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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刀下留人

侯太监坐在监斩亭里远远盯着行刑台,两片薄薄的嘴唇慢条斯理的品着冒着热气的三炮台,一双三角眼大喇喇的显露着得意,仿佛这天下、这世界就是他的。行刑台上的杨嘉谟兄弟两个,背着斗大的血红的“斩”字跪在尘埃里,身后是抱着鬼头刀的刽子手……

侯太监望了一眼杨嘉谟兄弟两,残酷一笑,转头懒洋洋地问道:“时辰到了吗?”

同为监斩官的红袍文官站起来一笑,回道:“大人,还有一刻。”

侯太监颇不耐烦,将手里的三炮台重重的搁在案上,皮笑肉不笑地道:“咱家原来没发现,赵按察竟是恪守尽职之人呢!”

红袍文官愣了愣,旋即惶惶然躬身回道:“侯公公此言折煞下官了,下官愚钝,还请公公赐教。”

侯太监睨了一眼额头冒汗的赵按察,目光悠然地看向刑场中两名五花大绑的犯人,低哼一声道:“午时三刻跟午时二刻有何区别?”

赵按察眼珠一转便明白了侯太监的意思,趋奉上前笑道:“公公坐镇监斩,自是没什么不同的。”

说完,伸长手臂从桌上的签筒中捻起一支朱红如血的木签来,双手捧到侯太监面前笑道:“侯公公,请!”

侯太监鱼泡眼眯了眯,颇有点不屑一顾的轻蔑,用另一只手中精致的扇柄点了一下朱签,傲慢道:“咱家乃是信佛之人,这种事不沾手也罢,赵按察主理刑狱,就由你来宣好了。”

赵按察嘴角抽了抽,低头掩去多余的表情,把腰弯得更低下去,带着一丝讨好道:“谨遵公公令旨。”

侯太监对这样的逢迎早就习以为常,闻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唰”的一声打开折扇自顾取凉,再不与赵按察多说。

赵按察直起腰身,抬头看了看监斩亭外热辣辣的阳光,握着朱签无奈地向亭子外走出去。

离着监斩亭二十步之外的行刑台上,杨嘉谟和伯兄杨嘉臣静静跪在断头桩边,眼前二尺高的木橔子不知承载过多少颗头颅与身体分离时鲜血的浸淫,早已失却了原本的颜色,乌黑中泛出油润的暗红光泽来,看得人眩晕发昏。

或许,这眩晕有一半是来自“秋老虎”的余威吧!毕竟武将出身的两名受刑者,他们的胆魄与普通人到底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烈日灼晒下,杨嘉谟的嘴唇干裂渗血,但目中精光熠熠并不见一丝浑浊,有的只是不甘和愤恨。

“大哥。”杨嘉谟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杨嘉臣道:“你怕吗?”

杨嘉臣比其弟大不了两岁,但天生一副老成相貌,方正的脸膛上眼睛、鼻子、嘴巴都长得比例均匀,令他有一张中正端方的面容。

“为兄不怕,但有恨!”杨嘉臣的目光聚焦在前方虚空处,同样干裂的嘴唇一说话便崩裂开来,一丝血迹流到青青的胡茬里更显殷红。

杨嘉谟眼神闪了闪,内中盛满了愧疚:“大哥,若不是被我连累,你此刻本该擢升千户了。”

杨嘉臣嘲讽一笑,收回目光看向其弟:“明宇,兄弟血脉岂是功名可比拟的?咱们兄弟二人一起死,黄泉路上还是并肩人,为兄不后悔,你也无需自责。只是……”

顿了顿,杨嘉臣转头盯着监斩亭,恨恨地道:“可恨那阉宦无耻,非要构陷你我兄弟,死在这般小人手上,真是不甘心啊!”

顺着兄长的目光,杨嘉谟也看向监斩亭,双目之中杀气盈盈几乎凝成实质:“大哥,早知今日,我真该当机立断杀了那狗贼,便是死也要拉他为咱们兄弟殉葬。”

杨嘉臣突然颓丧起来,叹口气道:“这阉宦不除还要继续祸害军中啊!”

