口无言,最后只得笑了起来。他说的这个事实我居然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我试图争辩,可是却找不到任何符合逻辑的理由。由于车里的“第二只小鸡”并不紧张,我因此也就“不再僵固”,放下了刚才的紧张。当然,这种过度的紧张不可能瞬间消失。毕竟,它是经年累月形成的。
对于自己容易紧张的原因,我同意那个传统的解释——既有先天因素,又受后天影响。也许基因和先天特质让我注定是个容易害羞的人,也就是常说的“慢热型”。我有个容易紧张的父亲,而他则有个更容易紧张的妈妈。我小时候遭遇过一些可怕的事情,严重的创伤是那个年龄的我所无法承受的。换句话说,所有能造成童年焦虑的事情,我都遇到了。我真希望当年自己的父母能读到这么一本书。
父母们常常问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孩子是不是自然而然就能摆脱这种焦虑状态。很抱歉地说,仅靠年龄的增长往往是不够的。当然,年龄的增长有时会带来新的动力,促使人做出改变。我为了克服自己的羞怯感,就曾竭尽所能地努力过,一次是为了在学校里表演,还有一次是为了跟女孩约会。幸运的是,这两件事我都成功了。然而,在某些情况下,昔日的紧张感还是会卷土重来。成功地应对紧张,并不是说从此就再也不会感到紧张。它意味着紧张不再像过去那样频繁、严重或者挥之不去。对我来说,一个最大的转变就是:紧张不再限制我的生活,不再是我前进中的绊脚石。如今,我喜欢做公开演讲,喜欢结识新朋友,以至于当我说自己容易害羞的时候,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相信。现在,当我感到紧张的时候,我会努力去弄清楚原因,正视紧张背后的真实情绪,而不会再像那些可怜的小鸡一样吓得在地上装死。
改变永远为时不晚。
对于容易紧张的父母来说,能为孩子提供的最大帮助,就是处理好自己的紧张情绪。我父亲以前一直害怕游泳,因为他自己的母亲非常害怕他淹死。我10岁时,有一次邀请父亲下到泳池跟我一起游。他说他太害怕了。我说:“别担心,爸爸,我会抓住你的!”虽然那次他最终没有下水,但是多年后他告诉我,当时我那无知的自信鼓舞了他,他因此参加了一个游泳班,第一节课时,他一上来就向教练讲述种种害得他不敢游泳的童年经历。教练回应说:“你的故事很好,但是都没用。现在,下水吧!”那个教练便是我父亲的“第二只小鸡”。我父亲下了水,学会了游泳。
尽管我知道,游泳教练“现在,下水吧”的建议是正确的,但是我绝不提倡把害怕水的孩子扔进水池,或者把经常受欺负的孩子关在房子外面,逼他克服对邻家小霸王的恐惧。在帮助孩子克服焦虑的问题上,父母的确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但是这个角色十分微妙,绝不是强迫孩子遵照父母的意愿来消除恐惧那么简单。帮孩子面对恐惧时,我们当然需要推孩子一把,但是必须推得温柔,推得有耐心。
写此书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我在办公室里接待了越来越多深陷焦虑的孩子,在学校目睹了越来越多的焦虑情景,在与父母交流时也听到了越来越多他们自己小时候过度焦虑的故事。而如今,父母作为成人也越来越紧张了。我的很多同行也发现,因为害怕、紧张、担心和苛求完美而前来进行心理治疗的孩子数量骤然增多。把“焦虑”称为流行病,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夸张。
有一次,我在一所小学里和父母进行交流,听到了各种各样有关孩子害怕的情况:有的孩子非常怕水,不敢游泳,甚至每次洗澡都会爆发激烈的情绪;有的孩子过于害怕犯错,以至于无法正常上课;有的孩子不敢尝试任何新事物;有的孩子不敢做任何选择,连穿什么衣服去上学这类最简单的选择都做不出;有的孩子无法离开父母寸步,就算是上个厕所都不可以。这些孩子和家庭并没有进行任何心理咨询或治疗,但是我认为这些问题必须引起重视。
