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相谈宾主尽欢,郑三彪本与杨嘉臣是旧识,却和杨嘉谟更为投机,倒像他们两个才是久别重逢的故交,不消半日便亲亲热热地称兄道弟了。杨嘉谟隐去夜袭肃王府粮队的一段,只说小林是半路上意外所救的孩子,郑三彪听了十分热心,主动应承了送小林回家的事情,正巧递所有人出去,他便吩咐了将小林带上顺路送回家去,算是帮了杨嘉谟一个大忙。
驿递所里因为费用便宜有很多人前来投宿,后院空置的房间住得满满当当,哪怕大通铺都塞不下一个人了。郑三彪看着粗鲁却是个周到人,连忙腾出自己在这里的办公用房给杨嘉谟兄弟安置,他则回家住去了,言说家中还有个瞎眼的老娘需要侍奉,这让杨嘉谟和杨嘉臣感动之余又都颇觉过意不去。
郑三彪走后,杨嘉谟叫了驿所的差役来打听,才知道郑三彪在甘州城内根本就没有家,自己老大不小了还是光棍一条,而他所谓的瞎眼老娘,不过是原来在驿递所行走的一位差役病死后,剩下的一个孤寡瞎眼老妇人罢了。自打那差役死了,郑三彪就默默承担起了照顾其母的责任,这一侍奉就是好几年,直到如今。
原来郑三彪粗犷的外貌之下还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这便让杨嘉谟更加觉得其人可亲可敬了。
二人在甘州驿递所落了脚,纵然白日里与郑三彪相谈甚欢,可杨嘉谟依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倒不是有什么不能言说的隐秘,只不过此次罹难终究是杨嘉谟的一块心病,每每想起来都愤恨难平,他轻易不愿提及。若是让郑三彪知晓杨嘉谟的遭遇,以他的脾性少不了又是一通“这年头”如何如何的感叹,如今的杨嘉谟委实不愿意再添一份消极情绪了。因此上,那般不平之事与其说出来徒惹烦恼,还不如三缄其口来得清净。
一路风尘而来,总算到了一个比较踏实的所在,尽管驿递所简陋杨嘉谟睡得却十分安然,这是他自打被侯太监拿了入狱到现在,大半年时间里睡得最为安心的一夜。
杨嘉臣亦然。
翌日,兄弟二人睡饱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出门一看院子里静悄悄的听不见半声喧哗,只有院子一角的葡萄藤下,郑三彪正仰头仔细地盯着叶子捉虫,轻手轻脚的样子与他那壮硕的身形极为不符,看得人无端好笑,心情也便随之舒朗开来。
“郑大哥,请进屋里来坐。”杨嘉谟笑着招呼道。
郑三彪扔掉捉到的一只虫子,拍拍手笑着走过来关心道:“杨兄弟昨夜睡得可还好?”
说完,不待杨嘉谟回应,又自顾言道:“老郑这里条件简陋倒教兄弟受委屈了,招待不周,实在是惭愧啊!”
杨嘉谟拉了郑三彪进屋,含笑道:“郑大哥莫要如此,我们兄弟鸠占鹊巢累得你还要另觅住所已经叨扰太过了,你再这样客气可就是不把我们当朋友了。”
郑三彪难得扭捏,搓着手进了屋,嘿嘿笑道:“杨兄弟到底是读书人,说起话来让我这大老粗竟无言以对了呢!”
杨嘉谟笑笑,陪着郑三彪落了座。
“郑大哥来了。”杨嘉臣正好端了两碗白水从内间出来,向郑三彪打了招呼,递给杨嘉谟一碗笑道:“喝点水咱们就去都司衙门,如果顺利下晌就知道我们的去处了!”
