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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布加勒斯特与美术学院

1898年,布朗库西来到布加勒斯特,成为美术学院雕塑专业的学生。他将在这里度过4年光阴。 布朗库西仍然很穷,很快沦落到靠出售那点微薄的遗产度日的境地。“为了在首都学习,我只得卖掉父亲留给我的那份遗产。我相信父亲在九泉之下一定无地自容,愤愤不平,不得安生。他若能变成鬼魂,一定会来掐死我,因为我卖掉了自己的那份家产,让家族蒙羞。” 他还要在坎皮纳街上的奥斯瓦尔德餐厅洗盘子,和他的新朋友达尼埃尔·波亚讷(Daniel Poianǎ)一起打杂。 布朗库西又和另外几个同学成了好朋友,其中扬·克罗伊托鲁(Ion Croitoru)和彼得·内亚戈耶名气较大,后者还成了他的传记作者。内亚戈耶记下了布朗库西的生活规律:

康斯坦丁天蒙蒙亮就起床了,在房门前用冷水洗脸,再去花园里走一圈。然后给厨房的灶台生火,热点牛奶,吃早饭。8点,他的女房东煮好土耳其咖啡,给他端去一小杯。她把咖啡放在桌子上,给他整理床铺,问他的雕像进展如何。他宽敞的桌子上有一堆黏土,每天呈现出不同的样子,她怎么也猜不出他做的是什么。康斯坦丁每天晚上从学校回来都让这堆黏土变个样,故意让她猜不着。

1890年代,布加勒斯特人口约有30万。在这里,传统和现代,城镇和乡村等元素并存。半个世纪前,这里多彩的东方景观曾经深受苦旅之人和艺术家们喜爱,如今却已快速消退。这座城市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布加勒斯特一些地方仍然给人“别墅公园”的美感 ,但装饰繁复的 土耳其风格 的房子转眼间就不见了。 1860年,摩尔达维亚首府雅西成立了一所美术学院,5年后,布加勒斯特美术学院成立。两者都以法国的美术学院为样板。布加勒斯特美术学院绘画学院的首任院长是特奥多尔·阿曼(1831-1891),格奥尔基·M.特特雷斯库(Gheorghe M.Tǎtǎrescu)(1818-1894)负责教务。 雕塑学院的第一位教授是出生于德国的雕塑家卡尔·施托希(Karl Storck)(1826-1887)。

两所学院都拥有一个 美术馆, 各收藏了一套供教学所用的艺术品,这很重要。 教学科目有透视、解剖、构图和色彩,雕塑学院的学生“可以比照塑像和自然进行创作”,说明特特雷斯库十分熟悉法国的教学大纲。五年制学位课程包括绘画、雕塑、建筑设计和版画等专业,教学内容包括艺术史、透视、解剖、书法和素描。

雕塑专业一年级学生的年龄在15至25岁之间,学习古典半身像和美术史。二年级继续学习美术史,还需学习古典全身像和解剖学。三年级学习用黏土仿制古典雕像和自然物体,并学习装饰、解剖学、透视、美术史和美学。四年级学习仿制自然物体、构图、衣纹、解剖学、透视、美术史和美学。最后一年学习人物 圆雕、 半身雕像和构图。 若将此与巴黎美术学校的课程设置作个比较,会发现罗马尼亚的这两所美术学院深受后者的影响。

从临摹浮雕到临摹圆雕的转变过程又叫作 渐圆,圆 在19世纪指石膏雕像。这个过程是个过渡阶段,介于临摹浮雕和临摹活体模特之间。临摹圆雕是为了增强三维意识,随后选择古典雕像作为范例,让学生认识古典作品的重要意义。

作为美术学院的学生,布朗库西需要接受这一系列严格的艺术训练。虽然我们对他的学生时代所知甚少,但可以推断,他学习一定非常刻苦,这有助于我们理解对他影响至深的理论和实践教育。更重要的是,虽然克拉约瓦美术工艺学校的技能训练没有给他打下良好的基础,但布加勒斯特的教育的确帮助他去巴黎深造作足了准备,尤其这里采纳了经典的法国教育体系。

布加勒斯特美术学院初创之际,特奥多尔·阿曼发现教具匮乏,由于他曾在巴黎学习,就利用法国的关系从卢浮宫订购了大量石膏雕像,包括罗马维特里乌斯大帝(Vitellius)的半身像和许多希腊名作,如《米洛的维纳斯》( Venus de Milo )、《斗士》( Gladiator )、《贝尔维德尔的阿波罗》( Apollo Belvedere )、《拉奥孔群雕》( Laocoön )。1869年,学院委派卡尔·施托希去意大利选购石膏雕像。他认为一些作品在学术训练中不可或缺,如《抱鹅的孩童》( Child with a Goose )、埃阿斯(Aj a x)半身像、《孩童和鹰》( Child with Eagle )、《镜前的维纳斯》( Vanus at her Toilette )、美杜莎(Medusa)浮雕,这些选择表现出他对希腊作品的偏爱。