一位在幼儿园工作多年的老师告诉我,她给孩子们念了几十年的童话故事,但是最近几年,每个班里都会有几个孩子不敢听这些童话故事,因为他们觉得故事太可怕了。一位中学老师告诉我,有一个妈妈执意不让老师用红墨水批改她儿子的作业,因为红色会让孩子崩溃。谁也无法准确回答,为什么童年焦虑的现象一直有增无减,不过可能的原因包括:学校的竞争在增加,家庭的压力在增加,父母自身压力过大,生活节奏全面加快。
当孩子过度焦虑,尤其是劝慰和安抚无效的时候,父母会感到非常无助。这是一种痛苦的煎熬。你沮丧、生气,担心孩子的未来。你深知过度的紧张、害怕和焦虑正在干扰孩子的生活,破坏孩子的快乐。你想帮助孩子。好消息是,你能够帮到他们——以你未曾想到的方式。
你当然可以随时向专业心理治疗师求助,尤其对于严重的焦虑,专业治疗很重要。但是,我在这里描述的方法,是专门为想要亲自帮助孩子的父母而设计的。即使孩子正在接受专业治疗,你也可以在家里使用这些游戏技巧来帮助孩子释放情绪,从而配合专业治疗。我是心理治疗的头号粉丝(我自己就是吃这碗饭的),但是心理治疗缺少一个重要元素,而这个元素却是每个家庭都拥有的:亲子关系的力量。这是康复与改变的重要资源。大多数针对童年焦虑的方法都把父母排除在外,我认为这是大错特错的。本书中的方法把亲子关系放在了核心位置。假如紧张焦虑使你和孩子的关系面临危机,那么我希望这些方法能够帮你们重建亲密的关系。
联结(connection),是我所有方法的核心,这一点我在《游戏力》(简称)一书中详细讨论过。人生无处不联结:怀孕,喂养,搂抱,相视,玩耍,分享,安慰,倾听与交谈,友谊与共情,爱与关怀。联结让孩子感到安全、自信和快乐。
但是,分离,同样也是生活内容的组成部分。孕期结束于胎儿与母体的分离,婴儿期结束于孩子爬出去探索世界,我们与孩子分手去上班而他们去上学。还有一种心理上的分离,就是当我们生孩子的气,或者当孩子生我们的气、当他们害怕、当他们感到孤独时。这类心理分离,就是联结断裂,而且更为痛苦。
联结断裂是很多行为问题的根源。
对待“干坏事”的孩子,我们常常采用的方式是关禁闭、罚站、羞辱、打骂、威胁、指责,或者扬言不再爱他。这些方式将导致更严重的联结断裂,因而从根本上是毫无益处的。
由于分离和断裂时有发生,因此我们必须掌握重建联结的手段。对父母而言,游戏是与孩子重建联结的最佳方式之一,因为游戏欢乐、有趣,并且要求我们大人跟随孩子进入他们的世界。很多联结断裂的发生,都是因为孩子被迫进入大人的世界、听从我们的安排(几点必须上床睡觉,哪里必须保持安静,早晨一起床就必须争分夺秒,等等)。的确,我们有时不得不强加给孩子一些规矩,但是如果这样导致了联结断裂,那么我们可以通过更多的游戏和关爱来重建联结。
如何进入孩子的世界呢?简单地说,就是“坐到地板上”。有时仅仅是与孩子一起玩点什么,并时不时轻松愉快地互看一眼,就能预防或解决很多问题。面对年龄大一些的孩子,你可能并不需要真的坐在地上。和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一些你不爱看的电视节目(可是他们爱看,而你又想与他们加强联结),或是一起待到半夜(因为他们更可能在深夜向你敞开心扉,而不是吃晚饭时),这些都是重建联结的方式。
蓄满空杯的比喻,也可以帮助理解“联结—断裂—重新联结”的概念。想象一下,每个孩子内心都有一个杯子,需要你蓄满爱与关怀。杯子满了,孩子会变得合作、快乐、充满创造力。杯子空了,孩子会变得不爱合作、愁眉苦脸,不停地制造麻烦。作为父母,我们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不断去蓄满爱之杯,方法包括:关注孩子,满足他们的需求,让他们做选择,倾听并鼓励他们。
爱、关怀和游戏,能把孩子的杯子蓄得很满很满。比如,如果孩子因为看医生而感到恐惧,那么你可以通过角色置换的游戏帮他走出恐惧:让他扮演医生,你来扮演吓得要死的病人。你也可以用毛绒动物或玩偶小人,来表演出让孩子害怕的情境。追逐打闹对于建立自信心尤其有效,因此我建议多玩打闹游戏,让孩子从身体和心灵两方面同时感受到自己的力量。笑声让紧张得到缓解,亲密帮孩子走出沮丧。