“唉!”杨嘉谟也是一声长叹:“死则死耳,无奈还要背负一身污名。想我杨家将从前朝到如今,满门忠烈却总是受奸佞所害,真是苍天不公呐!”

杨嘉臣无奈,继续放空了眼神低沉道:“恨有何用?狱中羁押大半年,本以为会有转机却还是难逃一死,侯太监只手遮天到如此地步,你我兄弟又不肯与他同流合污,这也是迟早的结果罢了。”

“哼!让我与一介阉狗为伍,还不如一死!”杨嘉谟冲动之下声音高亢,引得刽子手不禁侧目。

赤着上半身的两名刽子手红巾包头,怀里抱着的鬼头大刀反射着太阳光,森森锐芒令人目眩。

“死囚不得喧哗!”刑台下方负责守卫的一名将官厉声喝斥。

兄弟二人不再交谈,一时间都各自沉默下来。

军士执刀持枪维持着刑场一周的秩序,以防观刑的闲杂人等冲入场中生事,更主要的是需防备有人铤而走险来法场劫囚。

押送杨嘉谟兄弟的王指挥领着一众将领站在法场内,于刑台一角默默注视着即将被砍头的二人背影。王指挥见无人注意,后退了几步,悄悄地溜了出去……

刚才杨嘉谟兄弟的谈话,围观的人们自然听了个清楚,谁人不为他们叫屈?但正如杨嘉臣所说,侯太监在陕西行都司的辖地上无人敢惹,一个镇守太监的权柄,竟然越过了布政使、按察使和都司衙门,高高凌驾于三司之上,百姓官民的性命任他捏在手里生杀予夺而无人敢置喙,以致人人只知侯公公,而不知皇上和朝廷。

据说,在民间百姓那里,有谁家的小孩子不听话哭闹时,大人只消说一句“侯公公来了!”那孩童一准停止哭泣,还要跑去隐蔽处躲起来,唯恐被大人嘴里说的那个生吃小儿脑浆子的魔鬼给抓了去……

传言到底是真是假,又出自哪里?这都不是重点。百姓们之所以这样编排,大多与侯太监穷奢极欲地搜刮盘剥民脂民膏有关,“十户之中九户饥”,本来就勉强混个半饱的百姓人家,还要想方设法缴纳各种名目的赋税,在他们眼里侯太监其人跟敲骨吸髓的吃人恶魔也便没什么分别了。

赵按察顶着一脑袋热汗来到刑台前,抬臂扬起手中的朱签,同时高声宣道:“罪囚杨嘉谟、杨嘉臣,目无军纪私调兵马,阵前失利折损兵将,经查罪证确凿,罪囚对所犯之罪供认不讳,于万历三十四年秋七月初十处斩刑,即刻执行。”

念罢,赵按察手中的朱签作势就要执下。

守在刑犯身后的兵丁两两上前,各自擒住杨嘉谟兄弟的长发,将二人的头颅按到在了断头桩上等待行刑。

刽子手一口甘州老烧喷向鬼头大刀,刀背上奇异地映出一道彩色虹光来,诡异且艳丽。

刑台后方的几名低阶将领中,有人忍不住就要冲出去,被王指挥眼明手快的一把拦住。

赵按察重新举起朱签,大声喝道:“行刑!”

朱签落地,鬼头刀扬起,周遭围观人群中胆小的赶忙拉起袖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杨指挥!”

“杨大哥!”

“杨兄弟!”

……

王指挥身后的将领们齐齐喊了起来,眼中热泪滚滚而下……

杨嘉谟正好侧首面对众将,见状露出一丝笑来,拼尽全力喊道:“诸位兄弟,咱们来生再见还为袍泽!”

刑场外一棵巨大的古槐蔫达达伸展的枝叶仿佛被这一声声嘶喊惊醒过来,稀疏的叶片轻微摇曳间,一支锐芒闪烁的铁箭箭头缓缓探出了枝杈,目标对准的正是百步外已然手握鬼头刀目光锁定杨嘉谟脖颈的刽子手。

蒙面的箭手只露出两只精光熠熠的眼睛,低沉而又简短地下令:“另一个交给你。”

另一根粗壮的枝桠后,同样装束的箭手掩映在树叶后,闭着一只眼睛瞄准前方,浓密的眉毛尖上一颗汗珠悬而未落,亦低沉回应:“放心。”

千钧一发,饶是再怎么看淡生死,谁又能真的做到全然放松?