布加勒斯特美术学院有了这些教具,开篇差强人意,但总体来说,能从西欧博物馆拿到的示例素材和复制品仍然微乎其微,虽然特奥多尔·阿曼不断查漏补缺,但仍然不能满足巨大的教学需求。鉴于此,学院不得不使用一些替代品。例如,那不勒斯考古博物馆藏有从庞贝和赫库兰尼姆古城考古发掘出来的代表性雕刻作品,1872年,有人买来一本收集了这些作品的相册,在罗马尼亚翻印。

于是,为了弥补不足,满足学生们对视觉材料的需要,学院用了一些出人意料的手段,来源渠道到现在也不清楚。那时,一家拥有百年历史的罗马尼亚独立出版社出版了大量作品,既能让大众赏心悦目,也可丰富其专业知识。一些是畅销杂志,如《家庭论坛》( Tribuna Familiei )(首发于1898年10月),还有一些则更加专业,如《新罗马杂志》( Noua Revista Romana )(首发于1900年), 涉及政治、文学、艺术领域,想必逃不过布朗库西的眼睛。《新罗马杂志》曾连续两期对1900年的巴黎世界博览会进行了全面报道。

扬·杰奥尔杰斯库(1856-1898)和斯特凡·约内斯库-瓦尔布代亚(Stefan Ionescu-Valbudea)(1856-1918)是首批在布加勒斯特美术学院雕塑系跟随卡尔·施托希学习的专业学生。经过5年的艰苦学习,两人都获得了奖学金,赴巴黎继续深造。他们的作品在巴黎沙龙展出并获奖,让他们得以崭露头脚。在新古典主义的影响下,杰奥尔杰斯库的作品充满诗情画意,《源泉》( The Source )、《祷告的少女》( Girl Praying )、《狩猎的恩底弥翁》( Endymion Hunting )等作品在巴黎展出,其中《祷告的少女》广受赞誉。1882年,帕斯卡利(Pascaly)刚去世,杰奥尔杰斯库便为其创作了一尊雕像,这件作品大获成功之后,他就因循社会风尚,为布加勒斯特的上流人士做起了肖像雕塑。巴黎的奥古斯特·罗丹(Auguste Rodin)和后来伦敦的雅各布·爱泼斯坦(Jacob Epstein)同样也加入了这种风尚。

杰奥尔杰斯库十分乐意分享自己的知识,1887年他成了布加勒斯特美术学院的雕塑教授。他一直在此工作,直到1898年不幸英年早逝,终年42岁。同一年,布朗库西在此入学。从入学到当年11月30日,布朗库西都跟随杰奥尔杰斯库学习,此后转而师从弗拉迪米尔·黑格尔(Vladimir Hegel)(1839-1918)。

布加勒斯特兴建了许多机构和场馆来支持视觉艺术,还出现了收藏艺术品、资助艺术家的风潮,这是布朗库西来到这里之后享受到的另一个重要福利。布加勒斯特有许多著名的收藏家,如克里科尔·H.赞巴奇安(Krikor H.Zambaccian)(1889-1962)和阿纳斯塔塞·西穆(Anastase Simu)(1854-1935),几乎可以和莫斯科的谢尔盖·舒金(Sergei Schukin)、伊万·莫罗佐夫(Ivan Morozov)相媲美。西穆慧眼识珠,后来在1908年委托布朗库西创作了惊艳的大理石头像《睡》( Sleep ),当时布朗库西尚籍籍无名。

在美术学院学习期间,布朗库西听从同窗好友扬·克罗伊托鲁的劝说,一起加入教堂唱诗班,这让布朗库西学会了吟唱格列高利和拜占庭圣咏。 据说布朗库西送给克罗伊托鲁一本素描簿,红布封皮,封面上的题目是“C.布朗库西素描”,但这些素描是否真的出自布朗库西之手一直存有争议。 素描内容包括城市风貌、人物肖像、自画像、真菌群落以及裸体和人体骨骼习作。 这些素描,还有布朗库西在布加勒斯特学习期间创作的雕塑作品(有些保存至今,有些只留下照片),都说明他在美术学院接受了严格的学术训练。

这本素描簿据说是布朗库西送给克罗伊托鲁的,而类似的作品,学院都建议学生们妥善保存。《素描基础教程》( Courseélementaire de dessin )(1877)的作者安托万·埃泰(Antoine Etex)教诲道:素描和油画一样,“都不能一蹴而就”——

