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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甘州府城

此后倒也平静无事,杨嘉谟兄弟赶着破骡车晓行夜宿,不过几日便赶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甘州府城。和离开凉州卫不同的是,现在的车上还多载了一个半大小子,自然就是他们深夜从肃王运粮队伍里救回来的孩子。

在城外排队等候检查的空档,杨嘉谟下车仰望着甘州城门。

由青砖垒砌的城墙古朴而坚实,巍峨的城门惯例留有拱形的城门入口,中间大两边小的三道门常年都有守城军士把守,素日只开两边为百姓人等出入所用,中间那道红漆铆钉金光闪闪的大门,只有在遇到大型事件时才会开启,比如督抚出行,或者是迎接钦差巡按时,开了正门表示尊崇和重视。

“甘州,甘之如饴,还是甘心情愿?”杨嘉谟看着城门上方两颗石雕大字“甘州”暗自咀嚼。这让他想起了他们兄弟俩出发时,脑海里涌现出的那句“甘州甘州,甘甜之州,难道有苦尽甘来的意思?”的话来……

这里既是陕西行都司衙门、镇守太监衙门驻地,也是甘肃镇总兵府的所在地,更是肃王藩地王府大本营的坐落地。尽管第一任肃王担忧战火波及,早早便迁了新王府到千里之外的兰州去了,但他的根基和产业还在甘州,甘州是肃王藩地的中心,这是铁定的事实。

因为甘州集合了如此多的重要官署衙门,这座城池便成为了大明西北边塞最为繁华富庶的地方,仿佛所有人都在挤破头似的涌向甘州府城,令甘州府城活像一只不停吞咽又不断反刍的巨型怪物。

人群蠕蠕而动,终于挨到杨嘉谟兄弟俩接受检查了。

守城军士一贯的粗暴蛮横,冷冰冰地几个指令简单,且不容置疑。

杨嘉臣早有准备,在军士命他们张开双臂受检之际,从袖子里快速拿出一包散碎银子,含笑塞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军士手中。

那军士不动声色收起了银子,眼神里总算有了一点温度,用刀柄拨开正在杨嘉谟身上摸摸索索的兵丁,不耐烦地喝道:“进去吧!”

杨嘉臣赶忙抱拳谢过,赶着骡车快速通过关卡往城中走,还不忘对车后跟随的孩子招呼道:“小林,跟紧了!别东张西望!”

他们救下的这个孩子叫做小林,已经十五岁,严格来说不能称之为孩子了,不过因为家境不好,长期吃不饱饭看着瘦弱才显小罢了。

小林是个机灵的少年,一边回应着杨嘉臣答了声“是”,一边偷偷觑眼看向杨嘉谟黑沉沉的脸色,见杨嘉谟表情冷峻,又急忙收起小眼神跑到杨嘉臣身边去了。

进了城门,是一条直通内城的大道。

和大多数大型城池一样,内城修筑了三丈宽的护城河,只在四门留有行人来往的石桥,河内有暗绿浑浊的水静静波动,一看就知道是人工注入的死水,积存久了散发着一股腐臭,无端的破坏了城池的整体品位。

“甘州城外不是就有黑水流经此地吗?为什么不将活水引流进城?”杨嘉谟皱眉想道。

有赖于同为甘肃镇下辖的卫所,杨嘉谟虽没有来过甘州,但并不影响他了解这里。作战舆图看了无数回,他早就知道甘州城外有着一条堪称西北命脉的大河流——黑水。神话传说和古文献中将黑水叫做弱水,《山海经》记载:“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故名弱水。”又有《海内十洲记。凤麟洲》说:“西海之中央,地方一千五百里,洲四面又弱水绕之,鸿毛不可浮,不可越也。”

这些都是有着神话色彩的传说,不足为信。但在《书。禹贡》里确有实载说道:“黑水西河惟雍州,弱水即西。”又有:“导弱水至于合黎,馀波入于流沙”之说。可见,弱水便是指甘州城外的黑水无疑了。

正所谓“蓬莱不可到,弱水三万里。”黑水有着如此洪流巨势,不加以利用为民造福,反而任其白白浪费汇入流沙,岂不是暴殄天物么?