郑三彪接上说:“但愿把两位兄弟派到甘州五卫中的任意一个卫,我们兄弟见面就容易多了。”杨嘉谟接上说:“我感觉还是到远一点的卫所去,到了边关机会也多呀!”杨嘉臣不知可否:“兄弟呀,要是留到甘州的任意一个卫所,我看没有什么不好。”
杨嘉谟轻轻的啜了一口开水,举手投足间仿佛喝下去的不是白水,而是一杯上好的香茗似的:“好吧好吧,都听大哥安排。”
郑三彪歪头看着杨氏兄弟的举动,抿了抿唇犹疑着问道:“二位贤弟,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杨嘉臣和杨嘉谟对视一眼,含笑回道:“郑大哥有话尽管说就是。”
郑三彪其实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般是个大老粗,他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道:“我前年在大松山初遇杨贤弟,那时贤弟便是镇抚,往那里一站威风凛凛,山匪们一听镇抚带兵来了,均都望风而逃,我们不但拣了一条命,而且才得以顺利的把货物递运到了目的地。哈哈!”
干笑两声,郑三彪觑着杨嘉臣微笑的脸孔又问:“不知贤弟如今荣升到什么品阶了,这次到甘州来是公干还是?”
杨嘉臣微笑不变,放下手中的水缓缓回道:“郑大哥何必如此谨小慎微,你是想问杨某如今为何如此落魄吧?”
郑三彪急忙摇手否定:“不不不,贤弟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不解,不解……”
到底不解什么,郑三彪半晌没有找到合适的字眼来表述,倒惹得杨嘉谟先笑出声来。
“郑大哥豪爽之人,怎么也吞吞吐吐起来了?”杨嘉谟接上道:“其实我大哥说的不错,我们兄弟若没有落魄恐怕也不会到这里来,小弟我也便没有机会结识你这样一位朋友了。”
杨嘉臣接着补充:“是啊!可见落魄也不一定是一件没有好处的事情,否则和郑大哥怎么可能再次遇见呢?”
见杨氏兄弟都没有忌讳,郑三彪松了一口气,大大咧咧道:“我就说嘛!以杨贤弟的品阶,再怎么也不可能到我这寒酸门户来落脚嘛。”
“不过……”郑三彪又颇为好奇地问道:“贤弟沦落至此,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是正经的五品武将,像我这般人见了是要磕头参拜的,因何就到了如此境地了?”
杨嘉臣苦笑一下,莫说五品的镇抚,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正三品的卫指挥使呢!一朝落魄成为罪囚,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落得个充边的下场,世袭的军职被褫夺不说,连普通小兵都不如了,想想自己和弟弟的境遇,真是比那窦娥还冤啊!
郑三彪问完观察着杨氏兄弟的神情,见杨嘉臣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方觉自己失言,忙起身拱手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原不该这般失礼,还请杨贤弟勿怪!”
杨嘉臣摆摆手,晲了眼旁边看不出情绪的杨嘉谟,叹口气道:“正如郑大哥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这年头有理也说不清,横竖都怪自己没成算才会遭了算计沦落至此,内中是非不提也罢!”
郑三彪一听,瞪大了眼睛惊讶道:“遭人算计?这么说军中也有构陷诬赖之事不成?”
杨嘉臣压压手臂示意郑三彪稍安勿躁,感慨道:“军中又如何?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便也难免发生不平之事,这就看你的运道好赖了。”
郑三彪点头认可:“贤弟不愧是当过镇抚的人,说出来的话句句都有道理啊!”
杨嘉臣无奈耸耸肩,这些道理还是他在大牢里悟出来的,那半年的牢狱生涯憋屈又愤懑,对着牢里那堆数了无数遍的苇草,他只有这么想着才能安慰自己,否则早都疯了。
“哼!”杨嘉谟突兀地发出一声轻哼,俊脸生寒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我从不信运道之说,偏要和这世俗搏上一搏,一时落魄又如何?只要活着,总有扬眉吐气的时候。”
此话一出,郑三彪更加手舞足蹈,崇拜地看着杨嘉谟道:“杨兄弟你这话我虽然不是太懂,但一听就莫名的让人热血沸腾,我原也是这么想的但就是说不出这般文绉绉又长精神的诗句来,二位贤弟真是让老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杨嘉谟本不想提及自身的遭遇,说到这里也是适可而止,起身对杨嘉臣道:“大哥,我们这便去都司衙门吧!”