一张随手速写可以一次画成,训练有素的艺术家可以在这种速写的基础上精雕细琢,学生则必须循规蹈矩,从简单的元素开始,一点点构建复杂的作品,一方面要明确主旨,另一方面还要不失宏观,从中精益求精。

其间布朗库西创作了一些作品,大部分或遗失或毁坏,只能从照片上一睹为快,仅有4件作品幸存了下来。其中一件去皮人体作品,是真人大小的雕像,有多个版本。这是他的解剖学教授迪米特里耶·杰罗塔(Dimitrie Gerota)博士布置给他的作业,让他学习人体结构。布朗库西模仿了卡皮托林(Capitoline)所谓的《安提诺乌斯》( Antinous )[现在普遍认为是希腊雕像《赫尔墨斯》( Hermes )的罗马复制品]。布朗库西的最终作品展示了他的艺术技巧和科学般的精确性。为了完成作业,他只得到停尸房认真钻研。众所周知,他对人体解剖深恶痛绝,或许正是这次经历造成的后遗症。

另外三件作品包括一件《维特里乌斯》( Vitellius )半身石膏像,一件卡罗尔·达维拉(Carol Davila)医生半身像,一件扬·杰奥尔杰斯库-戈扬(Ion Georgescu-Gorjan)半身像。杰奥尔杰斯库-戈扬是布朗库西在克拉约瓦时的朋友,他的儿子斯特凡(Stefan)后来在建造特尔古日乌《无尽之柱》( Column without End )的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 从照片中可以看出,布朗库西还有10件作品遗失或毁坏,包括一件《拉奥孔》石膏作业,一件真人大小的《马尔斯·博尔盖塞》( Mars Borghese )浮雕,两件女性头像作业,一件公共雕塑作业[《寓言》( Allegory )],两件解剖学作业,还有上述去皮人体作品的最初石膏版本。

1902年4月,布朗库西毕业。同年4至7月,他按要求参军服兵役。这段时间里,他继续到美术学院参加实践课程,并获准使用学院工作室的设施。9月24日,他获得了高等教育学历证书。随后,他向克拉约瓦马多娜·杜杜教堂提出申请,希望获得奖学金赴意大利学习,这座教堂曾经十分慷慨地全程资助了他在克拉约瓦和布加勒斯特的学业 ,但此次没有批准他的申请。他的朋友迪米特里耶·帕丘雷亚(Dimitrie Paciurea)(1875-1932)是个颇有才华的雕塑家,在罗马尼亚以外却鲜为人知。帕丘雷亚刚刚受到国家奖学金资助在巴黎留学多年(1895-1900),后来创作了一系列惊世骇俗的作品,合称《幻想》( The Chimeras )。布朗库西1915-1918年创作的木雕《幻想》( Chimera )或许就受到了帕丘雷亚早期作品的影响,至少在观念上是这样。 刚从巴黎回国不久的帕丘雷亚让布朗库西去慕尼黑留学,布朗库西采纳了这一建议。

我们对两人的关系所知甚少。两人初次见面是帕丘雷亚从巴黎回国后,在帕丘雷亚的引介下,布朗库西加入了先锋社团“青年艺术家”(Tinerimae Artistica)。这个社团于1902年首次举办展览,伊丽莎白女王(Queen Elizabeth)后作为贵宾出席[她还用 笔名 “卡门·席尔瓦”(Carmen Sylva)创作诗歌]。“青年艺术家”在布朗库西艺术生涯早期有着重要地位,他在1907至1914年间连续参展,参展作品都有详细记录。

1902年,帕丘雷亚建议布朗库西去慕尼黑,那里是许多前卫艺术流派的发源地,包括“新艺术”(Art Nouveau)。布朗库西差不多1903年夏来到了巴伐利亚首府。 在这里,他见到了好友弗雷德里希·施托希(Frederich Storck),施托希也是雕塑家,对他热心相助。当年冬天的那几个月,他参观博物馆,频繁光顾著名的宫廷啤酒屋等酒馆,这些地方艺术家云集;他徒步游览城市及其中的公园和花园,曾尝试找工作,却一无所获。后来他承认,他眼中的慕尼黑并不适合他,原因之一是他似乎很难学会德语。此外,他发现这里的慕尼黑美术学院教授的内容和他在布加勒斯特学到的太相近。于是,在1904年明媚的春光里,他动身前往巴黎。 4w4BCyi9SJMGEHPf1QZ/fNmOwPSdmVq+493BSRhHATvNJ6swoFnFBEotIFpg3i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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