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会娃娃”马超过完三周岁生日那天,奇迹突然出现了:他一下子由三不会变成了三会:不但会说话、会爬了,而且还能走路了。这对于胡家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骊轩县三大家族之一的胡家,加上西凉府都护马腾的威望,使得马超的三岁庆生宴格外隆重。既有骊轩的士绅官员,还有周边其他县的送礼道贺者,更有西凉府太守差尺鸣锣钌鼓前来恭喜的车仗和礼物。真是贺客盈门,喜气洋洋!
马腾与岳父胡川在前厅迎客,后院里胡夫人与胡家一众妇孺由阿诺招呼着说话,亦是相谈甚欢,其乐融融。阿诺今日仿佛重回少女时代,眉眼间一派畅意闲适。看着地上四五个玩闹的孩童,她发现自己的爱子才是其中最出众的一个,就连一向有些刻薄的大嫂也说:你们看看,超儿以前什么都不会,这突然说好就好了,能站能跑能说话了,才发现还是个小小的美男子哩。
胡夫人点头笑道:而且,超儿这个头竟比大他两三岁的孩子们还高一些,长得又是这般好看,比小丫头们更美上几分呢。我这宝贝孙子呀,不知道长大以后要迷倒多少女子哪!
众人跟着胡夫人自是一顿夸赞,却不知胡家大嫂心下又不满起来:自家姓胡,却把个马姓的外孙当成心尖上的肉来疼,又不是自个儿没有嫡亲的孙子,也值得这般偏心吗?
其他人未必留意,阿诺却清楚嫂子的心思,知晓她对自己母子的不喜。但是爱子一日之间奇迹般好了,那一刻,她欣喜欲狂到泪流满面。只要超儿健康如常,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姑嫂间的嫌隙又算得了什么?所以,阿诺自动无视嫂子眼梢嘴角边的那丝不快,转头吩咐婢女添茶……
眼看着嫂子生着闷气,并不在乎的阿诺却掩不住自己发自肺腑的愉悦和舒畅。
妇人间话家常都是些家长里短,左不过谁家孩童聪颖,谁家儿郎出息,谁家老者健朗,无外乎尽皆希冀家宅平安,祈愿神明保佑的内宅之见。
胡夫人并没有发现儿媳妇嫉妒的情绪,因着高兴,她对众妇人道:说到神明,那莲花山的天赐寺可是正经禅院,听说住持一空法师也是有神通的大德高僧。我私下里想着,咱们超儿定是有神灵护佑,方能一夜间出现奇迹。
亲族中另一夫人接上说道:正是这样呢!不过各位有所不知吧,年前我那嫁到凉州城的妹子派人来接我去她府上叙叙,正赶上天赐寺放焰口,我们便备了香果去。到那儿才亲眼看到咱们西凉府鼎鼎有名的天赐寺是何等的香火旺盛!也才知道天赐寺固然是大寺院,里头却还有个马神庙无比灵验呢。现下人们都说,那三只眼的马王爷是真正的有求必应哩!
众妇人都是长居后宅,离着骊轩城东南的莲花山亦有些路程,对这些事虽是有所耳闻,但也是一知半解。现在听到有人对马神庙知道甚多,便纷纷邀请那位夫人将马神庙说个清楚,道个明白。那夫人继续道:马王爷是马神庙里供奉的神灵,据传乃是太守大人为他的神马所建,那神马已经修成大道位列仙班了。前些年庙里供奉的还是人身马首,现如今既然神马得道修了人形,就重新为马神塑了金身,我去参拜时见到的就完全是马王爷的人之化身了。马神庙前磕头祈福的人多得都排成长队了,那香火缭绕也飘到了几里之外!
马神庙竟有这般神迹!西凉府一地佛道盛行,百姓对神灵之事尽皆信奉崇尚,自然都是向往不已,对马王爷更是打从心底膜拜起来。
阿诺自是微笑不语,马神庙的内情别人不知,她却是清楚的,夫君马腾早给她讲过张太守那匹忠烈之马的故事,但心内却也暗暗思忖:神明之事亦真亦幻谁又说得清楚,但如今超儿奇迹般康复,难免也有天意在内。于是,她准备跟夫君商议,等他公务不忙时一家三口也去拜一拜才是!
前厅宴上嘉宾云集、觥筹交错,座中更不乏有头有脸者,梁三阁便是其中之一。这梁三阁乃骊軒县另一大族梁家的族长,梁家子侄多有出仕为官的,其堂弟梁侍郎便拜在朝廷三公之一的赵太尉门下,在朝堂之上颇得重用。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梁三阁因着有个在京都洛阳当侍郎的堂弟,就成了西凉府数得上名号的人物,在世居的獅軒县更是跺一踩脚,全城也要颤上三颤。按道理说,梁三阁到了这份儿上,更应该遵纪守法才是。然而,这个梁三阁却不然,那恃强凌弱之事更少不了他的掺和,就连以耿直清明闻名的县令胡川也对其忍让三分。所以,碍于梁三阁身份特殊,饶是再如何对他敬而远之,像今日这样的宴会也必有他一席之地。
席散,梁三阁尽兴而归。因为再次被马腾邀请,还享受到了被奉为上宾的荣宠,梁三阁得意之下便多贪了几杯,所以到现在了还醉意朦胧。想那马都护,不但年轻有为,而且是真正的栋梁之材。人家堂堂西凉府都护,难得的是既谦逊又没有架子。不仅如此,对我梁三阁也是礼遇有加呀!
想到这里,梁三阁哼着小曲趔趔趄趄往后院而去,他得把今天的高兴之事告诉夫人,好多一个人共同分享他今儿个的快乐。
梁夫人是梁三阁的继室,因为养尊处优,身段稍显发福,三十出头,颇有风韵。
梁三阁在婢女搀扶下掀帘进来,就看见夫人正与她的内侄说话,却不知说到什么伤心事,姑侄二人都抹眼擦泪,哭得凄凄惨惨。梁三阁虽也有几房妾室,但对这继室却扒肝扒肺疼到了骨子里,向来对其百依百顺。此刻看夫人垂泪,自己的酒便醒了几分,赶忙甩开婢女走到夫人跟前:夫人这是受了什么委屈?怎么哭得如此伤心?
梁夫人没好气道:你每日里自顾着喝酒取乐去,又来问我做什么?我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与你相干!
梁三阁看夫人着恼,便好言好语:夫人这说的可就是见外话了,你我夫妇虽然并非原配,但也是举案齐眉。夫人既有委屈且说与我听,一切自有为夫的替你做主!
梁夫人拿帕子作势擦眼,掉头向立在旁边的侄子使一个眼色,那人立即会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并膝行几步爬到梁三阁脚边痛哭流涕起来:请姑父大人为侄儿做主哇!
梁三阁这一下惊疑莫名,醉意立消,只说侄儿不要着急,你遇到了什么难事,细细给我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