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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矶贝裕次这一天格外忙碌。

上午门诊坐班的时候竟然来了三位极为耗时的初诊患者。此外还各来了四位抑郁症患者和神经官能症患者。诊查直到午休时间还没有结束,从本馆一楼的门诊室回到新馆五楼的病房时,他已经完全放弃了吃午饭的念头。矶贝任职的文京医科大学医院的精神科和其他科室比起来历史尚浅,一直处于一种慢性的人手不足的状态,近年来患者仍不断增加,根本应付不过来。

看完新入院患者的情况后来到护士站,已经有客人在等他了。那是矶贝的前同事,从妇产科过来的女医生广川晶子。

矶贝笑着朝这位同龄女医生点了点头。在医学部上学时,广川是矶贝所在橄榄球部的学生经理。现在想来,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检查结果出来了。”广川将检查科送来的报告递给矶贝。那是矶贝的患者。

听着这位女医生的说明,矶贝棱角分明的脸逐渐皱了起来:“HLA配型一致?”

“嗯,患者老公和她的白细胞配型相似。”

矶贝在脑子里拼命搜寻着当初专攻妇产科时学的有关知识。他隐约记得复发性流产的原因之一是夫妻间HLA配型一致。这种病例极为少见,但是如果夫妻二人的白细胞配型极度相似的话,即使二人的生殖能力完全没有问题也有可能要不到孩子。

“不过……”广川晶子继续说,“最近也有人说这不是流产的原因。要是这种说法站得住脚的话,户田小姐不孕的原因就不好说了。”

矶贝回忆起患者户田麻衣子的症状。二十九岁的已婚女性,体型瘦弱,不属于肥胖型的循环性精神疾病。因为总是无法受孕所以来妇产科寻求治疗,为了弄清楚不孕的原因几乎做遍了所有检查。在这期间,患者陷入了高度抑郁状态,于是医院让矶贝所在的精神科参与会诊。矶贝专攻会诊联络精神病学(Consultation liaison Psychiatry),这种病例完全属于他的专业领域。Liaison在法语中的意思是“密切”,也就是说当其他科室的患者出现精神上的异常时,他们要和其他科室的医生合作,商量治疗方案。除了给癌症患者、截肢患者等不幸的人提供精神层面的护理之外,由于矶贝还有妇产科的工作经验,他还经常能接触到孕妇和为不孕所困扰的女性。

矶贝看了眼手表,一点二十分。距离户田麻衣子下午来门诊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这种情况,后面打算怎么治疗?”

“让她接种丈夫的淋巴球,然后观察情况。”

“有多大概率能治好?”

“不是很确定。”广川为难地说,“有报告说受孕率会上升,也有研究说并没有什么起色。这个领域一切都说不准,每五个患不孕症的人里就有一个是搞不清原因的。”

矶贝和广川在一番对视后,不约而同地笑了。他们都企图用笑容打消陡然萌生的无力感。对于女性的身体为何可以孕育生命这一命题,医学尚未完全解释清楚。胎儿相当于是生存于母体内的一个异物,那么免疫系统为什么会如此宽容地对待胎儿,就连这些基本问题也还没有被研究明白。人体天生会排除异物,为什么唯独胎儿会得到保护?从目前的免疫学看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是极为异常的现象。

看来妇产科也和精神科一样,都是赤手空拳在战斗,矶贝不禁感慨。

“了解了,我也会尽力的。”

“拜托了。”

告别广川,矶贝离开护士站走向电梯前往位于一楼的门诊室。他站在电梯里,思考着户田麻衣子的情况。

广川医生所说的治疗方法恐怕很难有效治疗不孕的问题。HLA的检查结果对于患者而言也不是个好消息。今天是户田麻衣子第三次求诊,上次诊察时,矶贝将其诊断为内因性抑郁症。应该是不孕症这一身体症状引起了心理问题,导致脑内神经递质紊乱。

针对这种情况,矶贝对药物治疗的方法比较乐观。虽然现在还没有弄清内因性抑郁症的原因,但是对症疗法中使用的特效药已经接连被开发出来,同时也签好了患者的药物依从性确认书。抗抑郁药和抗焦虑药双管齐下应该能防止症状迁延。

已经下到一楼的矶贝开始考虑另外一个主要治疗手段——精神治疗。精神治疗中,参与治疗的精神科医生在配合药物治疗的同时,还会与患者进行语言上的交流,借此找到病因并加以排除,帮助患者恢复良好的心态,这便是所谓的心理治疗。但是就饱受不孕困扰的户田麻衣子而言,矶贝不难想象会出现哪些妨碍治疗的环境因素。