蓄满的杯子,也就是亲子间的紧密联结,会在孩子的内心建立安全感。有安全感的孩子会合作、自信、灵活。而安全感的缺失,就可能导致孩子紧张和胆怯。我并不是说缺少安全感的孩子就是因为没有人爱,而是说他们在获得蓄杯(也就是获得安全感)的过程中,遭遇了某种干扰和阻碍。
游戏力并不仅仅是快乐地玩耍。孩子都会有激烈的情绪、问题行为以及未被满足的需求,这时他们需要成人来倾听和理解。他们需要的是成人温柔的引导,而不是指手画脚的评价,更不是指责批评。他们需要成人允许他们释放情绪,而不是告诉他们“不许哭”、“有什么好生气的”或者“有话好好说”。
如果把孩子的感受搁置一旁,我们就无法用游戏解决问题,而孩子则会失去我们的共情和理解。这里有一个例子,一位妈妈千方百计想避免孩子产生不良感受,可是这种做法却让孩子越来越紧张,后来游戏与共情才让情况有了转机:
“我儿子两岁的时候,开始害怕公共卫生间的电动干手器。尽管我们知道他不喜欢任何噪声,但他对干手器的害怕简直到了抓狂的地步。最初我们带他尽量躲避,可是这让他变得更加害怕。”
她告诉我,为了让孩子听不到那种声音,她什么办法都试过了。
最后,她意识到这样逃避只能让儿子的恐惧加剧,于是她换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
“我开始玩一些傻乎乎的干手器游戏,要么我当干手器来吹他的手,要么他当干手器来吓唬我。我们一起走进公共卫生间的时候,我装出既滑稽又害怕的样子。如果时机合适,我就问他敢不敢离干手器近一些,同时镇定地告诉他,他不喜欢那个声音是很正常的,只不过这玩意儿是绝对不会伤害他的。我遵循不心急、慢慢来的原则,一开始只是口头说说我要打开干手器,一段时间后真的打开,最后鼓励他把手放在下面。与此同时,我也一直在家玩上面提到的‘假装干手器’的游戏。”
共情与游戏,成就了这一切转变。妈妈和孩子不再逃避,而是直接面对干手器,这期间孩子肯定会哭闹、尖叫、怕得发抖,但妈妈知道这对于孩子克服恐惧是个必需的过程。“现在他4岁了,虽然不能说他有多么喜欢干手器,但他至少能让我把它打开,有时他能够自己把手放在下面。”
还有一个例子,一位善用游戏力的父亲描述了一段富有创意的亲子合作:
“任何时候,我和女儿贝卡玩角色扮演的游戏,都会有所帮助。例如,贝卡害怕吊扇在房间里的影子,但是特技女演员珂珂(她自编的一个人物)却什么都不怕。于是,当贝卡感到害怕的时候,我只要问她‘珂珂最近学会了什么新特技’,这样就能打破僵局,帮她冷静下来。”
在上述两个家庭里,游戏打开了一片新天地。没有游戏,父母会困惑、恼火或者重复做无用功。对于那个害怕干手器的男孩来说,假装游戏带他一步步靠近了真正的干手器,妈妈接受了他强烈的、因为早先逃避而积累下来的负面情绪。逃避会让人一度感觉良好,但之后就会渐渐成为孩子的拦路虎。对那个害怕影子的女孩来说,假想游戏激活了她内在的信心。
本书介绍的方法不仅适用于偶尔会担心害怕的孩子,也适用于经常高度紧张或严重焦虑的孩子。本书的目的是重新找到生活的快乐源泉,让我们从担心与害怕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从一两岁到十二岁,是运用游戏力帮助孩子面对恐惧、缓解紧张的最佳年龄段。年龄更大一些的孩子也许不那么容易对游戏敞开心扉,但是在本书中,仍然有一些技巧是大孩子可以受益的。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可能更想依靠自己或心理治疗师来应对紧张情绪,而不想继续依赖父母。
我接待过一名过度紧张的男孩,治疗一段时间后,他妈妈告诉我,男孩自己写了一张励志的字条,并贴在床头:
“每天做一件有惊无险、刺激好玩的事。”
这是个很大的挑战。
现在,欢迎加入有惊无险、刺激好玩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