郑三彪不明白杨嘉谟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只好也跟着起身热心相问:“去都司衙门可要我来引路?”
杨嘉谟默不作声抬脚便走了出去。
杨嘉臣无奈一笑,对郑三彪客气道:“不敢劳烦郑大哥,我们兄弟自去就是了,那么大的衙门街面上打听着也就寻到了。”
说完,向郑三彪拱拱手追着杨嘉谟赶紧走了。
郑三彪跟出门来,目送杨氏兄弟的身影拐出驿递所大门,自言自语道:“奇怪,看着这小杨兄弟倒比镇抚还牛似的……哎,这官家子弟看不懂!看不懂啊!”
念叨罢又去葡萄架下捉虫,忽地想起一事狠狠拍了一把大腿叫道:“糟糕,我怎么忘了告诉那兄弟二人,今日青崖郡主来甘州,一大早便张贴了告示要禁街的……”
郑三彪顾不得捉虫了,拔腿就追出大门去找杨嘉谟兄弟。
跑到门外早不见了杨嘉谟兄弟的人影,郑三彪着急也是无用,只得挨着巷子出去再慢慢找寻了。
却说杨嘉谟好端端的心情,怎么一下子又晴转多云了?看他一脸不快只顾低头行路的样子,杨嘉臣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随在身侧往街面上走来。
出了巷子就是四通八达的大街,青砖铺地的街面今日犹为干净,零零散散开门营业的商铺前门可罗雀,更不见了昨日他们初到甘州时的那番人声吆喝,满城处处透着奇怪的清冷。
正愁找不到开口辞的杨嘉臣眼神闪了闪,带着一丝刻意的讨好对冷脸的杨嘉谟道:“怪了,今天的甘州府城咋跟昨天咱们来时不一样了,明宇你看到了吗?”
杨嘉谟这才抬眼望街面上看去,环视一周点头回应:“确实。”
总算开口了!杨嘉臣暗暗吁了口气,他了解杨嘉谟的脾性,自小就是那种不高兴了就独自生气的闷葫芦,有时候他能一连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直到自己想通了才愿意搭理人的倔性子。
还记得小时候杨家各房住在一座府邸中,年纪相当的兄弟姐妹也有四五个,大家一起上族学,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毕竟都是小孩子,尽管先生常常在学堂上讲兄友弟恭和血浓于水的道理,但大家都没有什么必须遵守的意识,小打小闹和口角就不免时常发生。再加上祖父那时总是对杨嘉谟颇多偏爱,兄弟们便有些小嫉妒,暗中联手使个小坏,或是偷偷换掉杨嘉谟写好的书帖,或是故意打翻他的砚台溅他一身墨汁……总之就是希望祖父能不要光看到杨嘉谟的优点,而把目光多分散给其他人一些。
那时,杨嘉谟一被捉弄就是眼前这样的情形,阴着脸谁也不搭理,低头走路时像极了斗场上怒气冲冲却苦于无对手泄愤的斗牛。祖父曾说过,他们是金刀杨令公一脉相传的英雄门第,而众多孙子里,他独独只对杨嘉谟赞赏有加,说将来杨家满门前程如何全看杨嘉谟出息有多大。这话莫说他们小辈兄弟不服,便是各房的长辈们听了也嗤之以鼻,人人都觉得祖父言过其实了,已经能跨马上阵的几位兄长在军中都有了职务,难道还不如一个排行最小乳臭未干的幼童?