她嫁入了一家世代传承的料理店,到本乡界隈这一代已经传了五代,一家人都眼巴巴地盯着户田麻衣子,希望她能生个孩子继承家业。她肯定从公婆那里受到了相当大的压力。据说,自从住在一起的婆婆开始胡乱猜测夫妻二人可能无法生育之后,就从来没给过儿媳妇好脸色。根据上次丈夫一起参与问诊时所得知的情况来看,矶贝猜测他们家里不仅考虑纳入养子,她的婆婆甚至提出让他们离婚。

这些无疑是导致户田麻衣子抑郁的诱因。把儿媳作为生殖工具的恶习虽然没有以前那么猖狂,但这种观念仍根深蒂固。户田麻衣子可以说是这一冷酷现实的受害者。但是除了这些患者特有的生活因素,矶贝个人还有一个难以释怀的困惑。

那是一个关于母性的问题,是关于想生孩子这一难以解释的渴望。

受到不孕困扰的女性当中,有不少人热切地期望自己能有生育能力,其执念之深常常令矶贝感到困惑。每次遇到这样的患者,他总是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她们会对怀孕有如此强烈的渴望?是因为“女人的天职就是生孩子”这些封建糟粕已经深入骨髓了吗?还是说其实她们的内心隐藏着一种不受任何文化影响的“一定要生下我自己的孩子”的强烈冲动?

矶贝认为是后者,虽然个体之间可能存在程度上的差异。会不会是大自然对人类这一物种的雌性生物植入了这样的一段程序?要是女性不渴望生育,人类早就灭绝了。过去二十万年的历史中,没有一个人不是从女性的身体里生出来的。

虽说如此,矶贝仍然难以打消自己的困惑。自己生为男性,虽说也想要个一儿半女,但是这个愿望并没有强烈到实现不了就会抑郁的程度。所以当他作为一名精神科的医生去面对那些受到不孕症困扰的女性时,虽然说在病理学上能够理解她们,却很难在情绪上与她们产生共鸣。

矶贝走进诊室,重新查看病历,把心思集中到现实的治疗策略上。户田麻衣子已经陷入了恶性循环。不孕症引发了抑郁症,抑郁的心情又反过来导致不孕症进一步恶化,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虽然说这依旧不过是医学上的模糊推测,但是确有报告证明女性的精神状况会影响受孕率。尤其是如果反复带着产子的义务感进行性行为,别说是高潮,就连身体都会受到极大的精神压力,这反而会降低受孕概率。户田麻衣子的生育机能没有任何器质性问题,精神科的任务就是减轻她的抑郁,清除阻碍她受孕的精神因素。只要能生孩子,将来她抑郁症复发的风险应该也非常低。

下午的门诊就要开始了。一名护士走了进来,问:“您准备好了吗?”矶贝点点头,放松脸部肌肉。当初从妇产科更换专业方向到精神科的时候,接收他的教授只提出了一个建议:“你小子面相凶狠,接待患者的时候表情要尽量温柔一些。”矶贝伸出骨节突起的手掌搓了搓脸,正了正身上的白大褂。

门打开了,户田麻衣子微微低着头走了进来。略显蓬乱的头发,苍白的皮肤。她没有化妆,打扮上似乎比上次更加不修边幅。从这些表现来看,她的抑郁一定更加严重了。她身上那条朴素的连衣裙就像是在诉说她的心理状态。

矶贝把麻衣子迎了进来,看着她在凳子上坐好,然后用问诊时独有的略微高扬的语调问:“您今天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麻衣子点点头,小声说:“我丈夫要工作。”

“他一定太忙了。”矶贝试着打圆场。他隐约感觉麻衣子的处境似乎更加艰难了。陪同不一定需要丈夫,婆婆也完全可以。“上次回去感觉怎么样?”

麻衣子抬起头,红着眼眶。本来就清瘦的脸现在看起来更加消瘦了。矶贝继续保持着和善的表情等待她的回答。

“没有任何好转。”麻衣子低下头,用颤抖的声音说,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个幼儿,“我真的好想要一个孩子啊。”

透明的眼泪滑落在地板上,洇开。

矶贝突然警惕。与带有自杀意念的急性期抑郁症的战斗即将开始。

搬入新居已经一个月了,其间,《舒适生活学》的销量骤降。按照编辑桥本的意思,今后应该不会加印了。

此刻的修平正在前去采访的电车上,他在脑子里反复计算着收支。书的定价是一千两百日元,他的版税税率是百分之六。之所以比行情低,是因为这本书是出版社策划、交由编辑工作室承接的,也就是说修平是工作室雇来的写手。对方一开始提出的是固定金额的买断合同,但是后来在桥本的争取下获得了版税合同。书出版后大受欢迎,最后一共卖了二十二万册,修平得到的报酬差不多是税前一千六百万日元——这个金额相当于过去年收入的五倍以上。

