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出门去超市购物那样,到附近的农田里买菜。鼓鼓囊囊的蚕豆、味道浓郁的鸡蛋、晶莹剔透的蜂蜜,都是邻居精心培育的产品。产地、生产者,甚至灌注其中的浓浓心意清晰可见,这些啊,都是让人放心的食材。
有没有什么方法,让人居住在大城市的同时,过上不给环境增添负担的舒适生活呢?这就是我近几年思考的主题。我知道自给自足的生活对环境很友善。然而现实问题在于,我自己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几经苦苦求索之后,我找到的答案就是:由当地人来消费当地出产的物品,走自产自销的路子。放眼望去,东京还有许多农户呢。
东京都世田谷区——这里前往市中心交通方便,人气颇高,事实上还是自产自销的宝库。随处可见农田,旁边还设置了销售农产品的无人售卖机。生产者直通消费者,减少了运输环节制造的二氧化碳。在这里,人与人面对面交往。
岛田农园的岛田秀昭先生就是在世田谷务农的农户之一。他一边经营面粉生意,一边在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广阔农田上种植梅子、竹笋、土豆、芋头等农产品。从上一代开始,岛田农园还利用面粉工厂制造的麦麸和谷壳开展有机种植,为周围的居民提供安全放心的新鲜蔬菜。
这里不仅有自产自销的蔬菜,从江户时代持续至今的吉实园现任经营者吉冈幸彦先生竟然还会养猪。吉实园周围都是幽静的住宅区,从马路上看过去,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园林植物,完全察觉不到里面养了猪。
然而,只要离开马路稍微往里走一些,就能看到“货真价实”的猪了。那些猪都被放养在有围栏的大片土地上,那派田园式的光景,让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接着,吉冈先生又带我走进了猪栏……接受了猪那充满热情的洗礼。
我身边围着的是猪、猪、猪。站在远处还感觉不到,一走近就发现,猪真的很大。小猪大约重三十千克,大猪动辄超过一百千克。转眼,我就被猪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这些猪都是全副武装,身上披挂着泥巴和粪便混合而成的“盔甲”。
不知它们是在欢迎新来的人,还是看到多了一个同类心里高兴,总之这些猪都用柔软的鼻子顶我。它们对我的鞋也很感兴趣,全都伸嘴去咬,想把鞋拽下来。猪是杂食动物,拥有锋利的牙齿,也不知道控制力度,因此咬得特别起劲。不一会儿,我的牛仔裤和鞋子上也沾满了泥巴。
尽管如此,近看这些猪,我还是觉得甚是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惹人怜爱,弯弯的长睫毛如人微笑时上翘的嘴角。吉冈先生说,猪其实很聪明,而且充满好奇心,养久了觉得它们比狗都可爱。确实,吉冈先生一走到猪栏旁,猪就自然而然地围了上去。“别处找不到生活环境这么好的猪。”正如吉冈先生所说,吉实园的猪全都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长大,过着幸福的生活。
吉冈先生养猪的缘起很有意思。他最开始想养的竟是小马。吉实园主营园林业,有一大片树林,而吉冈先生想骑着小马在树林里散步。他十分喜爱动物,但是理所当然地,养小马的想法遭到了家人的强烈反对。既然养不了小马,他就独断专行地买小猪来养。因为担心一头猪太寂寞,所以他最开始养了三头小猪。而现在,吉冈先生已经成了二十多头猪的“老大”,连“骑猪”的时间都没有了。
除了猪,吉实园还养了乌骨鸡、阿劳卡尼亚鸡和布雷斯鸡。因为都是散养,鸡不仅过得无拘无束,还能帮忙去除杂草,派上了大用场。这些鸡都是雌雄混养,因此母鸡产的都是受精卵,营养价值极高。吉冈先生说:“吃了我家的鸡蛋,就再也吃不下别家的啦。”正如他所言,这里的鸡蛋美味极了,让人恨不得每天都吃生鸡蛋 拌饭。
刚下的蛋还是热乎乎的,又是受精卵,只要母鸡一直孵化,就能产出小鸡。可以说,这些鸡蛋里满是生命的精华。能吃到这样的鸡蛋,自然一个都不敢浪费。
吉实园会将修剪下来的树木枝叶打成粉末与猪粪混合,再加入米糠搅拌发酵,然后从鸡舍里取出鸡粪继续混合做成堆肥。早在“有机”这个词流行之前,他们就在经营对地球和人类都不会带来坏处的循环农业了。
这些精心培育的猪出栏以后,就成了品牌猪肉“东京X”,滋养我们这些人的生命。要送走这些自己精心照顾过的猪,心里一定很难受。然而,只要消费者享受到了美味,所有的难过都能释然。
再来到宍户园的宍户达也先生这边,他经营着传承十几代的农田,还从长野县专程引进了松土的蚯蚓,九年前开始进行蓝莓的有机栽培。一开始,他为了让植物授粉而养了一些蜜蜂,这后来发展成一定规模的西方蜜蜂养殖业。
蜂箱放在一棵大樱花树下,许多蜜蜂从那里进进出出。蜜蜂过着社会化程度极高的集体生活,每只蜜蜂都有各自的职能,比如侍候蜂后、抵御外敌入侵蜂巢、工蜂四处采集花蜜等。它们勤奋工作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可爱。
宍户园的地里除了蓝莓,还有玫瑰、柠檬、醋栗、桃子等作物,看起来完全不像农田,倒像一片花园。在田地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据说蜂蜜混合玫瑰花蜜,会产生性感的味道。
蜜蜂在半径约两千米的世界中四处飞舞,采集花蜜,再用只有蜜蜂才知道的方法做成蜂蜜。人类可以靠自己的智慧采集花蜜,但是绝对造不出蜂蜜。换言之,蜂蜜是每一片土地独特的味道,别处无法复制。而且每只蜜蜂一辈子只能产出一茶匙蜂蜜,因此蜂蜜格外宝贵。
打开蜂箱,直接取一勺百分百纯粹的蜂蜜含入口中,瞬间就到了幸福的天堂。蜂蜜的味道浓郁而芳醇,充满浪漫气息,散发着多种花香。
宍户先生在采集用于制作玫瑰水的玫瑰花瓣前,会专门洗个澡,清洁身体。他说,与自然相处时,心意非常重要。每天早晨,他都要笑容满面地对蜜蜂、玫瑰道声“早安”。宍户先生认为,如果态度不够诚恳,消费者就接收不到采集者寄托在蜂蜜中的心意。宍户先生说的每一句话,都像诗一样美好。
蔬菜、猪肉、鸡蛋、蜂蜜——有了这些东西,就能过上丰富的饮食生活。我要将这些东西仔细做成料理,既不贪心也不浪费,怀着感恩的心情享用。我们这些住在大城市的人,只要换一种选择,或许也能过上为地球减轻一些负担的生活。取材期间,我一直咀嚼着“希望”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