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安全系统”来打比方,可以很好地解释焦虑的产生、持续、释放和结束的全过程。
当婴儿察觉到威胁、危险,或者自己有所需求的时候,他的哭声会引来成人对他进行保护,或者满足他的需求。此时,父母和其他监护人负有两个责任:一是阻止危险或满足要求,二是安抚情绪,帮孩子重新建立安全感。随着年龄的增长,安全系统变得越来越复杂,但是从察觉危险到重获安全的顺序是不变的。
为了体验一下自己的安全系统如何运转,你可以试试下面这个练习。首先,把注意力放在你此时此刻的感受上。做几个深呼吸,什么都不去想。现在,用一分钟来回想过去一个让你害怕的事情,尽量生动地回忆当时的种种细节。我知道这会让你觉得不舒服,但是请仔细感觉你的身体和心情发生了哪些变化。现在,把回忆暂时放到一边,再想想你对未来的担心,想象那件最让你害怕的“万一”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好,现在把这些景象从你的脑海中抹去。深深地、缓缓地吸气,再慢慢地、长长地吐气。保持深呼吸。双手放在小腹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现在,环顾四周,告诉自己,此时一切安然无恙:回忆再可怕,都已经过去了;想象再恐怖,此刻并未发生。
刚才这个过程中,你感到紧张了吗?放慢呼吸的时候,你感到轻松了吗?如果是,那么你就感受到了安全系统完整的运转流程,它的四个环节是:察觉危险、拉响警报、理性评估、解除警报。
一开始,你的情绪平稳放松。在察觉危险迹象的一瞬间,警报被触发。这个危险迹象可能是一段回忆或是想象中的一幅画面,不一定是当下的威胁。随着紧张感的产生,警铃响起,伴随着各种身体和心理的反应。随后评估机制开始理性地进行分析,以鉴别危险的真假。最后,系统发出安全信号,警铃关闭:一切都好了,我安全了,我能正常呼吸了。
如果刚才的体验启动了你的安全系统,但愿它现在已经重归平静了。身体从高度紧张的状态恢复到平静,从察觉危险到解除警报,往往需要一些时间。焦虑的人总是保持着高度的戒备,而且他的警报器还过于敏感。他们对周遭的评估判断往往有失准确,而且要比一般人用更长的时间去冷静和解除警报。如果你现在还对刚才的体验心有余悸,那就再多花点儿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放慢节奏,是成功释放焦虑情绪的方法之一。
安全系统的每个环节都至关重要。为了保护自己免受伤害,大脑的某些区域必须时刻防范可能的危险。警报一旦启动,身体必须马上做出反应。也是因此,消除焦虑绝不像吃消炎药那么简单。我们需要安全系统随时高效运转起来,时刻准备好反抗、逃跑或求助——但仅仅是在面对真正的危险时。
我们怎么来鉴别危险的真假呢?这就需要安全系统中具有一个良好的评估机制。对于焦虑的孩子,无论危险是否真的存在,他的评估机制都更容易认为身边确实有危险。也就是前言中所描述的那样,他放眼四周,到处都是惊慌的“第二只小鸡”。普通的孩子更容易做出客观的评估,既能察觉到危险,也能识别安全。在发现没有危险后,他们还能有效发出“解除警报”的信号,从而关闭警铃。
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安全系统会发生各种形式的故障。有的孩子无时无刻不在探测危险,这既让他无法享受生活,又阻碍了他的日常活动;有的孩子的警报器过于敏感,一点儿风吹草动,哪怕仅仅是一个想法、一种感觉或是计划的一点点变动,就会引发他的激烈反应;而有的孩子解除警报的功能太弱,一旦进入紧张状态,就很难恢复平静。
