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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之都

台伯河由北而南蜿蜒流过罗马市中心偏西的位置。奥琳皮娅给马可找的房子正对着这条河。

自冬末离开佛罗伦萨,马可·丹多洛和奥琳皮娅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最终来到了罗马。应这个女人的邀请,马可住进了她家。

奥琳皮娅是罗马为数不多的高级妓女之一,她的家对着漂亮的纳沃纳广场,这与她的身份很相符。这里原是古罗马皇帝图密善时代建造的竞技场,罗马帝国灭亡后,经过漫长的中世纪,这里渐渐变成了住宅区。

住宅区位于原本竞技场的观众席位置,而古代椭圆形的比赛场地现在是广场。有人说当罗马有重要活动时,如教皇即位仪式等,会封锁与该广场相连的五条路,然后从台伯河引水入内进行海战游戏等,于是源自海军或海船的“纳沃纳”(Navona)一词就成了该广场的名称。当然也有人说纳沃纳这个名称是古罗马语言拉丁语中的“阿贡涅斯”(Agonès)经过漫长的中世纪演变而来,该词的意思是比赛。

只是在16世纪前叶的这个时代,广场上还没有贝尔尼尼设计建造的三个喷泉。后来,有了这三个艺术品,广场变得更漂亮。即便如此,这里依然是富贵人家的住宅区。欧洲新兴民族西班牙人、教廷的高层人物、现任教皇的亲属等,他们的宅邸大多集中于此。

正对着纳沃纳广场的一栋住宅楼内,二楼朝西的房子便是奥琳皮娅的。室内有好几个房间,马可住在这里完全没有问题。奥琳皮娅深深地爱着这个男人,因能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而感到无比幸福。对于深谙与男人打交道的她来说,这非常难得。

只是,回到罗马,奥琳皮娅便不再是一个普通女人了。

下午是高级妓女接客的时间。每到此时,来找她的客人总是络绎不绝。客人只是和奥琳皮娅聊聊天、说说话,就会心满意足地留下高额的谢礼。来到罗马后,马可才知道自己的情人竟如此博学多才,甚至还会说一口流利的拉丁语,这着实令他吃惊。

常驻罗马的各国大使但凡有本国权贵来访,一定会安排一天时间,带着来访的客人去见奥琳皮娅。就好像权贵访问罗马时,必定要去谒见教皇一样,见奥琳皮娅也是必不可少的重要内容。

罗马人自然不会答应她被外国人独占。有几位红衣主教都是她的常客,银行家、贸易商等经济界的人士中也有不少是她的宾客,甚至罗马那些赫赫有名的将军也会来找她。陪有权有势有钱的男人聊天,为他们演奏乐器,是奥琳皮娅的工作。

像奥琳皮娅这样经常出入宫廷的女人被称作宫廷妓女,这不是为了区别于古希腊的普通妓女。和高级妓女不同,普通妓女是以出卖肉体为生的女人。当然,妓女亦有贵贱之分。在罗马有很多单身赴任的外国人,这里可以满足各种不同的需求。

普通妓女通常都有情夫,而高级妓女则有特定的庇护人。这不是惯例,而是常识。马可自然也有些在意,想知道奥琳皮娅的庇护人是谁,只是他没有发现奥琳皮娅身边有这样一个男人。当然,马可知道奥琳皮娅不可能没有庇护人,只是他没发现,于是乐观猜测没有。关于这件事,这个女人既没有说有,当然也从未说过没有。

决定离开奥琳皮娅家另找住处,并非因为在意这件事。如果真的介意,马可大概是会问的。他之所以没问是因为认为自己没有这个权利,这个权利只有在和她正式结婚以后才能享有。

女人从未觉得马可住在自己家里是累赘,相反,她很享受和马可同居的生活,因此不存在无法共同生活的问题。决定和奥琳皮娅来罗马的时候,马可开玩笑地说过,做奥琳皮娅的丈夫也不错。他还半开玩笑地对奥琳皮娅说要做她的保镖,为此还被奥琳皮娅戏谑了一番。