闻着腐臭的水汽,杨嘉谟脚步沉重地踏上了通往内城的石桥。

进内城又是一番搜检,杨嘉臣如法炮制,在塞了银子后顺利放行,三人一破车终于到达了甘州的中心——甘州府城。

内城中人们摩肩接踵,沿街叫卖的小摊小贩利用一切兜售的机会,向来往的行人推销自己的货物,不外就是一些自家种植的菜蔬瓜果之类,和从牙缝里节省下来的米粮谷物,卖力兜售也只为换了银钱好去采购家中必需的油盐等物。稍有家资的商贾是不必如此的,他们大多坐在店堂里喝着茶,静等顾客登门选购就是,顶多奉上笑脸多说几句恭维奉承哄人高兴的话,货品便能卖个好价钱。自然,那一部分商家做的买卖也是专意针对富贾名流、高门显户的体面行当,只需巴结好了那么几家富贵大户,就断不会沦落到沿街乞讨般的叫卖队伍中来。任何时候,受苦受穷的永远是最底层的百姓罢了。

国之不兴,百姓何辜?

杨嘉谟本就不快的脸色中,又涌上一份沉重的无奈。外族欺侮侵扰边民,朝政腐败苛捐日重,试问这样的国家该如何去挽救?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杨嘉臣将骡车赶到比较偏僻的一条巷道口上,左右张望半晌才指着一家门庭破旧的院落道:“到了,就是这里。”

杨嘉谟一脸凝思的顿住脚,抬眼看着杨嘉臣所指的门户眉头更深的皱起来道:“这就是甘州递运所?”

杨嘉臣明白这话的意思,苦笑一下道:“门口那不是有牌子吗,确实便是甘州递运所,咱们今夜就在这里借宿,然后明日去都司衙门办理户籍,完了才能知道,我们到那个卫所去。”

杨嘉谟不答话,只黑着脸默默上前,先行迈步进了甘州驿递所的破落门户。

小林歪头看了看杨嘉臣的脸色,小声问道:“杨大哥,明宇大哥是谁惹着他了吗?”

杨嘉臣和蔼一笑,往前扬了扬下巴道:“不该问的别问,前面先走吧,我卸了车就来。”

小林非常听话乖觉,知道是杨嘉臣让他跟上去随身服侍杨嘉谟的意思,一对大眼睛眨了眨就进了驿递所去追杨嘉谟。

杨嘉臣赶着骡车到驿递所旁边的拴马桩前,将骡子从车辕里卸下来拴好,又给了负责喂马的递运所小厮几块碎银子,安顿好牲口才扥了扥衣服往里面走去。

刚走进递运所就听到一阵争辩声,杨嘉臣微微变色,紧赶几步往声音来源处循声而去。

甘州递运所是一座小三进的院子,前院接待上门来谈递运货物的官民,中间一进院落里设了一间挨着一间的库房,用于存放即将运出去或者已经收到还没有送到货主手上的物品,最后面就是驿递所官差的住所,和骡马等牲畜的圈舍了。

过去驿递所只负责为官家运送东西,官差们的薪俸自有公家发放,包括驴、马、骡子、牛等脚力的饲养所需也一概由行都司衙门供给。但是,自打到了万历朝这个规矩变了,驿递所这个原本作为官驿的分支机构被划出了官家的圈子。所内一应嚼用花费由各递运所自负盈亏,行都司衙门不再承担发饷资费,每处递运所只设置一名驿递官总负责,其他人员则交由驿递官自行雇佣。

这样的革新就意味着原来捧的公家饭碗要打碎了,递所里几十号人将没有饭吃。正所谓“穷则生变”,有人便想了主意,把递所从官家专有改为对外开放,只要拿得起递运银子,不论官民一视同仁。如此一来才算是没让驿递所倒了,大家都有饭吃不说,递所的口碑倒比以前好了许多。

