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莹没有说谎,林栋哲是去走亲戚了——林武峰是福建晋江人,考上大学后分配到苏州工作,他的弟弟妹妹们都在当地务农,改革开放后,他们互相帮衬着发家了。
林武峰少年时父亲就去世了,家贫如洗。他工作后,每个月发工资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大部分工资都寄回家,帮着母亲抚养弟弟妹妹,他帮扶了家里多年,等到下面的弟弟妹妹都长大挣工分后,母亲再也不肯要他那么多钱了,他才考虑个人问题,追求宋莹并结了婚。
婚后,林武峰每月月初拿到工资后,依旧给母亲寄钱——数额不那么大了,纯粹是孝敬母亲的零花钱——一直寄到母亲去世。
近三十年、从未中断的汇款单让林武峰在家族中地位很高,尽管现在弟弟妹妹们都远比他有钱了,但对这位身兼父职的大哥,还是很尊敬的。
林武峰结婚太晚,两个弟弟都在他之前结婚生子,但宋莹一举生下了林家第三代的长孙。
福建人重男丁,林栋哲之前只有四个堂姐,他的降生让千里之外的林家欢腾,奶奶更加懊恼自己语言不通兼严重晕车——连火车都晕,没法去照顾宋莹坐月子。
江苏到福建交通不便,林栋哲小时候只回过两次老家,考上大学后,林武峰专门带他回去了一趟,在父母墓前上香烧纸,昭告林家又出了一个大学生。
林武峰是深受弟妹敬重的大哥,林栋哲是身兼长房长孙和第三代唯一的大学生,在家族中很受宠爱,亲戚婚礼或其他重要场合,他是能和林武峰一起坐主席的。
现在,林栋哲带着庄图南去晋江走亲戚了——林栋哲的二姑父在当地开厂做生意,颇有人脉,他出钱出力帮林栋哲搞定了一批货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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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栋哲带着林家和自己的全部积蓄两万元——宋莹把她囤积的金饰都卖了,小赚了一笔——二姑姑见他钱太少,开了个家族会议,叔叔姑姑们一家借了一点,帮他凑足了五万元。
二姑父把一包数好的钱一摞摞递过来时,林栋哲很羞愧,二姑父大笑,“怕什么,我们福建人都是这样起家的,有赚钱的机会,兄弟姐妹互相拆借,互相拉一把,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二姑姑拉着林栋哲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以前家里只有田,一点活钱都没有,一家人等着你爸爸的汇款单买盐巴扯布头,我本来说我一人就把这钱出了,你二姑父说大家都有责任回报大哥,每家都要出,你看五万够不够,不够二姑姑这里还有。”
小叔叔也说,“大哥现在还是一份死工资,是家里最穷的,你肯做生意,我们叔叔姑姑怎么都要扶一把。”
二姑父特别喜欢温文尔雅的庄图南,拉着他喝功夫茶,“福建以前穷,一村一村的下南洋讨生活,最远的偷渡到美国,背井离乡必须抱团,在纽约和意大利黑手党争地盘……”
正和二姑姑执手相对的林栋哲惊讶不已,“意大利黑手党?”
二姑父道,“福建帮派和意大利黑帮争地盘,福建人死一个,一村人都拎着刀去拼命,他们知道如果不幸战死,同乡会会照顾孤儿寡母,所以福建人豁得出去,意大利城慢慢就变成了中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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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通广大的二姑父没拎刀,他提供了两批货源供林栋哲选择,一批是走私手表,另一批是当地生产的录音机和盗版磁带。
手表方便携带,林栋哲和庄图南一人扛一麻袋手表上火车就能回苏州了,录音机必须走货运。
庄图南和林栋哲慎重考虑后,选择了录音机。
和客运一样,国营储运里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出来做了私人运输,这些私人运输公司不仅仅有车,还拥有相应的人脉打通沿途的重重关卡,以“公道”的价格通关,林栋哲和庄图南南下时,向鹏飞留在苏州四处打听江苏和福建之间的货运,可他工作时间太短,又是开客运的,还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不认识相关的人。
姑父送佛送到西,帮他们找了可靠的私人运输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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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倾盆,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卡车货箱箱顶上,货箱里摆放着上百台录音机,庄图南和林栋哲蜷坐在堆积如山的录音机纸箱里,
路况不好,卡车上下颠簸,头顶是暴雨击打在车厢顶部的噼啪声和连绵的闷雷声,尽管已是深夜,两人早已疲惫不堪,但完全无法入睡。
嘈杂雨声中,林栋哲喃喃自语,“这才是第一晚,还要再开两天一夜,难怪二姑父说,做生意不容易。”
庄图南点点头,林栋哲就坐在他身边,但车厢里一片黑暗,林栋哲看不清他的反应。
林栋哲伸了伸僵硬的腿,继续没话找话,“不知道向鹏飞那厮在苏州找车找得怎么样了?”