杨嘉臣不敢去回忆,就在之后的若干年里,杨家的儿郎们不断被送上战场,又不断运回来一副接着一副的灵柩,有些甚至连最后的尸首都没能带回来,只有轻飘飘孤零零的一尊灵位……大伯、二伯、三叔、四叔都战死沙场,连他们最喜爱的小姑姑也再没回来。祠堂里从高到低一排排的灵位便是祖父最骄傲的谈资,可是直到自己也跨马走上疆场,杨嘉臣才切身感受到,所谓的骄傲,所谓的英雄,那都是用鲜血换回来的,失去的亲人便是再多的荣耀也是唤不回来的,再多的赏赐也是难以估量的,哪怕高官厚禄位极人臣对于死者来说,都是一场空。
相信杨嘉谟看到和感受到的应该也是一样,甚至更为深刻吧!杨嘉臣想。他们两兄弟本不在一个卫所守边,同为世袭军职,同年进了军中,起点一样所得却终有差别。杨嘉臣不得不承认,祖父眼光是真的了得,杨嘉谟才华横溢文韬武略非常出众,还不到二十岁便荣升为正三品的卫指挥使成为杨家将后代中传奇样的人物,而自己升任镇抚还是在不要命的一次次冲锋陷阵中才得来的,可见杨嘉谟付出的比他是多多了。
这时候,杨嘉臣彻底相信了祖父的断言,杨家未来的希望和荣辱确确实实都系于杨嘉谟身上。对此,他没有嫉妒,更没有不服,浴血洗礼过的人才明白疆场的残酷,本事越大的人职责和肩上的担子也就越重,他确信。
若没有这次的灾祸,没有侯太监的恶意加害,庄浪一战便不会那么惨烈,秦指挥也不会白白的牺牲。如果不是那种情况,杨嘉谟也不会情急之下擅离职守私动兵马去援助他。要是杨嘉谟不管不问这件事,他现在还在指挥使的位子上干的好好的……他这样做的后果他一清二楚,自己也是再明白不过了。可是,杨嘉谟却不顾后果的做了,这才落得削职充边的下场。而自己,如果对庄浪卫的安危不管不顾,那他杨嘉臣啥事都没有,正如杨嘉谟所言,他现在应该升任千户了……
说起这一切,杨嘉臣又一次在心里怨怪自己,是他连累了杨嘉谟啊!可偏偏杨嘉谟却非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让他这个当兄长的怎么过意的去?当时那种情形下,杨嘉臣除了选择和兄弟一起担当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来弥补自己的过失了,即便庄浪最终成功守住,杨嘉谟功不可没,可面对侯太监的追究和军律的严苛,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却还是自己派人向杨嘉谟求援才惹出来的啊!
看着杨嘉谟眉宇间的抑郁之气,杨嘉臣深深自责,若是能够重来一次,他宁愿选择战死也不会派人去找杨嘉谟了。
“大哥,往那边走。”杨嘉谟下巴一指前面说道,这才打断了杨嘉臣的思绪。
杨嘉臣往前张望了一下,点头:“好,听你的。”
二人一边奇怪着甘州府城的异样,一边快步往街那头走去。
刚走出眼前的街面,一骑快马飞驰而过,马上一个小校打扮的官兵高声呼喊着往前驰去。
杨嘉谟侧耳细听,那官兵喊的是:“郡主车驾已到城外,百姓人等尽皆回避!”
“郡主?难道是肃王的千金来了?”杨嘉臣好奇道。
杨嘉谟点点头:“应该是了。肃王子息众多,却不知道来的是哪一个郡主?”
杨嘉臣猜想,以杨嘉谟的官职品阶,再加上或许曾到兰州的肃王府去谒见过肃王,对王府的事情应当也是有所了解的了,便感兴趣地问道:“传闻说肃王自来由王府庶子承袭,不知道什么原因?”
杨嘉谟想了想道:“你这一说倒还真是,这一任的肃王就是庶出,能以庶子承袭王位的人,大概都有这种心结,所以也愿意在选立世子的时候挑庶出来继承吧!”