突然,一声尖啸伴随着骏马嘶鸣直直冲进了刑场。

“刀下留人!”高亢的男声中气十足,在马背上一声吼喊,差一点就要刺穿人的耳膜。

骏马风驰电掣,扬起的灰尘散去,露出一个穿着明艳的人来,看服饰却是品级不低的一名武将,大红色锦衣外的甲胄,亮晶晶的晃花了人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甘肃镇总兵陈克戎。

陈总兵勒住骏马,高举一道明黄卷轴,疾呼道:“圣上有旨,特赦杨嘉谟兄弟死罪!”

“陆大哥,怎么办?”箭手望着树杈间的陆九问,眉间上的汗渍隐隐发散着五彩之光。

陆九眼中闪过难以掩饰的欣喜,收回弓弩轻哼一声:“看来老王真是妄做好人了,杨嘉谟不用死了……我们撤!”

箭手收了手臂,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擦拭汗渍:“那人是陈克戎吧?想不到他还是个好官。”

陆九不知可否,又是一声哼,然后跃下树干扬长而去。

箭手摇摇头,也不再迟疑翩然跃下随了陆九一同离开。所有人的关注都在刑场上,自是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随着陈克戎的突然闯入,刑场内外气息顿时凝滞。

片刻有人回神,有人大声叫道:“快救人呐!”

众人这才向刑台投去目光,只见两把明晃晃的大刀斜斜插进断头桩内,台上倒卧着的两具身子并不见起动。

难道,杨嘉谟兄弟终究还是没赶得及活命?

诧异之际,王指挥首先反应了过来,也暗自庆幸:再晚一点,一场你死我活、血淋淋的惨剧就发生了。想到这里,他高兴的几步跨上刑台,惊喜大叫:“杨指挥,杨大哥,你们得救了,快起来吧!”他知道,他这样的大叫声足以能引起陆九的注意。你不用救人了,赶紧走人吧!

反应慢了半拍的其余将领也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刑台,七手八脚去解绑,慢慢搀扶起跌倒在地的杨嘉谟兄弟,几个人热烈地拥抱欢呼,喜极而泣……

围观的人群中,掌声从零零落落轰然响成一片,不管与死里逃生的受刑者认识还是陌路,都丝毫不影响这份劫后余生给人们带来的感动。

侯太监一脸铁青的从监斩亭里走出来,跟班的两个小内侍一个帮他撑着伞遮挡烈日,一个手脚勤快地打扇,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走到刑台前面来。

传完旨的陈总兵见侯太监来了,翻身下马,双手高举卷轴迎了上来。

“候公公,这是京中八百里加急送到本将处的圣旨,圣上特赦了杨嘉谟二人死罪,公公接旨吧!”陈总兵颇为客气地说道。

侯太监面上诚惶诚恐,用眼神示意为他撑伞打扇的内侍退后,一撩袍子往南跪倒在地,拱手高声道:“微臣内官监提督甘肃军务监官侯大鹏恭领皇上圣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总兵缓步上前,将卷轴送到侯太监手上,顺带搀扶其起身,微笑道:“公公请起。”

侯太监稍显臃肿的身躯颤了几颤终于站稳,双手高举圣旨又是面南拜了三拜,这才交给随身内侍,回头对陈总兵微微咧嘴笑道:“陈将军每次来得倒都很及时呀!”

陈总兵面色不改,含笑看向刑台上兀自雀跃的一帮将领,平静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他们都是本将麾下终日刀头舔血还依然幸存的儿郎,能活着为皇上和朝廷效力总是好的。”

侯太监三角眼习惯性地眯了眯,掩去眼中浓浓的杀气,白胖的圆脸上绽出一副看似和善的笑来,附和道:“陈总兵此言甚是,咱家定会把将军爱兵如子、一心为公的忠义之举向圣上具折陈奏,祈请表彰。”

说罢,也不理会陈总兵的拱手致意,话锋一转喝斥身后的内侍道:“都瞎了你们的狗眼了,这般燥热的天气是想晒死咱家不成?”