庄图南道,“他说车不难找,就是不知道怎么向钱进请假,我爸说了,钱进那份工作不能丢。”
林栋哲道,“别说你爸了,我爸肯帮我说服我妈,把家里所有的钱拿出来,让我试着做生意,我都很吃惊。”
林栋哲继续道,“我爸我姑父这么支持呢,也是听了你的打算,他们都觉得可行,这才大开绿灯、一路支持。老大,还是你脑子灵,我和筱……庄筱婷在静安寺门口看到过倒卖国库券的,我就没想到你这招。”
庄图南道,“我想想啊,85年上海市就允许用‘贴现’的方式兑付国库券了,很多小卖部、报摊、香烟摊都挂块‘收购国库券’的牌子,正大光明地收购国库券,上海人叫它们‘打桩模子’。那时候,校园里讨论的都是经济、社会方面的问题,我那时就听了不少相关的讲座和讨论。”
庄图南又道,“林叔叔是支持你,我爸是因为家里另外四人都赞同,四比一,他不得不同意。”
林栋哲笑,“四比一,咱妈居然也赞同。”
庄图南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她本来不赞同的,我告诉她向鹏飞托你给了我三百元钱,我说我不想将来有了难处只能靠兄弟救济,就像姑姑只能求爸爸帮忙照顾鹏飞,我妈听了,立即就同意了。”
车厢里沉默了一会儿,庄图南冷不丁突然问,“筱婷和爸妈说她拿了一等奖学金,下学期不要家里的钱了,卖塑料袋能挣这么多?你们怎么分账的?”
林栋哲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斟字酌句地回答,“塑料袋生意没有刚开始那么好了,但也还行,赚的钱按小时候的老规格,一人一半,平时花钱也是,庄筱婷坚持一人付一半,吃饭,看电影,划船,除非事先说好我请,她一定要付她那一半。”
林栋哲语调突然变得自豪,“她是真拿了奖学金,数额不小,还请我吃了一顿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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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晚上,卡车开进苏州。
林栋哲坐在副驾驶上,一路指挥卡车开到小巷后街口。
向鹏飞和一辆三轮车早已在附近等待,“刑满释放”的庄图南从车厢里跳下来,两位司机和三个大小伙子一起卸货。
向鹏飞把大块塑料布罩在垒好的录音机上,把录音机外包装纸盒罩着严严实实的。庄图南再蹬着三轮车来回跑了几趟,和庄筱婷合力把一百多台录音机搬到了空置的西厢房内。
司机是二姑父的人情和面子,卸完货后,林栋哲陪他们去招待所吃饭住宿了,小院里只剩下了庄家一家人。
庄图南在车厢里蜷了三天二夜,腰、腿都酸痛不止,向鹏飞每天在驾驶座上坐八小时以上,经验丰富,他拿了药酒给庄图南推拿,总算稍稍缓解了一点疼痛。
向鹏飞一边推拿,一边向庄图南交代,“卡车租好了,租车方便,麻烦的是钱叔叔那份工作。大舅舅说工作不能丢,大舅妈帮我出了个主意,棉纺厂现在活少,运输班的司机都在外面接私活,巷口周大爷就是运输班的,我就去找了周大爷……”
向鹏飞手重,庄图南疼得龇牙咧嘴,“轻点,轻点。”