想象一下这个场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两个孩子,乔治和露比,正享受着一次快乐的林间徒步。突然,他们看见有一条蛇——其实只是一根长得像蛇的树枝。乔治的反应很夸张,他被吓跑了。他的爸爸让他回去再看看,好让他看清楚这只是一根树枝。可是乔治不愿意回去。爸爸生气地说:“你怎么跟个胆小鬼似的,下次我再也不带你出来玩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乔治的安全系统中,察觉危险的功能非常完好,马上发现了潜在的危险。紧接着,他拉响了警报,只不过他的警铃声太响太长。虽然警报帮助乔治躲避了“危险”,但很遗憾,他的系统中“理性评估”的机制却运转不良,这一点从他坚决拒绝回头再看看的态度上可以得到充分证明。他无法接收新的信息,从而无法做出更加准确的理性评估,也就无法发出解除警报的指令。爸爸想帮乔治解除警报,但是不管用,因为大脑在拉响警报的时候不愿相信来自外界的安全信号,哪怕信号的来源很可靠。乔治不听劝,无法平静下来,这让他爸爸感到很受挫,渐渐失去耐心,最后变得气急败坏。
乔治的恐惧感一直挥之不去。在后来的徒步旅行中,哪怕是一根小树枝,或是树叶轻微的沙沙声,都会吓到他。乔治的安全系统中,察觉危险的功能实在太敏锐了,拉响警报的功能也实在太强大了,这让理性评估和解除警报的机制永远都没有用武之地。
露比也被“那条蛇”吓了一大跳,只是反应不像乔治那么强烈,她并没有跑开。然而她和乔治一样,一直无法解除警报。尽管她看清了那只是一根树枝,但也没有恢复平静。她忧心忡忡地胡思乱想:“噢,这是根树枝。但是它也有可能是条蛇啊!万一真的有条蛇,我该怎么办呢?”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她一直无法让自己放松。后来的好一阵子,她都总是说:“我不喜欢徒步。”尽管她做出了准确的评估,但她陷入了一个怪圈:每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的警铃就被拉响一次。
几乎是在察觉到危险的同一个瞬间,人就会做出本能反应(大约二百分之一秒),这个速度要比理性思考快得多。恐惧是保障人类生存的最基本功能,因此必须运转得非常快,一秒钟的差距就可能会造成生死之别。假如真是一条毒蛇,当然最好是先跳开,再去一探究竟。
察觉危险的功能,并不是等到危险到来时才开始被动工作。我们每个人时时刻刻都会分出一部分脑力,来进行持续的探测危险的工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通常只会消耗一点点脑力。这项工作一直在后台运转,不会干扰其他的正常活动。偶尔遇到较大的危险,它才会提升警戒强度。
放松的孩子会让成人监护者承担起大部分的警戒任务。他会想:“有爸爸妈妈站岗放哨,就用不着我操心了。”所以,当你带着孩子在游乐场上玩的时候,最好放下手机或报纸,别让孩子觉得自己不得不独自应付可能的危险。如果他能确信你是个好警卫,那么他就能尝试更多有惊无险的游戏,并从中获得更多的乐趣。
对于深陷焦虑、担忧或恐惧的孩子,情况正好相反,警戒工作耗费了他们大量的精力。他们甚至会主动寻找理由让自己紧张。阿布7岁的时候很怕雷雨,他会一遍又一遍地查看天气预报,甚至天上飘过一小朵云彩,也会让他紧张不已。除了害怕闪电打雷,阿布的生活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焦虑,比如害怕犯错误。他很喜欢画画,但要是纸上弄脏了一小点儿,他就会把整页纸都撕掉,重新再画。阿布察觉危险的功能高度敏感,一小朵云彩、一小块污点,都会拉响他的警报,而且警铃声震耳欲聋。其结果就是阿布会表现出各种各样的焦虑行为。
倘若遇上真正的危险,正常运转的警报器会促使我们采取必要的行动:反抗,躲藏,逃生,或者求助。没有危险的时候,警报是不应该响的。然而不管是否真的有危险,只要警报拉响了,就会导致紧张:神经紧绷,容易生气,想要逃避,胡思乱想,心烦意乱。阿布的情况是,一方面警报拉响了,可另一方面危险却并不存在,那么其实他并没什么可反抗的,也没什么可逃避的。每次只要阿布的警报被拉响(这种时候很常见,因为他察觉危险的能力过于敏感),他的反应都会非常激烈。他妈妈说:“参加夏令营前,只要看到一片云彩,他就会抱着他的安慰毯,蜷缩着一直哭个不停。他说我不懂他有多害怕,也不懂夏令营对他是多大的折磨。他甚至开始说,他讨厌活着,简直想死掉算了。那时我觉得,我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得有多快,都能感到他的身体在颤抖。我真是太难过了!”