两内侍急忙上前,撑伞的撑伞,打扇的打扇,伺候着侯太监往刑场边上走去。

“以后都给我警醒着点儿,咱家眼里可不揉沙子。懂了吗?”侯太监边走边斥骂内侍,但话里有话赤裸裸的指桑骂槐,任谁都能听得明白。

陈总兵收起才行了一半的礼,无奈苦笑一下,掸了掸袍角的灰尘向刑台走去。

杨嘉谟等人见陈总兵过来,都肃正站立迎接。

陈总兵跨上高出地面一丈多的刑台,扫了眼依然插在断头桩上的两把大刀,面沉如水来到众将面前。

杨嘉谟率先跪下,感激道:“多谢总兵大人的救命之恩,末将感激涕零。大人的大恩大德此生必不敢相忘!”

杨嘉臣亦连忙并肩而跪,抱拳道:“以后我兄弟二人的性命就是大人您的了,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陈总兵阴沉着脸,居高临下看着二人,良久才抬了抬手冷声道:“都起来回话吧!”

兄弟二人起身,毕恭毕敬接受陈总兵训话。

陈总兵盯住杨嘉谟的脸沉沉问道:“杨嘉谟,你虽不用即刻就掉脑袋,但世袭凉州卫指挥佥事被褫夺了,可有什么话说?”

杨嘉谟愣了愣,拱手回话:“启禀大人,末将自知有罪,不敢有异议。”

杨嘉臣在一旁却大为不服:“为什么要褫夺军职?我们两兄弟本就罪不至死,明明是有人故意刁难……”

“住口!”陈总兵喝断了杨嘉臣的话,疾言厉色道:“既知罪责无需狡辩,今日你兄弟二人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我已让你们卫所的军士帮你们打点好了行李,即刻便去甘州府城总兵府上报到去吧!至于最终到甘州的哪个卫所,届时再说吧!”

杨嘉谟大着胆子向陈总兵看去,见他真的动怒也不再试图分辩,悄然拉了一把犹自不忿的杨嘉臣,垂头回道:“是,末将遵命。谢大人垂怜!”

陈总兵脸色稍霁,扫了一眼一旁恭肃而立的几位将领,重重哼了一声斥道:“谁让你们到这里来的?你等擅离值守,按军规该如何处置?啊?……还不各自回营领罚去!”

王指挥等将领不敢违抗,齐齐答了一声“是”走下刑台,与杨嘉谟擦身而过时,都纷纷抱拳致意便算是告别了。

陈总兵见众将领走开,摇了摇头递给杨嘉谟一只锦囊,轻叹一声道:“憨直本无错,自在方与圆。以后的路还很长,凡事多思多虑吧!”

杨嘉谟接过锦囊和杨嘉臣对视一眼,从各自脸上看到了彼此的不明所以。

陈总兵轻叹口气转身便走,几步下了刑台,早有随侍小兵牵上骏马相候,他接过马缰利落地跨上马背,一抖缰绳纵马径直离了刑场而去。

围观的百姓人等有不怕热的还在远远观望,还在对场内指指点点……

自始至终流汗如瀑的赵按察用一只袖子擦着满头满脸的油汗,在刑台下仰头看过来,对杨嘉谟二人好笑道:“你俩不简单呐!能让侯公公大动干戈,还能请动陈总兵亲自赶来搭救。”

杨嘉谟晲了眼台下,刚想回怼一句什么,突然想起陈总兵临走时说的话,便收起不屑敷衍着拱手道:“不敢不敢。多谢大人刀下留情。”

杨嘉臣冷眼看着赵按察,连个虚礼都懒于应付,恨恨的眼神中难掩鄙夷。

赵按察打个哈哈:“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杨指挥……哦不,你如今只是一个刚被豁免的死囚,到了甘州府城看看是到什么地方去,不管到哪里,肯定是小兵一个,就好好的干吧,说不定那天还能把你们杨家世袭卫指挥的荣光赚回来呢!”