然而,一旦开始同居,马可很快发现自己成不了高级妓女的保镖,因为有一个忠心又寡言的大个子男仆总是与奥琳皮娅如影随形,马可还没上岗就已经失业了。所以,以马可的性格,继续同奥琳皮娅住在一起,难免觉得别扭。

大概察觉到了心爱的男人内心的想法,奥琳皮娅主动为他找了另外一处房子。和罗马有名的高级妓女长期同居一处,会让来自威尼斯名门望族的丹多洛的名字随时被曝光。想离开奥琳皮娅又不好开口的马可接受了她的好意。

只是,奥琳皮娅提了一个要求。要求男人答应每天和她一起吃晚饭,晚上住在一起。对此,马可自然没有异议。因为在罗马,早饭到晚饭之间的白天,可做的事情不知凡几。

奥琳皮娅找的房子据说是属于法可涅里家族的,该家族是那不勒斯的名门望族。在罗马拥有房产,主要是为了方便家族中有人来罗马时居住。出租的部分设有独立的进出门。

罗马是教廷的所在地,来自欧洲各国的外交使节从未间断。商人自然也很多。商人可以住在本国设在罗马的商馆里,本国没有在罗马设商馆的商人则有旅馆为他们提供住宿之便。

威尼斯共和国在罗马设有大使公馆,这在当时属于个例。通常,各国大使都住在来自本国的红衣主教的住处,包括法国、英国及西班牙的大使皆是如此。

那些普通使节,尽管无须像大使那样要保持体面,但是,他们也不能长期住在商人住的旅馆里。

公寓既能保持体面,又无须花费太多。因此在罗马,对公寓的需求和作为经济中心的威尼斯一样大。而且在当时,无论是外交使节,还是商人、艺术家,来罗马工作的人很少拖家带口,基本都是单身赴任。因此,把精致的小公寓租给只带一两个仆人的单身外国男人,是罗马贵族不能忽略不计的收入来源之一。

这个法可涅里家族房子的正门对着一条20年前修的笔直的大路。这条路是教皇尤里乌斯二世提议修建的,既然是尤里乌斯修建的路,就取名尤里乌斯大道。

隔着这条大路,斜对面是法尔内塞宫。虽然尚未完成,但是其宏伟壮观的气势,已经碾压了周围的一切。现任罗马教皇保罗三世出身法尔内塞家族,因此,尚在建设中的法尔内塞宫可以说是罗马教皇的私人居所。

尤里乌斯大道人来人往,从这条路不能直接进入马可租的房子。这个法可涅里家族的房子旁边有一条直通台伯河的小路,与尤里乌斯大道垂直相交。进入这条小路向前走,有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紧闭的小门。

从这扇小门进去,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庭院。穿过院子,登上通向楼上的台阶,就可以进到马可租住的房子。即使法可涅里家族有人从那不勒斯来到罗马住在这里,进出也互不影响,非常方便。丹多洛是来自威尼斯的名门望族,在欧洲的宫廷,或多或少都有人知道丹多洛家族。马可认为,作为丹多洛家主的隐身之处,这个地方非常理想。假如住得太过隐蔽,与周围完全隔绝,反而会引起人们的好奇,而在这里完全不必担心人们注意。从小门悄悄出去,融入尤里乌斯大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他便是大城市熙攘人群中的一员了。

还有,这里既然是奥琳皮娅挑选的,自然生活起居都很舒适。这让马可随时感受到自己就生活在罗马这座独一无二的城市里。

走进公寓,右侧是仆人的房间,大概还兼守卫室吧。房间旁边有一个小厨房,光线充足。

玄关后面是一个宽敞的起居室,起居室右侧是餐厅。将餐厅设在厨房的旁边,一定是考虑到了外国人不会带太多仆人。宽敞舒适的卧室在起居室旁边,石造阳台连着卧室和起居室,阳台的石柱上遍布爬山虎。房子朝向西南,虽然不大,却很敞亮,台伯河面吹来的风清爽宜人。

从卧室、起居室和阳台向右远眺,在流经下面的台伯河对岸,能看见高高耸立的教皇宫殿。如果想感受古代的氛围,不远处就有古罗马的广场和圆形竞技场。

此外,这个房子还有专属的船只停靠码头。对此,奥琳皮娅好像还很得意,她说有专属码头的房子仅此一家。

码头不是露天的,坚固的石拱口对着河面,船要停靠在石拱的里侧。站在对岸看过来,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码头,但是在台伯河东岸,就看不出了,因为码头没有突出去。这里只能停靠小船。从套在桩子上的旧绳索,马可看得出这个码头许久未用了。