从上面这段描述里可以看到,过度拉响警报,会导致各种焦虑症状:生理的不适、心理的痛苦、偏执的想法、紧张的亲子关系。
阿布喜欢研究那些令他害怕的事物,想以此来减轻恐惧。因此,当他谈起恐龙、恐怖主义尤其是雷雨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位专家。但是,有一次阿布看了天气频道关于强雷阵雨的介绍后,结果却适得其反,他更加害怕闪电了,哪怕是在屋子里,也无法消除他的恐惧。这是为什么?为了明白其中的原因,让我们一起来了解安全系统的第三个环节:理性评估。
阿布觉得,看看雷阵雨的纪录片,或许会帮他减轻恐惧。他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精确的信息有助于合理地评估是否真有危险。
但是,电视画面的冲击力太强,让阿布的警报器更敏感了。当他再看见云的时候,就算是远远的一片白云,都会让他在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地重播那些恐怖的电视画面。其实,节目中的统计数字表明,灾害性的雷阵雨是非常罕见的。这个统计信息本应缓解阿布的恐惧,但是,感性的视觉冲击远远超过了数字的理性影响。结果,阿布虽然获得了新的信息,但是他的评估机制根本没有机会进行理性分析。在看节目之前,阿布以为只要全家人躲在屋子里就能避开闪电,但他看完节目以后,就连这个慰藉也没了,因此就变得更加害怕。
我认为,近年来焦虑人数飙升的部分原因,就是孩子接触到越来越多充斥着恐怖画面的电影、游戏、新闻和电视节目。这些画面太过血腥暴力,以至于孩子们无法化解紧张情绪,从而造成持续的高度戒备状态,并加大了警报器的灵敏度和反应强度。
在安全系统的整个流程中,阿布被困在了拉响警报这个环节里。警报器本身不具有评估能力,它只知道“熊是危险的”,但无法进一步分辨这只熊到底是站在眼前,还是关在动物园里,或者仅仅是在图画里,或是在脑海的想象中。这就像烟雾报警器无法区分烟和水汽一样。警报器属于情感脑(产生情绪的脑区)的一部分,情感脑的工作依据是想象和情绪波动,而非冷静的逻辑。因此,一只熊的图片完全可能给人带来强烈的情绪波动。
正常的理性评估机制,完全可以区分上述不同场景里的熊,然而阿布的情况却是,他无法让自己在拉响警报后,切换到理性评估的模式。
理性评估的工作属于主宰逻辑、语言分析的理智脑(或者称作思考脑)。评估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确定当下是危险还是安全。一旦得出结论,评估机制会通知警报器,是应该继续警报大作(眼前真有一只熊),还是关掉警报(只是想象中的熊)。放松的孩子能够摆脱警报的干扰,以便进行更准确的评估。而焦虑的孩子却是另一种情形,他们敏感的警报器会阻碍评估的准确性。
事实上,早在我们意识到自己有了一个想法或决定之前,察觉危险和拉响警报的机制就已经本能地完成了应尽的职责。如果你想逃离虎口,早半秒还是晚半秒起步,或许就是生死之别。先跑再想办法是更安全的做法,否则就可能太迟了:“咦,这是什么吼声?可能是只老虎?评估一下,也许不是?没错,确实是一只老虎!哎哟,不好!”
