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中国在世界经济中的表现和前景

扬·什维纳尔

中国在过去40年间的经济崛起真正堪称现象级。虽然在1978年改革之初，中国据估算仅占世界国民总收入（GNI）的2%（以当前汇率衡量，见图2.1），但到2018年，其占比已达到16%（见图2.2）。美国的同期占比则从25%略降至24%，而欧盟的占比则从29%骤降至22%，日本的占比则从11%降至6%。 中国目前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按购买力平价衡量，其GDP在2014年已超过美国。现代历史上没有其他大型经济体能够如中国一样在如此长的时间里保持如此快的增长速度。

如何解释中国自1978年以来的快速增长呢？其必要条件之一是一位对基本经济改革具有远见卓识的新型政治领导人的崛起，他就是邓小平。

在支撑经济快速增长的诸多因素中，首先要考虑的是中国发展底子薄弱的事实。虽然中国在19世纪初曾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经济体（见图2.3），但它经历了长期的经济停滞，在遭遇了与西方国家的冲突和反日本侵略、内战以及1949年之后代价高昂的经济和社会实验，即“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后更是每况愈下。自1978年以来，中国一直保持着中央集权的政治制度，同时实施了有效的经济改革，引入市场经济体制，不断下放经济权力，实现了经济的快速增长。

本书中，林毅夫和其他作者讨论了改革的本质。从结构上讲，中国通过将劳动力从生产力低下的农业重新分配到生产力更高的工业，随后再分配到服务业，成功地提高了全要素生产率，维持了较高资本积累率、技术和专有技术转让率以及创新率（包括对研发的投资），通过基础设施建设和建立更快捷的运输系统，大幅统一了分散的内部市场， 并充分利用强劲的外需，放宽对外贸易限制。 最近，中国也开始放开并进一步发展其金融市场。

主要挑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的经济增速开始放缓，特别是GDP增长率已从改革前20年中官方报告的9%~12%的平均水平下降到21世纪前10年的7%~8%和之后10年的6%~7%。虽然一些观察家认为增长率这一非周期性的放缓是一个警示信号，但对于一个从低收入水平转变为中等收入水平的大型经济体来说，这并非完全出乎意料。在撰写本章时，受新冠疫情影响，中国的经济活动正在大幅减少，中国和全球经济将如何摆脱这次疫情的影响尚有待观察。

在整个1978—2019年的改革期间，无论是在20世纪90年代的亚洲金融危机还是2007年开始的大衰退期间，中国都成功采用财政扩张措施避免了经济衰退。在疫情之前，虽然当时处于中美经贸争端和包括欧洲在内的世界范围内保护主义兴起的背景下，中国官方公布的GDP增长率仍出奇地保持稳定（2018年为6.6%）。此外，2019年的GDP增长率估计在6%~6.5%之间。 在此背景下，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尽管中国主导着世界贸易，但它并没有像许多分析师和政策制定者预期的那样向世界贸易敞开大门，因为最近几年，商品和服务进口在中国GDP中的占比实际上一直在下降。最近中国对美国市场出口机会减少，这显然对其出口导向型经济构成了严重挑战，但正如阿尔温德·帕纳格里亚在本书第9章中指出的那样，这同样也提供了机遇，例如在印度和中国这两个快速增长的国家之间建立起更为开放的贸易关系。

中国一直忙于应对其结构性挑战，这些挑战包括消费率相对较低、许多国有企业效率低下、金融部门效率低下且脆弱、企业和省级政府债务水平高、多个行业产能持续过剩、汇率制度改革未完成等问题。而工资水平上涨、人口老龄化和顽固的官僚主义繁文缛节更是加剧了这些问题。

从更广泛的经济发展角度来看，中国面临的挑战是避免在一些被广泛看好的新兴市场经济体已经发生的情况，即陷入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

主要成就

中国的主要成就显然在于其避免了苏联集团所有经济体在柏林墙倒塌后发生的深度“转型衰退”，并保持了长达40多年的快速经济增长。中国在数字技术和人工智能等多个关键领域的快速创新上取得了越来越多的成功。这些进步表明，中国经济中的创业活力和政府支持正在不断增强。

在国际舞台上，中国在G20（20国集团）、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等众多重要机构中的重要性不断提升。中国也带头创建了诸多新的多边机构，例如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和金砖国家开发银行。此外，中国成功将人民币纳入IMF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并以“一带一路”倡议的形式启动了重大的外国投资和援助计划。最后，中国通过开展一系列先进项目，包括2019年12月发射的嫦娥四号实现在月球背面着陆，获得了全世界对其科研能力的认可和尊重。

未来展望

鉴于中国过往的发展记录，中国有很大机会可以避免落入中等收入陷阱，但需要做出前述改革，即成功解决经贸争端，完善开放的贸易体系并摆脱新冠疫情的影响。中国已经谈判达成多项双边和多边贸易协定，包括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中国—智利自由贸易区和中国—瑞士自由贸易区。中国很可能会朝着这个发展方向取得进一步的发展。

中国日益融入全球经济，还体现在持续披露更多经济方面的信息。在将人民币纳入IMF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时，中国提供了有关其2015年外汇储备相关信息，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中国在先进技术开发方面的投资非常成功，中国的百度、阿里巴巴和腾讯等公司在世界范围内获得广泛认可，被视为技术领域的世界领导者。紧随其后的是大量独角兽企业，其中许多是由这三家公司所创立或控制的。除了参与全球竞争之外，中国的一些科技公司还一直处于发达经济体战略考量的核心位置。一个典型的案例是华为，它是中国首屈一指的5G（第五代移动通信技术）计算机和电话网络的电信开发商和生产商。鉴于5G正在成为大多数现代技术及其民用和军事应用的支柱，内容涵盖虚拟现实技术、人工智能工具、传感器、机器人和自动驾驶交通工具等，许多国家仍在开展关于是否允许中国公司生产和控制下一代网络的战略讨论。简而言之，对于网络控制权的竞争可能是即将到来的全球经济和政治发展的关键特征之一。

总体而言，我们要认识到，即使中国避免了大部分问题，包括新冠疫情所导致的一场旷日持久的危机，其经济增长也可能会出现减速，就像“亚洲四小龙”曾经历的那样。关键的一点就是要避免陷入长期停滞和缓慢增长，这种情况在过去30年间始终困扰着日本这个早期的经济巨头。 nWHPRWq6pvsWrP6ymaQInGTsi2dGXIi2WWH4qsJzX2cBllvuGAtTFhJQes5xInW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