在威尼斯,船只直接停泊在家门口是一件很普通的事,马可对此也早已习以为常。但此时,恰恰就是因为坐船无须前往公共码头,这让身在罗马的马可心情愉悦。他很想坐船出游。与威尼斯海湾平静的海面不同,台伯河是一条河。河面宽度远比佛罗伦萨的阿尔诺河宽,看上去河水的流速并不湍急。

在这个房子里,马可开始了罗马生活。他耐心地观察一切,也再次拥有了可以独自安静思考的空间。

马可深深地感受到罗马是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城市,他觉得真正意义上的国际都市除了罗马再无别处。

昨天刚刚来到罗马的一个外国人,今天就可以融入其中,很自然地出现在街头巷尾,就好像他一出生就是罗马人一样。罗马人也不会把他当外国人来看待。走在路上,没有人会特意回头多看他一眼。连乞丐们见到外国人也会很自然地招呼说:“先生,请施舍一点给我这个可怜人吧。”当然,他们见到法国人会说法语,见到西班牙人会说西班牙语。

在马可的祖国威尼斯街上也有很多外国人,特别是在威尼斯的政治中心圣马可广场和经济中心里亚尔托桥附近,随时都可以听到德语、希腊语、土耳其语、阿拉伯语。法国、西班牙和英国都派有专人常驻威尼斯,不清楚他们是外交官还是从事情报活动的人。从旅馆老板到贡多拉船上的船夫,会两三种外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是因为生活在威尼斯的外国人数量远比伦敦、巴黎、马德里和阿姆斯特丹的多得多。

威尼斯之所以吸引外国人,一方面是因为经济,另一方面得益于威尼斯公正的社会制度。在威尼斯,不论国籍、信仰,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没有歧视。生活在威尼斯的外国人无须担心因国籍不同、信仰的宗教不同而遭到迫害或流放。而且,威尼斯施行的是共和制政体,而非专制君主制。在这里你可以专心从事经济活动,不必为专制君主的反复无常而终日惶恐不安。

然而尽管如此,在威尼斯的外国人身上总给人往来过客的印象。身为纯正的威尼斯贵族,马可·丹多洛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要说世界性城市,君士坦丁堡也算得上一个。它是东罗马帝国的首都,又叫拜占庭,已有千年历史。土耳其攻陷此地后迁都于此,足见君士坦丁堡作为连接欧亚的要塞,是极其重要的一个城市。受经济利益的驱使,自然有无数商人从世界各地蜂拥至此。虽然土耳其的苏丹是无出其右的专制君主,商人们依然冒着风险来到这里。可见汇聚了东方财富的君士坦丁堡魅力之大,甚至找不出一个城市可以取而代之。在这座土耳其语叫伊斯坦布尔的城市,威尼斯不仅常设开展外交活动的大使馆,而且还常设贸易活动的商业大本营,这两者在欧洲各国中的规模都是最大的。

像这样,无论是出于对这里传统的向往,还是出于对现实利益的追求,生活在君士坦丁堡的外国人总是很多。而且,1453年,土耳其消灭东罗马帝国以后,不断侵略周边国家,并在战争中屡屡获胜,变身成为一个庞大的帝国。很多国家和民族被土耳其占领后,原住民就成为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被征服民族。他们各自拥有自己的语言和宗教信仰,于是,首都君士坦丁堡也有了多民族国家的城市风貌,这一点比任何一个城市都明显。

在这个城市里有:

说希腊语、信奉希腊正教、曾经是拜占庭帝国主人的希腊人;

地处东方、在伊斯兰世界中依然坚持信奉天主教的亚美尼亚人;

被迫分散到世界各地却依然坚守自己的宗教——犹太教、坚持向各地渗透并取得成功的犹太人;

被土耳其征服以后分裂出基督教和改信伊斯兰教两派的斯拉夫民族;

和征服者土耳其民族一样信奉伊斯兰教,却为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所征服的阿拉伯人。