近几年来百姓生活日益艰难,递所勉强维持着运转的同时,又开设了一项新营生,那就是简易客栈。当然,递所不比真正的客栈方便舒适,也没有饭菜提供,只是利用空置的房间赚取几个小钱,房屋简陋、价格低廉只有住不起客栈的人来投宿罢了。

杨嘉臣走进前院,就见一个穿着粗陋的汉子正在和杨嘉谟争论什么,一递一声的吵嚷惊动了前后院里十数人围拢来看。

汉子明显是做惯了苦力的,赤着的上身肌肉虬凸,黑红的脸膛被浓密的络腮胡子遮去半张,看形貌像是个蛮不讲理的粗豪之人。

杨嘉谟是久经沙场的武将,身形也算魁梧了,但在这个汉子面前却顿显单薄。

汉子堵在内院门口粗声粗气嚷道:“你讲道理倒是去住客栈呀,谁请你来这破落户了,八成也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还神气什么!”

杨嘉谟一张俊脸气得通红,愤而骂道:“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人心不古啊!什么时候竟沦落到被一个无知莽汉瞧不起的境遇了。小林,咱们走!”

说着就要转身而去,却被那汉子一步跨上前挡住了去路。

“你敢骂我是狗?也不打听打听我郑三彪的名号,在这甘州城里便是都司、巡抚也要给我几分薄面,由得你这穷酸在此撒野!”汉子炫耀般地拍了把自己精赤的胸膛大声道。

原来这汉子叫做郑三彪。不管他有多大的名号,对于初到甘州的杨嘉谟来说并不构成威胁,因为无知所以无畏。

杨嘉谟冷哼一声,盯着比自己高了半头的郑三彪怒声道:“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今天的所作所为而后悔。”

郑三彪虽是草莽,但也听懂了杨嘉谟话语里的警告,大声耻笑着向围观的其他人道:“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在这甘州地面上,还真有这种不知死活的人呢?哎,我说,你这是在吓唬谁呢?”

围观者基本都是驿递所雇佣的临时差役,的确对郑三彪十分给面子,都跟着哈哈笑起来,看向杨嘉谟的眼神里写满了自求多福的意味,个个都笑得幸灾乐祸。

郑三彪歪头得意地睨着杨嘉谟,用教训的口吻又道:“年轻人,这年头哪有龙虎之人?英雄豪杰谁不想,可不是你这样的。我劝你还是跟祖父虚心认个错,念在你一个外乡人,我也便不跟你计较了,怎么样?”

杨嘉谟越听越是恼怒,直直对上郑三彪的眼神,一脸无惧道:“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郑三彪听闻顿时怒了,往后退一步摆出应敌的架势,瞪着一双牛眼喝问:“嚯?这是要跟爷动手吗?好呀!就让我来教你几招,好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清醒清醒!”

面对挑衅,杨嘉谟自然无惧,双拳一握“咔啪啪”爆响,说话就要出招了。

杨嘉臣赶到看到的正好就是这一幕,他急忙上前拦住杨嘉谟,转头对着郑三彪抱拳赔笑道:“郑大哥见谅,我这兄弟初来乍到,有什么误会咱们尽可以坐下来慢慢解释。”

郑三彪瞪眼看着杨嘉臣,上下打量了一通不确定道:“你是那个谁?杨什么来着……”

杨嘉臣含笑答道:“小弟杨大郎,杨嘉臣啊!郑大哥莫非忘了大松山?”

郑三彪猛拍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头,恍然大笑:“自然记得,自然记得。那年在大松山得杨贤弟相助,一直铭记五内不敢相忘,说要再寻贤弟酬谢却苦于没有机会,不想你竟来了甘州了。太好了!”