但是,我们最终还是需要一个准确的评估机制,哪怕这个机制运转迟缓,慢得就像《思考,快与慢》(诺贝尔奖得主、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尼曼著)一书里所形容的那样。否则,当危险过去(当我们发现毒蛇原来是树枝)的时候,我们依然无法停下逃命的脚步,或者不敢从藏身之处走出来。
正常的察觉、报警和评估这三个环节,应当能够彼此协作,既保证速度又保证准确度。当我们不确定危险的真假时,三者的组合与协调尤其重要。我们需要准备随时做出反应,同时又要收集尽可能多的信息。直到分析完更多更新的信息,理性评估也就完成了任务,并发出信号:继续报警,或者警报有误。但是,在焦虑的安全系统里,很难看到这种有效的团队协作。
大脑里稍显迟缓但更为准确的这个部分,应该负责最终的决定。如果有危险,理智脑就会形成一个有效的应对方案;如果没有危险,理智脑会告诉情感脑要冷静下来。
然而对于焦虑的孩子,负责最终决定的却是他那一触即发的警报器。紧张的情感脑还会告诉理智脑:我早就知道我很危险,你不必费心去判断了!没有理性的评估,恐惧和焦虑就会继续成为主宰。因此我们就能明白,为什么焦虑的孩子会觉得危险无处不在,为什么他们拒绝别人的安慰,不相信安全的存在。
尽管外界提供了足够的客观信息,例如“这只是树枝而不是蛇”,焦虑的孩子还是会把注意力聚焦于自己内心的想象和画面,它们就像一段段视频,不停地自动回放。乔治和露比所注意到的,不是眼前的树枝,而是脑海中想象的蛇。最让父母感到无奈的,就是孩子无法摆脱恐怖画面的自动回放,看不见现实,也听不进劝解。
理性评估机制其实对危险有着非凡的鉴别能力,但假如焦虑导致整个安全系统排斥新信息,那么理性评估也只好爱莫能助。
成见,也会干扰评估的准确性,使焦虑挥之不去。
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害怕蝙蝠。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次我走过一片田地,几只“蝙蝠”突然朝我冲过来。我吓得拔腿就朝附近的房子跑去。后来我才知道它们其实是燕子。当时光线昏暗,这些燕子飞得太快,我又害怕得不敢细看,因此误以为它们是蝙蝠。但是我对蝙蝠的害怕并没有到此为止,更糟的是,我开始怕起鸟来。在这里,害怕的情绪来自成见而非现实。
成见是很难被改变的,尤其是与恐惧相关的成见。容易紧张的孩子也比较容易对周遭事物产生恐惧的成见。幸运的是,比起成人,孩子的成见更容易发生改变。
当评估机制无法辨别安危时,它会从生理反应中寻找线索:如果我的呼吸缓慢而平静,那么我一定是安全的,因此也可以解除警报了。这就是为什么练习放松的技巧能够同时放松我们的身体和心情。主动地、有意识地让自己放松,可以轻轻地推动评估机制,让它步入正轨,让我们成为自己的“镇定的第二只小鸡”。
反过来想,如果我的心跳在加速,那一定是有原因的,对吗?这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其实未必正确。即使现实中风平浪静,焦虑的人也会经常感到不安,他们的警报器动不动就会铃声大作,而评估机制又会以警铃为依据,误认为真的有危险。
如果乔治知道,他的安全系统有故障,总是发出错误的警报,那么他可能会这样想:我害怕了,因为可能会有蛇,那么现在我需要确定,是不是真的有蛇。由于我们具有自我观察的能力,因此治疗焦虑的一个简单常用的手段就是告诉自己:我的心跳得很快,我的手在出汗,这是因为我紧张了,而不是因为我遇到危险了。我把这种技巧称作“有惊无险”。对于焦虑的孩子来说,认识到有惊无险,便是突破性的一大进步。
害怕、焦虑和担心,在我们的生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但是一旦危险过去,或者查明警报有误,我们就要想办法关掉警报器。这就像火警响起,可是我们发现并没有火灾,就需要关掉警铃,重置警报器。一个关不上的警报器,比哑巴警报器好不到哪里去。设想一下,假如学校或公司进行火灾逃生演习,可是却总是没有解除警报的信号,那么大家就只好一直待在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安全返回。
