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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科索沃的普里什蒂纳，街道在内战和空袭中已沦为一片废墟。我们在街上遇见了一位刚从马其顿难民营回来的上了年纪的男人。
“拿着机枪的士兵驱逐我们，又把我们集中到车站里，然后用列车运走。列车每半小时停一次，每次我们都害怕自己会被杀掉。四个小时后，我们从车上下来，外面一片漆黑，天空下着雨。那是凌晨一点的时候。铁路两侧埋有地雷，他们告诉我们要走在铁轨上。人群中有年幼的孩子，还有老年人、负伤和患病的人。我们害怕极了，地狱恐怕就是这幅景象吧。”
孩子和大人被分开塞进了列车，去往未知的地方。那时很多人脑海中浮现的，大概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纳粹强行将犹太人关进集中营的景象。
越过科索沃的边界进入马其顿不久，便是拉切难民营的遗迹，当时这儿的难民有八万人之多，此刻他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一条铁路往远方延伸，我走上铁轨，望见了散落在附近的难民的衣服。
空袭发生后，难民人数急剧增加，科索沃的两百万人口中，有八十五万去往国外避难，五十四万留在国内避难，他们或是乘着汽车，或是坐着拖拉机，或是挤上火车，或是步行去往各处逃难。其中有些人是被拿着武器的士兵从家里赶出来的。士兵命令他们必须在两三分钟内离开，而且不能带走孩子。许多妇女只能无奈地把自己的孩子留在那儿。留下的孩子要面对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人们被杀害的惨叫声、房子在战火中燃烧的声响、打砸抢掠的嘈杂之声，还有被爆炸的火光染红的天空、摇撼地面的巨响……
在马其顿的那不罗斯特难民营，我见到了年仅七岁的欧罗拉，她脸上常常带着冷漠的神色。她在窗边目睹了父亲被枪抵着带到屋外，然后被害的一幕。父亲当时倒在地上，并没有死去，可是在欧罗拉看来，父亲无异于被杀害了。即使躺在父亲身边，每每想入睡，她脑海中就浮现出父亲倒地的场景。极度的恐慌造成了沉重的心灵伤害，欧罗拉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为了缓解这些孩子的心灵创伤，向当地派去了社会心理医疗小组。
在那不罗斯特难民营的孩子中，有许多失去了父母，也有许多与父母失散了。我想起了作为亲善大使访问非洲时见到的那些孩子。在内战持续三十年之久的埃塞俄比亚，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子一直跟在大人身后，他们没有流下一滴泪水，只是努力地紧紧跟着大人。在民族矛盾尖锐的卢旺达，有五十万至一百万的人被杀害，很多孩子亲眼目睹父母倒在血泊中，可以想象他们所受的创伤有多么深重。这一切都令人扼腕叹息。
科索沃战争是由塞尔维亚人和阿尔巴尼亚人之间的民族矛盾引起的。可是孩子们并不知道这些，引起战争的是成年人，无辜的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苦难？
我深深地感到，绝不能让下一代学会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