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犯下那些事的人,我们不能给他们以人的面孔、声音和目光。人们不会这样问自己:他们是谁?人们只会这么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像是另类的肌体,是身体组成、建构过程出现的一次失误。
当奥斯维辛和特雷布林卡
的头头们看到堆满壕沟的尸体,看到他们的回收仓库堆满了头发、鞋子、玩具、眼镜,等等,等等,随着被毒气毒死的犹太人数量增多而增多,我想这些纳粹党卫队队员眼里有的该是和卡庞特拉墓地的亵渎者们
一样的“微笑”而“温和”的目光吧。
为什么这会让法国、让全世界产生恐惧?因为在这些行为和举动中有一种可怕的相似。卡庞特拉、克里西——下布瓦、皮蒂维耶,欧洲公墓到处都有那么一些……卡庞特拉,是最后终结的典礼。
一周来,我就像在发现集中营。我们不再是平常人,我们都成了纳粹的屠夫。每天早上,我都在意念中尽力杀死勒庞
。只要我一醒,我就开始谋杀。没有哪次看勒庞时,我没有在他眼中看到死亡的杀机。眼中的死亡露出笑意,幼稚的,为了混淆视听。这就是那些人的强笑(看看战争快结束时他们的照片吧)。同样是眼中的这份杀机。目光就成了头上的空洞。
我们必须看一看这些纳粹党人,他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都是那些叫自由叫得最响的人。不,纳粹党不能算是政党。扒坟、放毒、焚烧六百万犹太人,建造围着带刺铁丝网的灭绝营,并为此提供庇护,使罪恶行径上升为行之有效的、系统化的政治制度,宣布灭绝一个种族就像宣布一次普选一样,说是有太多的犹太人,在报纸上轻描淡写地说犹太人太多,都是一回事。这不能算是一项政策。
结束了。好好听着:这段岁月永远过去了。人们现在只是提防着纳粹带来的死亡,但并不谈论。自由的三段论(所以人都有表达的权利)彻底过时了。世界上有那一百万人——好像国家只是他们的——于5月14日星期一上街抗议,他们承认了这种消亡。对那些还没有完全膺服的人,我想问一问:知道奥斯维辛的内幕、结局之后,你还会允许出现下一个奥斯维辛吗?在今天的自由里,在世界各地,都存在着政治上的滞后,某种对政治行动、对政治结论的厌恶,我还要加上:缺乏表达观点的勇气,尤其是自己的观点。
《新观察家》,199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