向鹏飞放轻了手下的力气,长话短说道,“我去找了周大爷,他最近没什么事,可以帮我开钱叔叔的车,一天20元,我本来想一天给30元的,周大爷自己说20元,我答应了,反正他可以私下带人,每天至少还嫩再多挣10元、20元的。”
庄图南翻身坐了起来,套上背心,“我明天下午就要回上海了,下面几天要辛苦你和栋哲了。”
向鹏飞嘀咕了一句,“不怕辛苦,怕的是录音机不好卖……,图南哥你别笑,你和林栋哲去福建时,我去西园寺烧了好几炷香,求菩萨保佑我们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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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房里,庄超英听着隔壁房间里儿子和外甥的交谈,心中焦躁不安。
庄筱婷正和黄玲一起看电视,母女俩身在曹营心在汉,也是竖着耳朵聆听隔壁房间的动静。
女孩心细,庄筱婷注意到了庄超英的烦躁,安慰父亲,“爸,您别太担心了,校园里也有勤工俭学活动的。”
庄超英、黄玲一起看向女儿,庄筱婷道,“我们隔壁宿舍有位同学爸爸是土特产公司的,她从家里批发了几麻袋方便面在宿舍楼里卖,辅导员知道了,也没说什么。”
黄玲对女儿的校园生活很感兴趣,笑着鼓励她多说一些,“以前从没听你说过这些,还有呢?”
庄筱婷道,“好几个系高年级的社会实践活动就是去乡镇企业调研,看政策如何搞活经济、如何扩大农民就业机会,高年级学生们写调查报告时,也经常在校园里卖货,好收集信息反馈给企业。”
庄筱婷心中翻滚着一句,“我和林栋哲卖塑料袋都赚了上千元。”,但她在父母面前一贯是乖乖女,始终没勇气说出这句话。
庄超英听得愣住了,“和你哥哥刚上大学时很不一样啊,你哥那时候主要是听讲座、组文学社团。”
庄筱婷这么一说,庄超英心里好受多了,但他还是有点担忧,“图南说收国库券……”
庄超英愣了一会儿,继续道,“鹏飞的工作没有编制,钱进也是灵活的人,我不担心鹏飞,我主要还是担心这事传出去影响你哥和栋哲,尤其栋哲打小口无遮拦,要是在学校不小心说漏嘴……”
黄玲难得同意丈夫的观点,“我也担心这点。”
两个房间仅隔一道门,庄图南和向鹏飞也听到了东厢房里的只言片语,向鹏飞喊了一声,“没事,我明天叮嘱一下林栋哲,让他嘴紧点。”
庄图南心道,“今非昔比,他现在嘴紧着呢,他和筱婷恋爱把你们瞒得死死的。”
庄图南正腹诽,就听见庄筱婷温温柔柔地开口,“林栋哲不是到处乱说的人。”
庄图南继续腹诽,“对,还有你,咬人的狗不叫,我愣是没看出来,你心里能藏事,嘴也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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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莹的小吃摊生意繁忙,每天很晚才能打烊。
这天晚上,宋莹回家后,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休息,突然想起一事,对正在兑洗澡水的林武峰道,“我今天接到你二妹妹的电话了。”
林武峰一惊,“她打电话给你?出了什么事情?”
