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鼎看马腾因受谩骂愤而动粗一脚踹倒董天伦,怕将其当场致死而赶紧阻止。
董天伦虽已擒获,但他背后还有隐秘未曾交代明白,便继续审道:“董天伦,本太守早窥得你有反心,所以与马腾将军商定了计议,用苦肉计取得你的信任后打入董府,以方便获取你谋反的证据。如今铁证如山,容不得你狡赖不认。日前,本太守已向洛阳奏报,天子御笔批示但有确证可斩杀阵前。”
张鼎真诚的劝导:“念你我同僚多年,倘若你肯将你的私兵召出龙首山解散,或为朝廷所用,本太守必为你周全一二,你的死罪难免,但要保下家小也并不是办不到。”
说完示意书吏将笔墨递至董天伦身前。
“哈哈哈!”
董天伦强撑起身,一脚踢倒了书吏骂道:“张鼎,你做梦!成王败寇,今日若事成家小跟着我自有荣华锦绣,一旦遭难,他们又怎能独善其身,你要杀便杀,休想诱我上当,来日自有人替我取你项上人头,报我这血海深仇!”
继而对着马腾又道:“小畜生,你等着吧,很快就会有人来为我灭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的……还有你们……”
董天伦眼神扫过堂上众人,话语里满是怨毒,胆小的竟被吓得面显惧色,身体微微颤抖。
张鼎急忙喝止董天伦的胡言乱语。
正在此时,董天伦却生了同归于尽的想法,他急速冲向案前,企图用案几伤害张鼎。
马腾一跃向前,将张鼎护于身后,反身一剑刺出,那剑锋去势太快董天伦根本来不及避让,便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利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一代枭雄董天伦,顷刻间倒地而亡。
企图颠覆西凉府的罪魁祸首董天伦伏法了,消亡在一场步步为营的计谋里。
但是,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董天伦虽然死了,但其外援还在,这个外援就是龙首山上以“龙王”为首的数万私兵。
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
有这样一个势力的存在,就如同恶虎伺机而动,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撕咬你一口。要想除却这心头大患,对于西凉府来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龙首山虽大倒不足惧,可惧的是一线天。据查,那一线天是进入龙首山的唯一通道且易守难攻,正由龙王的匪军把守。
过不了一线天就进不了龙首山,任你无论有多少军队都是枉然,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阻之地。
还有,龙首山的匪首“龙王”真的是董天伦的外孙耿昌吗?这事儿到目前为止尚不能确定;而董天伦与龙首山联络,除了信鸽传送肯定还有其他方式,那么凉州城内必然还有他的细作,且为数不少。另外,数万兵马的粮草军饷除了受董天伦供应和抢劫过往商贩外,还有什么谋生渠道?
这一切,对于西凉府来说,都是未知之谜。
到目前为止,对龙首山私兵的了解,仅限于手中截获的几封密信,还有就是那份来自骊靬“罗驷”送来的密信。
董天伦虽然束手就擒,但没有留下关于龙首山的只言片语就死了。
而本想从董府管家董尔权嘴里撬出一点实质性的内容,然而这是个极其狡猾的家伙,居然能从看守森严的府衙大牢里脱逃,之后便突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目前,张鼎和马腾通过董天伦历次征讨龙首山的将士们那里了解到的,只是一些董天伦曾经瞒天过海的把戏,将士们的回答一度让张鼎和马腾感觉匪夷所思。
西凉军多次跟着董天伦去征讨龙首山,然而他们去围剿“龙王”及其土匪的过程及其简单。
大部队跟着董天伦出发到骊靬县北边的沙漠戈壁滩上后,就不走了。接下来他们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之后整个西凉兵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找水,水就是“青龙”,谁敢说青龙不是龙王?然后在戈壁滩上大吃二喝……
这样的状况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两月,等到把所带的粮草消耗的差不多了,董天伦才宣布,我们消灭敌人先头部队的作战任务完成了,消灭了多少多少山匪,缴获了多少多少兵器辎重,己方损兵折将多少多少,就地补充兵员多少多少……
然后是宣布“论功行赏”名单:张三斩杀敌将多少,其过程是什么样子;李四消灭匈奴兵多少,对方如何如何凶悍无比,最后又是如何取得胜利的;王五是如何冒着生命危险到敌营打探消息的,差一点点就回不来了;赵麻子是怎么带着兄弟们烧毁敌人粮草的……等等等等。
至于山匪的老巢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谁敢去打探啊?连敌人的先头部队都如此的凶悍,如此的不可战胜,那敌人的老巢一定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呐!再说了,粮草也没有了,你追到敌人的老巢里去,那不是找死嘛!
