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早上,骊轩县令胡川乔装打扮后来到莲花山天赐寺。胡川这一举动,令马超颇为不解,他这外公素来尊崇儒道,最是注重仪礼,今日却扮作普通农户来访,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马超为胡川奉茶后,默然退出了禅房。
其实,马超在心里对外公胡川还是怨大于亲,十年来每每念起母亲,他都会在伤痛之余对外公产生怨恨。当年外公不但是一县的父母官,而且还是骊轩的高门望族,居然在梁三阁火烧自己和娘亲的时候,没有据理力争。如果他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的母亲,那恶人岂能得逞?多年以来,他忘不了当时和母亲面对坏人时那种孤立和无助的感觉……所以,马超每每见到外公胡川,就像嗓子里卡了鱼刺一样,十分难受。
房内,一空大师闭目而坐,静等胡川开口。
胡川双手合十,虔诚地说:大师,胡川今日冒昧求见,还望大师不要计较胡某的唐突!
一空大师还礼:胡县令既然如此扮相来我这里,想必是遇到了为难之事,不如说来听听,或者敝寺和老衲能出手相助也不一定。
胡川一听,心内暗道:难怪说这大和尚是高僧,竟然已料到我有事相求!便再不客气,向一空大师再施一礼道:不瞒大师说,骊轩县目下正是遇到了一件大难事,非请大师和贵寺帮助不可。
哦?胡县令不妨明言。一空大师抬起头来望着胡川。
胡川这才拿出马腾建议他上莲花山求助的信件,然后说明了来意。
一空大师早在得报胡川乔装上山时便猜到七八分了,这时听胡川说明,却有一番计较要交代。于是,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胡县令持了马将军的手书前来,老衲自是不敢推辞。说来马将军与敝寺确有缘分,与老衲也缘分匪浅,此中更有些是非曲直的纠葛。但时至今日,想必一切流言已然不攻自破,再有疑忌也是徒惹烦恼。胡县令你说是也不是?
胡川自然明白一空大师话里所指,当年阿诺因受流言之祸死于非命,正是有人诬陷他女儿与这大和尚有染。上次翁婿二人上天赐寺寻访马超踪迹时,见了一空也存着几分嫌隙,为免勾起心伤没有过多攀谈。可是今日一空大师主动提及,胡川也存着几分追悔。
那日回去,马腾与他说的一番话言犹在耳:一空大师其人,在西凉府宣扬佛法受百姓敬重。同时,我观其人佛理精通、仙风道骨,加之慈心善行,不愧为一代大德高僧。而自己的妻子阿诺出身诗书之家,自小习文读史,又与腾伉偭情笃,岂是不顾礼法之人!这一切不过是奸人借助骊轩遗法而达到害人的目的罢了。
胡川性子稍有迂腐,过去几年一直纠结于心的事情现在得以纾解,如释重负说道:大师行事光明、心境澄澈,是胡川狭隘了。当年之事实在一言难尽啊,如今想起此事一直是懊悔不已!日前小婿亦曾说起,当年之事实在是受奸人所害,本不与大师相干,全赖胡某被家事耽搁,没有来得及救下爱女与外孙。
一空大师微微一笑,知道胡川心结已解,便将话头引往别处:阿弥陀佛!胡县令,斯人已逝,多说也是无益。不如商讨眼下你此番来的大事吧。
胡川点头,连忙问:大师可是答应了让少年军助我骊轩县一臂之力吗?
一空大师谦逊地笑道:所谓少年军不过是天赐寺一干少年弟子们素日尚武,故而勤加习练用来保护禅院的。上次有土匪来犯,他们奋力拼杀方保得寺里平安,乡民们便送了这个“少年军”的雅号罢了。
胡川见识过少年军的英武,明白这是一空大师自谦,对着一空大师深施一礼道:大师过谦了!胡某今日开口相求,自然是深晓少年军骁勇,还请大师莫要推辞才是。
如此,老衲也不做作了。一空大师看胡川诚恳,正色道:龙首山匪患由来已久,屡屡侵扰百姓,近两年更加肆无忌惮,如果再不遏制,后果不堪设想。我天赐寺的弟子能为一方百姓尽一份保境安民的微薄之力,也是功德无量的善事。那就请胡县令转告马将军,少年军随时听候胡县令调遣。
胡川一听顿感欣喜,起身对一空大师拜道:大师真乃虚怀若谷!胡川代骊轩百姓感激大师和少年军的鼎力相助!
一空大师虚扶一把胡川道:胡县令不必如此,且请将你和马将军的谋略细细告知于我,老衲也好安排妥当,看如何配合官军剿匪。
一空大师居然还懂兵法?胡川听一空谈吐,对一空大师熟知兵家之事有点惊讶,但转念一想:怪道世人称您为大师,原来真是学识渊博啊!说到这里,胡川再无疑虑,便把剿匪计划和盘托出。
计议已定,胡川拜谢了一空大师,然后依然装作普通香客离开了天赐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