但是,修平望着车窗外的站牌陷入沉思。公寓的首付和各类手续费共花了一千二百万日元,还有一百万日元用在了购置家具和搬家上,剩下的都交了税。面向写作工作者的平均课税制度为他节省了一部分税款,虽然不多,但也算是帮了大忙。

现在,家里只剩下夫妻二人辛苦攒下的一百多万日元存款了。与此相对,家里每个月的花销中,光是房贷就要十四万日元,算上物业费和水电费差不多要二十万日元,正好和果波在Book Craft的月收入持平。伙食、衣物、娱乐等的支出情况决定了夫妻二人今后的生活质量,而这些完全取决于修平今后的收入情况。

修平不常反省,不过这回还是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有点高兴过头了?有必要为买新的家具而花上好几十万日元吗?第一眼看到八位数的数字出现在存折上时,修平顿时被一种巨款带来的异样的万能感所支配,根本没想到那只够市中心一套公寓的首付。

人往高处走,修平对自己说,你离山顶还远着呢。只要肯努力,一定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我要拉着果波的手和她一起爬上山顶。

电车从东京都驶入埼玉县,到站了。采访安排在市营动物爱护中心进行,是一个关于“惨遭遗弃的萌宠”的策划,会在周刊杂志上放两页的版面。包括拍摄和电子稿件的撰写,报酬一共是两万日元。

修平步行至动物爱护中心,向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后,前一天电话联系过的职员前来接待。

“夏树修平先生?”中年职员接过名片后仔细打量着修平,“我好像在报纸上还是哪里见过您的名字,您是不是出过书?”

“是的。”修平微微一笑。

“没想到是您这样的名人过来采访,真是荣幸至极。”

稿费可没几个钱,修平在心里暗自吐槽。他打起精神,从背包里掏出A5大小的采访专用笔记本和圆珠笔开始采访。

对于修平提出的问题,对方均对答如流。全国范围内每年处死的猫和狗分别差不多达到三十万只,安乐死主要使用气态二氧化碳,被处理的动物中百分之九十是小猫和小狗,为了减少处死的数量举办了各种教育活动,但是丢弃宠物的毫无责任心的主人却并未减少。

“为了不让更多动物遭遇不幸,我们强烈呼吁大家给宠物做好绝育手术。”职员的回答充满了对被处死的动物们的同情,对于爱狗人士修平而言,多少有了一丝慰藉。

“有的时候……”职员正色道,“我们会受到一些批评,说我们太残忍了。其实我们的所作所为真的不是我们所希望的。真正残忍的是那些随意遗弃动物的主人,我们只是给他们擦屁股而已。”

听他这么说,修平想起前一天的采访。杂志编辑通过个人手段找到一位遗弃了三条小狗的主人。男人兴许是看到了修平严厉的责难,突然扯着嗓子说:“如果不是有难处谁会遗弃它们啊!我也很痛苦的!”

那些被无辜杀死的小狗不会因为你这句话得到任何安慰,修平心想,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结束采访后,修平掏出带有变焦镜头的小型摄像机拍了一些那里收养的猫咪和狗狗。要是找不到愿意领养的主人,不久之后它们面临的就是被处死的命运。你能为它们做些什么呢?修平扪心自问。他很清楚,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不过今天回去还是先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果波吧。每次他们在街上遇到宠物店,果波总会露出无比温柔的笑容,一动不动地盯着狗狗和小猫咪看。

坐着返程电车回到市里时,已经过了傍晚五点。修平走进熟悉的那家咖啡店,桥本在那里等他。

这位《舒适生活学》的编辑见到好友后露出熟悉的笑容:“怎么样,新家住得舒服吗?”

“比之前那个破烂公寓可好太多了,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那就好。”

修平还从没当面感谢过这位在幕后默默支持、给自己的作品带来巨大成功的人。他本想借今天这个机会好好道个谢,又觉得这么做过于生分,终是没有开口。况且就算不明说桥本应该也早就感受到了自己的心意。

“话说,在那之后工作怎么样?”