说着,热情地上前拉住了杨嘉臣的手臂,咧着大嘴高兴地要请杨嘉臣入内去说话。

杨嘉臣笑呵呵地指着杨嘉谟介绍:“郑大哥,这位是我兄弟明宇,适才多有得罪,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郑三彪扬手捋了一把大胡子,哈哈笑道:“不碍事不碍事,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嘛!我原也不知道这位是贤弟你的兄弟,不然又何至于起了纷争,怪我怪我!”

杨嘉谟见其兄与郑三彪攀谈,还这般熟络的套交情,颇感意外之余也有些不好意思。又见郑三彪虽然言语莽撞形容粗豪,倒也算得是个性情中人,便心下释然、脸上带了笑道:“见过郑大哥,适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郑三彪摆摆手大度地走到杨嘉谟面前,上下打量一通笑道:“嗯,兄弟这通身的气派真不愧是杨氏门中人,难怪适才能说出那一番话来,倒是郑某无礼言语冲撞了恩人的兄弟,还请你不要和我这莽汉一般见识才对啊!”

“哪里哪里,郑大哥乃性情中人,小弟仰慕得紧。”杨嘉谟亦是诚心实意的夸赞。

二人经杨嘉臣居中调停,互相达成谅解,一场龃龉就此化解。

郑三彪一手一个拉着杨嘉谟兄弟往内院居处走,热情率直的性子倒也颇令杨嘉谟感到可亲。

到了内院正房入座,听杨嘉臣和郑三彪寒暄,杨嘉谟这才知道,郑三彪就是甘州驿递所的驿递官,而他与杨嘉臣之所以有交情,也是因为前年郑三彪运送货物途径大松山遭遇山匪,恰巧被正在大松山驻守的杨嘉臣所救,成了郑三彪的救命恩人。

官办的驿递所沦为与镖局抢饭吃的地步,还不得不开设简易客栈来增加进项,从而才能维持生计。而偌大的行都司衙门却养活着好大一帮子可有可无吃闲饭的官员,这难道不是朝政腐败的一个标志吗?

杨嘉谟耳边听二人谈笑风生,粗粗扫视了屋内一圈便看了个八九不离十,甘州驿递所的买卖并不好做,且不论外面那些身着破旧的差役,便是唯一享有薪俸的郑三彪手头怕也是拮据得很,否则又怎么会穿着一双打了补丁的类似官靴样的鞋子?看步靴的颜色少说也得有两三个年头了,也亏得郑三彪这样体型的人,一双靴子还能坚持这么久而没有露了脚趾。

应该是杨嘉谟过于直白的眼神让郑三彪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所想,郑三彪毫不避讳地伸脚往前,指着自己脚上已经失去了本来颜色的靴子朗声笑道:“兄弟是在奇怪我这双靴子吧?说真话,毕竟是都司衙门发下来的,我也时常夸赞它足够结实呢!哈哈哈!”

郑三彪说笑完,又翘起脚尖以便让杨嘉谟能看得到鞋底,自我嘲笑道:“如今也只有这双官靴能证明,我老郑是个还在吃官粮的末等小吏了。”

这话并不好笑,倒听得人无端一阵心酸。

杨嘉谟习惯性的皱起眉头,问道:“驿递官应该是从九品吧?看郑大哥的情形,似乎也过得不甚宽裕。”

郑三彪耸耸宽阔的肩头,苦笑道:“倒让兄弟耻笑了,品秩尚能缀个最末,但这年头的从九品官吏跟普通百姓也没什么分别了,左不过就是个穷苦之人罢了。”

杨嘉谟眉头皱的更深:“郑大哥总爱说个这年头,是近几年生计才艰难起来的吗?”

郑三彪还未回答,杨嘉臣抢先截住只管使眼色道:“明宇,要不你先去歇息歇息,等我和郑大哥打听好了路径,好去行都司衙门签押入籍。”

杨嘉谟理解,这是兄长变相在嫌弃他话多,便默不作声的站起来。脸色不虞地转身就走。

郑三彪一见,连忙起身阻拦,又拉着杨嘉谟坐下,反而埋怨杨嘉臣道:“杨贤弟这是做什么?老郑落魄不假,可还不是那等病入膏肓了还讳疾忌医的人,既然小兄弟好奇便跟他实话实说又怎了,怕个什么?”