难得见杨嘉谟说个玩笑话,杨嘉臣给面子的笑了出来:“你这是什么说法,听着还蛮有歪理的。”
杨嘉谟不禁也展颜笑道:“不然呢?除此之外我可想不出那王府的高墙大院里为何还有这般不同寻常的规矩了。”
二人正说着话,又是一名官兵骑马跑过,嘴里喊着和之前那名小校同样的口号,飞也似的驰过街头往城中心去了。
杨嘉臣撇撇嘴道:“好大的排场!我算是知道今天城里为什么清冷了,原是肃王的不知哪个小妾所出的庶女来了。还百姓回避,城外的戈壁滩里倒是没人,嫌人多干嘛不在那儿修一座行宫去?”
话音才落,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杨嘉谟首先听到,反应极快地拉着杨嘉臣依墙而立,抬头往上方看去。
他们身处的这里是街道的尽头,形成一个十字路口,头顶上方高高挑着一帘酒旗,却是一家两层高的酒楼。而此刻临街而开的二楼窗户边,一个白衣翩翩的年轻男子正擎着一杯酒好笑地俯视着杨嘉谟兄弟俩。
“我说这位大哥,你若够胆敢不敢跑到这条街上大声吼一遍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年轻男子笑嘻嘻地说道,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里盛满了笑意。
杨嘉臣想要回话,被杨嘉谟挥手阻拦住。既然全城戒严来迎接一位郡主,可见来的就不是杨嘉臣嘴里挖苦的那样,是个不怎么受肃王看重的郡主,而是在王府里颇得宠爱且地位尊崇的人物了。而楼上这人虽然笑脸相对,但话语里大喇喇的,有着挑弄是非的嫌疑,不知对方是何居心还是少理睬为妙。
杨嘉谟向杨嘉臣使了个眼色,示意马上离开此地。今日既是郡主驾临那他们去办理入籍必将无功而返。没看到满街之上除了他们兄弟俩,再不见任何闲人露头吗?再往前走说不定还要受到斥责和驱赶,那便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先行回去,等明天再往都司衙门去的方便。
刚抬脚准备离开,楼上的男子又出声道:“兄台这么急着走是在怕那些官兵吗?这可不像你的作派吧?”
杨嘉谟感觉出了什么,倏然变色,仰头看着男子沉声道:“是你?”
男子双眼一眯笑道:“这位兄台并非贵人忘事的那种人,看来却还记得在下呢!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如此有缘,就看在那天并肩战斗的份上,不妨上楼来一叙?”
杨嘉谟犹豫着没有急于答复,心中急速盘算衡量着要不要和这个人继续交往下去,以及交往之后会带给自己什么麻烦。
见杨嘉谟不答,年轻男子又看向杨嘉臣道:“这位大哥说话我爱听,可有兴趣一起来小酌几杯,顺便骂骂大街笑笑别人呀?”
杨嘉臣一直以杨嘉谟马首是瞻,闻言也没有理睬男子的邀请,双目向杨嘉谟看去,等他拿主意。
“呵呵!还道高山流水,原来竟是知音难觅。想不到兄台是这般的拘泥之人,全不见那夜一番豪气凌云,当真无趣!”男子继续刺激着杨嘉谟,“呲溜”啜饮了一口杯中佳酿,神情幽怨地偏过头去。
看此人做派杨嘉谟很清楚这是在故意相激,想想自己如今既不是官身,更无余财在怀,倒也不必顾虑太多,便仰头微微一笑道:“阁下这般盛情相邀,我若不应承难免失礼,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男子挑了挑眉笑道:“那兄台还等什么,这便移步上来吧!在下恭候大驾。”
酒楼虚掩的大门从里打开,一个长相秀气大约二十来岁的妇人笑盈盈立在门中招呼道:“二位里边请。”
杨嘉谟笑笑抬步就要走过去,却被杨嘉臣轻轻一拉。
“明宇,你认得此人吗?会不会有什么猫腻?”杨嘉臣担心道。
杨嘉谟看了眼二楼好整以暇的男子,提高声嗓有意让他听到自己的言语:“萍水相逢,有过一面之缘,再次邂逅不可不见。”
说罢,自顾走进了酒楼。
听说他们认识,杨嘉臣放了心,随在杨嘉谟身后也踏进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