宋莹坐了起来,哈哈大笑,“我接到电话时也以为有什么大事,她普通话又不好,我俩在电话里越说越急,最近总算听明白了,她偷偷问栋哲,图南可不可靠、能不能一起做生意,栋哲说,图南是他女朋友的亲哥,我当时就笑喷了,哈哈哈哈哈……”
林武峰也放下心来,“栋哲也不会说福建话,估计我妹妹听错了。”
宋莹眉飞色舞,“你二妹妹很喜欢图南,听说他妹妹也是大学生,夸了好半天,哈哈哈哈哈……”
宋莹笑不可支,林武峰嘱咐道,“你和我说说可以,千万别和玲姐说啊,玲姐最宝贝筱婷,她不会喜欢这种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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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卖计划由庄图南策划拍板,他主要考虑了两点,一是录音机在乡镇农村的普及率不高,有广大的市场;二是国家已允许流通转让国库券,但市场刚放开,仅在少数大城市中试点运行,乡镇或农村都还没有试点银行,无法转让或交易国库券,以上两点让庄图南决定搏一把,在乡镇收国库券卖录音机。
几位研究生轮值派驻工程现场,庄图南必须赶回上海值班,向鹏飞开着租来的卡车,带着林栋哲开始了他们的售卖活动——他们把车开到周边各乡镇的集市上,当场叫卖。
庄筱婷也想参与,但全家反对——向鹏飞专往偏僻的地方跑,白天卖货,晚上他和林栋哲就睡在卡车货箱里,看守剩下的录音机,在安全没有保障,上厕所睡觉都很不方便的情况下,带一个女孩子实在不明智——庄筱婷只能作罢。
卡车每开到一处集市,车一停,林栋哲往录音机里装上电池,播放事先录好的叫卖磁带,两人就这么简单粗暴地开卖。
在当前最流行的、震耳欲聋的粤语歌声中,林栋哲大声吆喝叫卖,向鹏飞埋头扛货收钱——人民币或国库券都收,一元国库券抵六毛人民币。
家家户户都有数量不等、形同废纸的国库券,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开始将信将疑,看他们卖了一两台之后,发现他们真收国库券,想买录音机的人立即回家翻找国库券。
庄图南所料不差,绝大多数人是用国库券购买录音机的。
价格闯关的抢购大潮中,两人五天就卖完了一百二十台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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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栋哲把收到的人民币和国库券用一个书包、一个旅行袋装好,带回了上海——收到的钱大多数是毛票或小额国库券,必须用大袋子装——庄图南早已等候已久,两人一起去了银行,把国库券换成了人民币。
五万人民币的本金卖录音机卖出了5千多的人民币和6万6千的国库券,上海银行以1.04的价格收购国库券,——1.04元人民币收1元国库券,6万6千的国库券变成了6万8千多。
庄图南、林栋哲带着7万4千元钱再次去了晋江,这次他们有的放矢——林栋哲在卖录音机时,大概问了问乡镇民众们的需求,进了一批旅游鞋和电子表。
三人重复了南下进货、乡镇卖货收国库券、银行卖国库券这一模式,八月中,经过三次南下进货卖货的折腾之后,最初的五万元滚出了十四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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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图南又要回上海值班了,林栋哲也要回晋江还钱了——可以通过邮局汇款,但林武峰坚持要林栋哲回老家,请叔叔姑姑们吃饭并当面还钱,三人聚在了林栋哲的房间里清账。
扣除了本金和运输费用后,一个半月的辛苦奔波挣了八万元,向鹏飞搂着装钱的塑料袋哈哈哈地奸笑,笑完后遗憾地问林栋哲,“真得不再做了?”
林栋哲也遗憾,“我爸不许了,他说我们一是靠二姑父的面子,找到了货源和有关系的车队,二是运气,路上没人刁难,不然路上随便那个关卡把货扣下来,我们哭都没地方哭。”
庄图南也心有余悸,“是的,我两次运货时都提心吊胆,万一被扣,把我论斤卖了都赔不起。”
向鹏飞悻悻然,“我觉得是大舅舅向林叔叔施压了。”
庄图南还没答话,林栋哲自发替未来的岳父开脱,“不仅仅是庄叔叔,我爸妈都不愿意我们再做下去了,我爸说了,图南哥和我都有学籍,偶尔为之可以,但不能一直做下去。”
庄筱婷送了三瓶汽水进来,“爸爸是担心你们频繁卖国库券被学校处分,他这些天一直在看报纸,生怕你们违反了政策。”
林栋哲立即点头如捣蒜,“不做了,不做了,不能让叔叔担心。”
庄图南同时开腔,“国家明文规定,允许国库券流通转让,爸过于谨慎了。”
向鹏飞好奇问,“大舅舅看报纸,我也瞄了一眼,报纸上讨论国库券‘异地价差’,这啥意思啊?”