拥有如此众多民族的国家之所以能够存续,一方面是因为土耳其人相比于阿拉伯人,对宗教持更宽容的态度,另一方面也因为土耳其人在军事和政治领域的手段很高明。然而,这样的一个帝国,一旦涉及经济领域,就变得无能为力了。相反,军事和政治能力相对较弱的希腊、亚美尼亚、阿拉伯等民族,在商业方面却人才济济。欧洲在与其进行贸易时,必须依赖一支以威尼斯人为首的欧洲团队,否则将毫无作为。

欧洲人到了君士坦丁堡,和在威尼斯一样,很难消除往来过客的心态。希腊人本就是这里的原住民,所以在被土耳其征服后,只能在伊斯兰教统治下的国度里继续生活。但是,通常被称为拉丁人的欧洲人总是无法放弃这样一种想法,即自己有一个随时可以回去的国家。

然而,虽然有一个随时可以回去的国家,生活在罗马的外国人往往会忘记这一点,好像罗马就是自己的家。

罗马没有特别值得称道之处。这里不像威尼斯是一个经济中心,不像西班牙有可以左右欧洲现如今政治方向的国王,也不像法国国王那样拥有众多宫殿,但是,外国人依然络绎不绝。究其原因,是这里有基督教的大本营——罗马教廷。当然,话虽如此,生活在罗马的外国人也并不都是神职人员。

在罗马的外国人从事各行各业。除了神职人员,还有许多学者、艺术家、银行家、将领、妓女,以及只是来罗马看看的、各种身份的朝圣者和游客。所有人到了罗马,都很快就会融入其中,好像从一出生就生活在罗马的当地人那样,自由自在,生活愉快。

马可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他想,自己身为威尼斯人尚且如此,那么原因不应在别人身上,应该在自己身上。于是,这几天,探访罗马这座城市的愿望占据了马可的身心。

也许除了马可,在罗马的其他外国人并没有这种困惑,温暖、自然、惬意又包容的罗马,其魅力不会让他们产生疑问。

马可四十来岁。作为威尼斯贵族,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大概是因为他的经历。他曾经是威尼斯共和国最高决策机构元老院的元老,同时又是该国情报组织十人委员会的委员。十人委员会非常有名,连土耳其人也有所耳闻。一个人的思维方式一定会受他曾经从事过的工作的影响。关于上述这种现象,尽管无聊,马可依然忍不住要去探究其中的因果关系。

他认为主要原因,就是作为罗马的统治者,罗马教皇的职责的特殊性。

作为基督教领袖,他不仅是出类拔萃的宗教人物,在16世纪,罗马教皇同时又是罗马教廷领地的统治者。这块领地占据意大利半岛五分之一的面积,其中包括马尔凯、翁布里亚、拉齐奥等地。

当然,教皇与世俗的君主不同,他们不像法国、西班牙、英国的国王那样可以世袭。他们是经过教皇选举会议,即红衣主教会议选举后登上教皇之位的。教皇虽然是终身制,但不允许世袭。一旦教皇去世,就要召开教皇选举会议,而当选的人与国籍和出身无关。

第一代罗马教皇是耶稣基督十二使徒中的首徒圣彼得。从那时算起,教廷的历史至今已超过1500年。列举最近一百年间,即1450年以后的教皇,有如下几位:

尼古拉五世,意大利人;

加里斯都三世,西班牙人;

庇护二世,锡耶纳人;

保罗二世,威尼斯贵族;

西斯都四世,意大利北部萨沃纳人,因修建西斯廷教堂而闻名;

英诺森八世,意大利人;

亚历山大六世,出生于瓦伦西亚,与加里斯都三世同为西班牙人,继他之后的庇护三世是锡耶纳人;

尤里乌斯二世出身美第奇家族,是佛罗伦萨人。从西斯廷教堂天顶画开始,他请米开朗琪罗创作了很多作品;

继利奥十世之后登上教皇之位的阿德里安六世出生于乌得勒支,是荷兰人,据说意大利语说得很不好;

克雷芒七世也出身美第奇家族,也是佛罗伦萨人;