说罢,不顾杨嘉臣那吃人的眼光,大笑着转身离去。

杨嘉谟牢牢拽住伯兄的一臂,盯着赵按察的背影冷冷道:“世易时移,他说的不错,我们会有那么一天的。大哥,我们走吧!”

杨嘉臣狠狠啐了一口,回头看向杨嘉谟:“明宇,总兵大人送了你什么?”

杨嘉谟松开伯兄,解开锦囊往手心里一倒,一枚亮灿灿的铜钱躺到了手上。

“铜钱?”杨嘉臣不解,往杨嘉谟的脸上看去:“这是什么意思?当盘缠也不够啊!”

杨嘉谟捻起铜钱,对着烈日看去,一缕刺眼的阳光射进了他的黑眸。

“憨直本无错,自在方与圆。”杨嘉谟重复着陈总兵说过的话,细细体味片刻,然后小心翼翼收起这枚铜钱装好,将锦囊揣进怀里,对杨嘉臣道:“今日如此闷热怕是有场大雨要来,大哥,咱们这就走吧!赶在大雨之前离开这是非之地。”

杨嘉臣抬头看了看天色,点头道:“此等腌臜之地,离了也好。”

兄弟二人大步走下刑台往场外去,迎面早有等候的两名小兵上前,各自递上一只薄薄的包袱后自顾离去。

二人接了包袱在手,杨嘉臣突然脸上变色,捏了捏包袱底部,伸手从内里掏出一只小小的布包来,打开一看却是两锭足色的十两白银,新崭崭展现在兄弟二人的眼前。

“这是……”杨嘉臣不解地问道。

杨嘉谟却是十分了然,对着早就离去多时,陈总兵驰马远去的方向深深一揖,眼中突显湿润,良久无语。

他明白,这两锭白银是陈总兵的馈赠,给他们兄弟在路上作为盘缠使用。如今的世道谁都不容易,军中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饷银了,陈总兵作为甘肃镇的总兵官,既要敦促兵将们练武抗敌,又要督垦屯田,还管着一镇十二卫所和四个守御千户所数万军户们能不能吃饱肚子的事情。在侯太监的盘剥下,他能够尽力维护着大家,当真非常不易。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兄弟二人突遭冤屈,在断头刀下重生,又得总兵大人赠予盘缠,真的是九死一生,想一想更是百感交集。这下一步是到甘州去报到,甘州甘州,甘甜之州,难道有苦尽甘来的意思?

杨嘉谟拜完,背起包袱往城门走,青色的胡茬中一张薄唇紧紧抿出坚毅的弧度,令原就年轻出众的容貌凭添了几分成熟魅力。

杨嘉臣收起银子,追着兄弟的脚步赶了上去。

不论在军中还是家里,杨嘉谟从来不管银两花费的琐事,都是由下属的指挥佥事署理总管,现在这件事恐怕就要全部落在杨嘉臣身上了,而且以后也将成为杨家兄弟间的默契和习惯。

过了午时,风云突变,一声声闷雷从天边滚过,果然连日反常的闷热是在酝酿着一场声势浩大的雨霾风障。

一直到出了城,那些跟来监督的官兵才返回,杨嘉谟知道他们两兄弟想要和家里人告别的机会都不可能有了。此去山高路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想想年迈而又耿直的祖父,再看一看眼下的境遇,兄弟二人一时沉默,脚下如同坠了巨石一般沉重。

行不到十里,狂风裹挟着大滴雨水纷乱而至,杨嘉谟拉着伯兄急赶往路边并不怎么茂盛的树林里躲雨。

才进林子边,还没找到足以短暂避雨的地方,杨嘉谟悲剧地发现,他们落入了一个包围圈。二十多个蒙面人虎视眈眈,似乎正是算准了他们必会来此,一直在这里好整以暇地守候着的样子。

杨嘉谟下意识地护在杨嘉臣前面,毫不畏惧地吩咐:“大哥,你先走,我来对付他们!” uGmeUCzvg9NeiEpa1WdesZQLGJU5czEQERdWrgorj7O/w+YoTgo1emxBBGUClF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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