所以整个西凉军中从上到下,像演戏一样,操练上那么一阵子,然后,得胜回营……
将士们乐的不打仗还能获得军功,何乐而不为呀?
如此这般,董天伦把整个西凉兵打理的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
直到这个时候,张鼎才知道,他的都护董天伦把他欺骗了好多年。
每一次征讨,府库里的金银、粮草都基本上被消耗殆尽了。折腾了好几年,董天伦没有在为西凉府打仗,而是在趁机掏空府库,在暗中资助龙首山“龙王”的土匪军。
好在,董天伦对西凉步兵的训练那可是一点都不含糊。那是真正的训练,是脱一身皮的训练呀!
张鼎为什么对董天伦深信不疑,就是他暗暗的看过董天伦训练军队的过程才对董天伦刮目相看的。再加上董天伦利用老百姓信奉鬼神,便授意江湖上欺世盗名之徒广为制造并传播舆论,以讹传讹把山匪头子“龙王”吹成了“天神”,把山匪神话成了天兵天将。
所以,在张鼎心里种下了一个印象认,能把“龙王”的先头部队消灭在大沙漠里,已经很了不起了!
还有一件怪事也让张鼎对“龙王”是天神的说法深信不疑。
董天伦数次攻打龙首山,每一次西凉兵马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出城的,西凉府的军事行动历来都是西凉府最高级别的秘密。
可是,西凉兵前脚走,那“天兵天将”后脚就来了。而且一夜之间,基本上把西凉府三分之一的粮草还有金银给搬走了。
第一次,张鼎不知道“天兵天将”要来,所以吃了大亏。第二次、第三次董天伦攻打龙首山的时候,张鼎在金银库、粮库周围伏下了重兵。
事实却是,第二次守库的兵士无端的全体陷入昏睡;第三次更加蹊跷,守库的兵士们不但睡着了,而且一个个都患上了夜游症,居然排着队撤离了金银库和粮库。
为了解开谜底,张鼎亲自参与了对守库兵士的审讯,大家都无一例外的说,困,特别的困,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还有更让张鼎称奇的事情呢!
那一次参加完审讯后,回到家里,他也患上了夜游症,一觉醒来,他不在自己的卧房里,而是睡在董天伦都护府大堂的条桌上,而都护府堂下跪了一地人。
董天伦的管家董尔权告诉张鼎,夜半三更时,太守大人单枪匹马来闯都护府的大门,进了门后,太守大人一句话也不说,径直到了大堂上,睡在了大堂的条案上,然后就大呼二呼的磨牙放屁,一直到了现在……
张鼎不相信自己也会患夜游症。
于是,他又被某人怂恿到了西凉府最有名的卦师“张神仙”处算卦。
张神仙神神道道了半天,请来了上天的旨意:龙首山的“龙王”是上天派来的天神,打不得……
张鼎这才知道,董天伦和老百姓所传扬的一切,似乎并不是空穴来风。虽然未免太过离奇,但却是自己亲身经历,亦由不得不信。至此,张鼎再也没有提起过攻打龙首山的事情。
更有甚者,自打三年多前对阵匈奴胜利回返后,董天伦为了达到称霸西凉之目的,储备未来造反的物质基础,让价格便宜、饲养成本低、战斗力不强的杂色马代替了价格昂贵、饲养成本极高、战斗力超强的凉州大马,从根本上瓦解了西凉军的骑兵。
狼子野心,大白于天下。
时至今日,张鼎这才知道,内中一切都是董天伦与龙首山匪兵里应外合唱的双簧,而自己被他们当作愚痴哄骗了好几年却未能及时察觉。
审讯得知,所谓“张神仙”乃董天伦花重金从胡地请来的巫师,巫师说的“台本”都是董天伦手下编好送来的,“巫师”只是照本宣科罢了。董天伦为称王西凉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动用巫蛊、投毒等下三滥的招数,简直是丧心病狂。
张鼎知道一切后,愤怒之余亦感到惭愧,深愧自己被董天伦蒙蔽数年却不察,差点酿成大祸。
还好马腾来了,继挽狂澜扶大厦于倾倒,救了张鼎,也救了西凉府。
……
这一日,张鼎召集西凉府新都护马腾、新任的西凉军军师吴瞎仙到太守府议事。
董天伦苦心孤诣经营多年,西凉城内和军中的细作想必已经将消息送进了龙首山,匪首“龙王”定已知道西凉府发生的一切了。
除恶务尽!摆在马腾面前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在积极备战随时准备迎接来犯之敌的同时,重新组织兵马征讨龙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