对于普通的孩子,父母三两句温柔的劝慰就是安全信号,就能够帮他解除警报。只要爸爸妈妈说:“宝贝你看,这只是一根树枝。”孩子自身的理性评估和解除警报的机制就能够完成后续的工作,使身心再次放松下来。我把这个过程称作“重置安全系统”。
焦虑的孩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的警铃太响、太执着,安全系统根本无法得到重置。劝慰根本没用,甚至会遭到愤怒的拒绝。本来,父母希望孩子一听说“这只是一根树枝”,紧张感就会马上消失。但事实是,我们无法跳进孩子头脑中的安全系统,替他发出安全信号。只有孩子自身发出的安全信号才可以解除警报。我们就算提供再多的安慰、保护和提醒,孩子也必须靠自己来做出评估,从而完成“解除警报”这个最后的环节。
有一个容易产生分离焦虑的孩子,当妈妈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就会惊慌失措。她的警报拉响后惊天动地,保姆百般安抚都无法让她平静。具有安全感的孩子会这样安慰自己:我不会有事的,虽然妈妈不在身边,但她很快就会回来。而她却不会这样想。由于无法解除警报,她拒绝任何人的安慰,她忘了妈妈其实每次都会回来,也忘了保姆其实也是自己喜欢的人。
焦虑的孩子只会看见眼前的各种危险,很难从以往的经历中吸取经验。正如一位妈妈所说:“我真搞不懂,芭蕾课都上十二次了,每次上完课她都很开心。可是下个星期去的时候,她又会紧张得像是第一次上课似的。”每上一次课,这个孩子就要与恐惧做一番斗争,直到警报最终解除,她才会好好上课。但是在重置安全系统的时候,这个让警报解除的信息(芭蕾课是安全的)却并没有被记录下来。因此,下次芭蕾课开始前,她那过于敏感的警报又会被拉响。对于普通孩子来说,生活则要简单得多,他们在一次次重置安全系统的过程中,会逐渐建立并加强基本的信任与安全感。
焦虑的孩子处在高度戒备中,他的警报一触即发,拉响后惊天动地,很难被重置。他回避一切可能引起恐惧的事物,这意味着他失去了很多磨炼评估能力的机会。他的解除警报机制无法发出安全信号,或者信号太弱,即使发出也被淹没在尖锐的警报声中了。
当父母和孩子理解了安全系统的各个环节,即察觉危险、拉响警报、理性评估、解除警报,那么对于焦虑和害怕也就有了更强的掌控力。这种理解会给你和孩子带来共同语言,你们不必争吵也不用发泄,可以坐下来一起谈谈焦虑和安全系统。这种共同语言会为一个家庭带来巨大的转变。
以前,每当卡洛斯感到紧张害怕的时候,他的父母都会数落他:“你怎么总也长不大似的,这点小事有什么可怕的!”这只会让卡洛斯感到难堪,而不会减少他的焦虑。冷落或嘲讽,从来都起不到任何积极作用。在一次家庭会议后,情况开始转变。那次会议上,我和卡洛斯全家一起讨论了安全系统的每个环节,还为各个环节起了特殊的名字。之后我又私下叮嘱卡洛斯的父母,以后孩子害怕的时候,千万别再奚落他“长不大”了。
后来,卡洛斯的妈妈来信告诉我事情的进展:
“卡洛斯现在害怕的时候,我们会问他:‘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警报器响了?你的身体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卡洛斯真的会顺着这些问题去思考,接着会告诉我们他的感受。这真是个奇迹!你知道的,以前我们根本不能触碰这个问题,一谈起来,他就会尖叫着让我们闭嘴。现在,我可以说:‘我们一起去找找,看看危险躲在哪里。’你把这个阶段叫作理性评估,我们给它起名叫‘寻宝大冒险’。一旦他渐渐冷静下来,我们就说:‘我好像是听见安全信号了,但是我不太确定。你听见了吗,卡洛斯?’”
在我看来,这个奇迹就是亲子间相互理解、共心共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