杨嘉臣尴尬的笑笑,又向杨嘉谟递去一个只有兄弟间才能明白的眼神。

杨嘉谟自然领会,适才不过是兄长担心他问得详细,唯恐令郑三彪没面子难堪才出言阻拦,此时见郑三彪并不在意,兄弟俩都放了心,终于可以开诚布公了。

“郑大哥,您既然把我留下了,我就斗胆问一个问题。”杨嘉谟笑问郑三彪。郑三彪拍拍杨嘉谟的肩头:“小兄弟,有什么话你尽管问。”

“驿递所担负着战时解运军粮、传递军情的重任,如今沦落至此都司衙门竟然都不闻不问吗?”杨嘉谟大胆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郑三彪长叹一口气,无奈而又愤慨道:“这年头的都司衙门哪里还管我们这等人的死活,早就成为肃王专用的私人衙门了,他们只知从百姓身上榨油水去巴结王府,便是有多的银子那些督抚尚嫌自家仓廪不够大,谁还能看到下面人的疾苦?”

杨嘉谟听得也是义愤难忍,原以为在自己曾经驻军的那块地盘上就够糟心了,没想到就连行都司和巡抚衙门所在的甘州府城里面,也依然少不了官吏压榨、民不聊生的乱象。九边重镇兵家要塞,域外的瓦剌和鞑靼从未停止厉兵秣马对大明用兵。可以这么说,外敌一直对大明虎视眈眈,而朝内却抑武扬文,有些自命风流之辈尚且在那里鼓吹盛世繁华,吟柳颂风歌舞升平,而武将则基本上没有用武之地。吏治如此腐败,只有走进贫苦的最底层才能切身感受到真实的国情啊!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说的便是大明如今的情势了,只可恨却没有人意识到危机,但凡有此见识的也大多遭到嫉恨,早早的便被打压罢黜,生怕这长在大明躯体上的脓疮被别人看去而暴露什么。暗室屋漏、不见舆薪。这都是那些把持着朝政大权者的所为,其中宦官群体最为可恨,他们在朝野有着不可小觑的势力和顶天的权利。

窥一斑而知全豹,从自身受到陷害差点含冤被斩一事中就可以看出,宦官的权势已经到了能够随意操纵军政的地步,尤其是东厂一众得势的太监,还被人们称作“内宰相”,由此不难理解,宦官群体猖獗到了何等地步?

堂堂一个皇朝,竟然要靠一群连男人都算不上的阉宦来主断军国大事,而一干官员,甚至内阁大员也要看太监的脸色,凭他们的喜恶来治国理政,而皇上竟然形同虚设,只需赏花养鸟、沉溺美色便可……如此种种,想一想怎不令人呕血愤恨?

杨嘉谟恨声一叹,忧愤而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方一吟罢,郑三彪拊掌大赞:“唱得好!这歌子难得老郑能听懂,也常听戏园子里唱起,猛士豪杰不能镇守四方却整日里为三餐愁苦奔波,活在这样的朝代,真是让人憋屈!”

杨嘉臣微微担忧地看着杨嘉谟,郑三彪都能喊出口的憋屈他却不敢轻易去附和,便是有着一样的襟抱又能如何?刚刚经历的那场噩梦就是前车之鉴,身为三品指挥使和六品镇抚的自家兄弟俩都只能引颈就戮含冤莫辩,发牢骚又能改变什么?

其实,杨嘉谟也是一样,他自己何尝不知,嘴上这般说的充其量就是牢骚无疑,真正能够做的实在有限,自身尚且难保,还谈什么男儿志气、匡扶社稷? NJRRhFrCC0Ky1jrY/jKh7IZ8o/HAOjU1j7PRp1orXIN8/anGHd8Ypjx5c56Uu/V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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