1534年,则是法尔内塞家族的保罗三世戴上了教皇的三重冠。

纵观上述诸位教皇,只有现任教皇保罗三世是罗马人。除他之外,这一百年间交替上场的其他12位罗马教皇中,别说是罗马人,连出生在罗马教廷领地内的人都没有,出生于非意大利国家的倒是有3位。

从最高权力者罗马教皇的出身可以看出,罗马是外国人的天堂。

如果占据最高统治位置的是一个外国人,那么这个地方的外国人很多也就不足为奇了。

由于当选罗马教皇的通常是红衣主教中年龄偏大的人,因此,他们在位的时间自然不会太长,最长也就十来年。这么短的时间里,单靠教廷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外国人也不知不觉地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正是这样的开放性造就了罗马这一城市的性格,也因此,在罗马的居民其性格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浓厚的世界性。

马可觉得在这一点上,古罗马时代大概也一样。

公元1世纪末之前,罗马帝国的皇帝之位都由罗马人独占,后来逐渐被来自行省的人取而代之。尼禄皇帝是罗马人,而一年后登上皇位的韦斯帕芗大帝虽然出生于意大利,却不是罗马人。公元1世纪末至公元2世纪早期在位的图拉真大帝和哈德良大帝则是罗马殖民者的子孙,出生于西班牙。

到了公元3、4世纪,罗马皇帝的出生地从北非的塞维鲁皇帝开始,来自叙利亚、多瑙河附近等帝国边境的多了起来。戴克里先大帝的出生地达尔马提亚与意大利隔亚得里亚海相望,算是距帝国首都罗马很近了。总之,要成为罗马帝国的皇帝,只需要拥有罗马公民权,出生地是不是罗马则全无关系。

作为唯一条件的罗马公民权,在卡拉卡拉时代就授予了帝国境内所有的自由民。因此,从理论上来说,无论出生在辽阔的罗马帝国的何方土地,只要有罗马公民权,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皇帝。

考虑到古罗马时代的罗马公民在帝国灭亡后变成了基督教的信徒,那么他们无论出生于西班牙还是荷兰,都不对成为教皇造成阻碍。

因此,自古以来,罗马这座城市就不会区别对待同胞和异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欧洲任何一个城市都无法与罗马相提并论。

在威尼斯,尽管外国人在经济和其他领域的行动是完全自由的,但是他们不能参与威尼斯的政治。同样,君士坦丁堡的国家政权只能掌握在苏丹所居的托普卡珀宫内的人手中。

马可深刻体会到,所谓的国际城市,与生活在那里的外国人多少无关。罗马是一座真正意义上开放的城市,而想来圣彼得和圣保罗能把基督教传教的大本营设在罗马,他们都是非常具有战略性眼光的人,这也难免让人露出一丝苦笑。

望着窗外的台伯河和对岸被绿色包围的美丽建筑,马可陷入了沉思,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有人进了房间。

一双柔软的手从背后抱住了他,温热的肌肤传来一股暖意。马可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却没有回头。女人把脸贴在男人的后背,双手紧紧抱着男人一动不动。

这一宁静安详的时刻缓慢流过,速度远比沙漏慢得多。

“我爱你。”

听到男人的这句话,女人没有开口,只是用身体做了回应。马可觉得此时若是掰开女人抱着自己身体的手,推开女人的身体,女人不仅会因为失去依靠而摔倒,甚至还可能会融化、消失。

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也许只是一小会儿,也许很久,总之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奥琳皮娅终于松开手,走到马可面前,脸上挂着一丝小得意。她为自己履行了诺言而高兴。她说:“已经说好了,明天去。那位大名人太难打交道了,说服他真的费了我不少口舌。”

刚到罗马不久,马可就提出想去西斯廷教堂看天顶画《创世记》,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著名雕塑家、画家米开朗琪罗还在西斯廷教堂进行创作,这次是在正面墙壁上制作新的壁画。他不喜欢外人进入制作现场。

马可问道:“是不是找人帮忙了?是有人帮忙说情了吧?”对于这个问题,女人只回以微笑,却没有作答。 mkEGYHOSnbCqtUbJalhBkhK/gEnNrBpw5JiQprGlyv+A+7L7WKae6RkH9GFXQQ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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