庄图南解释,“各地银行买入卖出国库券的价格不同,上海是1.04,合肥是0.95,简单的说,城市越偏远,当地银行收国库券的价格越低,这就叫‘异地价差’。”
向鹏飞一点就透,“那从合肥银行买入国库券,再卖给上海银行不就可以赚钱?本金越大,赚的越多。”
向鹏飞很困惑,扭头看向学经济的庄筱婷,“为啥啊?”
林栋哲脱口而出,“银行尚未联网,各地区的银行各自为政、各行其是。”
向鹏飞讥笑林栋哲,“说得你好像很懂经济似的?我信你个大头鬼。”
林栋哲一不小心说漏嘴了,“我有时候去庄筱婷班上旁听。”
向鹏飞惊了,“看不出来啊,你丫居然还挺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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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除本金和运输费用后,三人按5:2.5:2.5分了利润——林栋哲家里出钱出关系,他又要回晋江请叔叔姑姑们吃饭,庄图南和向鹏飞坚持要他拿一半。
天色还早,庄图南提议大家去银行,各自开一张存折把钱存了。
向鹏飞道,“大舅妈让你存自己名字、免得姥姥姥爷找个由头来借钱吧。”
庄图南默然不语,心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向鹏飞道,“我先去邮局给我妈汇点,剩下的再存。”
林栋哲也说,“我先把我爸妈垫的那两万元汇回去,不然回头带这么多现金坐火车,心里不踏实,晚上都不敢睡觉。”
向鹏飞扭头看向窗外,轻声道,“去年暑假,我和我爸爸一起去铁路上,他一路检查铁轨,一路捡废品放背篼里,他说,铁丝、塑料瓶、纸板可以换钱,废木头可以起炉子,我当时就想,我要挣钱,挣大钱。”
庄图南和林栋哲同时词穷,不知道如何安慰向鹏飞。
房间里突然沉默了下来,只闻屋外一阵高过一阵的蝉鸣,片刻后,向鹏飞扭过头来,“我和周大爷说好了,我明天回去开钱叔叔的车。我先说啊,我回头要是看到了价格合适的旧车,就向你们借钱买下来,自己的车来钱快,挣了钱再还你们,利息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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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栋哲和庄图南先后离开了苏州,林栋哲先去晋江还钱,再回广州和父母住几天;庄图南则回学校,回办公室报道。
林栋哲是早上的火车,他一反平时最爱睡懒觉的生活习惯,早早出门。
晨光温柔,小院里的草木都显出了清新的绿色,空气中有隐隐的花香。
庄超英和黄玲出门打太极拳了。
向鹏飞正在厨房吃早饭,准备一会儿出门开车,他看到林栋哲拎包出屋,庄筱婷也出现在院子里,似乎也要出门。
向鹏飞放下手里的豆花烧饼,热情地挥手告别,“筱婷你也出门啊,好,你代我送送林栋哲,在街口给他买份早饭,算我请,回头我给你钱。”
庄图南睡眼朦胧地隔窗看到庄筱婷和林栋哲一起出了门,他第一个念头是,这么早,没有去上海的班次。
庄图南再想了想,当作没看见,倒头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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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夏天,酷热多雨。
吴军考上了邮电系统的中专,住进了学校提供的宿舍。
宋莹、黄玲和庄超英同时松了一口气,不然她们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吴姗姗的请求。
庄超英拿到了大专文凭,凭借学历和优异的教学成果,他从棉纺厂附中调到了市重点中学十中。
庄图南、向鹏飞和林栋哲各自挣了二万和三万八,三人同时成为了光荣的“万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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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格闯关导致了物资抢购和通货膨胀,严重干扰了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都失去了秩序。
10月,中央调整政策,再次提出 “宏观调控,治理整顿”的经济政策,并用强硬的宏观紧缩政策强行控制局面,物价慢慢稳定、甚至回调。
至此,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价格闯关”全面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