修平从双肩包里掏出A5大小的资料递给桥本:“我写了一个新书的策划,准备拿去京文堂试试,你先看看。”

桥本接过策划书,看了大概十分钟。再次抬起头时,脸上露出些许担忧:“会不会太一本正经了?而且写经济和犯罪主题的竞争对手一抓一大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想换个路子。一直局限在时尚和室内装饰领域,一眼就望到头了。”

“可是……”桥本把手抱在胸前,“好不容易混出点名头,暂时沿着当前的路线走下去会不会好一些?”

“版权方是怎么打算的?有没有计划要出第二部之类的?”

“嗯……”桥本略显为难,“上次有机会见到部长,旁敲侧击问了一下,他们好像觉得《舒适生活学》只是一时热销,不打算出第二部。”

“只是一时热销”的说法让修平很不舒服,他并不愿意这么想。自己的文章里一定有什么吸引读者的独到之处。修平压抑着内心的不快对好友说:“既然这样的话就更得用别的策划……”

“别急呀,先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其实我这儿有另外一个项目……”

“什么?”

“经堂出版准备做一本新的时尚杂志,他们找到我们工作室,希望我们能派遣几个记者过去。Book Craft也打算借这个机会正式发展写手的派遣业务。”

“所以打算把我派遣过去?”

“嗯,如果你愿意接的话,我们会和你签一份契约员工的合同。”

“工资按提成算吗?”

“不是,按固定工资。底薪十八万日元,然后……”

“十八万日元?”修平突然打断,“这不是比果波的工资还低吗?”

桥本抬眼瞥了一眼修平。修平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这位编辑的恩情:“抱歉,自从那本书畅销后,很多东西都变了。我有时候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飘。”

桥本笑了笑,直截了当地说:“你自己知道就好。”

“不过我还是想说,能不能再让我做会儿梦?我希望自己写的东西能在社会上发挥更大的作用。现在这样连一只猫也救不了。”

“生活怎么办?一本畅销书的版税应该不够买一套公寓吧?”

“我知道有点冒险,不过好在果波也有工作。”

桥本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只是给你提供一种选择,你记得有这么回事就行。”

“嗯,谢谢。”

“我最后再说一点。”桥本正准备拿桌上的小票去结账,他停下伸出的手,说,“你在《舒适生活学》里提出的生活方式完全吸引了读者。这本书可以让人忘记现实生活的一地鸡毛,刺激他们去畅想更加美好的生活。虽然只是一场短暂的梦,也许三天后就忘记了,但是我觉得对社会是有作用的。”

修平隔着玻璃窗望着咖啡店外来来往往的年轻人,听着桥本继续说。

“太飘不行,但是也没必要妄自菲薄。”

这才是真正的朋友,修平心想。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桥本应该能感受到自己的谢意。

周期性的身体变化来了,果波的情绪有点低落,她感觉乳房胀胀的,乳头非常敏感,可是关键的月经却迟迟不来。

已经迟了两周了。

从公司厕所出来,果波回到自己的工位。傍晚时分,Book Craft的办公室里只有自己和一位负责美工的女孩。

会不会是怀孕了?果波心想。她抬起头,看着趴在电脑前工作的同事的背影。淡紫色的夏季衬衫配白色的喇叭裙。不知道为什么,果波觉得她的后背似乎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女人香。

月经怎么还不来呢?和修平登记结婚后搬到阿佐谷的廉价公寓时也是推迟了两周左右。难道是搬到驹込后生活环境的变化给身体带来了什么影响?还是说……

那天晚上的预感再次闪过果波的脑海。早知道应该量一下基础体温的,果波有点后悔。要是怀孕的话,应该会持续一段时间的高温。

“我先走啦。”果波收拾好桌子上的发票,把包包挂到肩上,“辛苦走的时候锁一下门。”

“拜拜。”美工小姐姐的视线并没有离开电脑屏幕。

去地铁站的路上,果波留意着路上的药店。JR水道桥站的高架桥附近有几家药妆店。果波选择了距离公司最远的一家,忍住害羞买了一盒验孕棒。八百八十日元。

她坐上电车,在驹込站下车后采购好晚上的食材往家走。每次乘坐公寓的电梯,她总是洋溢着对新居的满足感,今晚却没顾上这种心情。果波把东西放到厨房的桌子上,打开验孕棒的包装盒。里面是一条形状像体温计的塑料棒。说明书上说是对尿液中的荷尔蒙含量进行测量,以此判断是否怀孕。生理期推迟一周后可以检查。

果波记住检测方法,走进厕所给验孕棒的一头蘸上尿液,然后遵循注意事项盖好盖子,把它放到地板上。小小的圆形窗口如果出现紫红色的线条就代表阳性,也就是怀孕了。“该检查仅供参考,最终结果请以医生诊断为准。”果波反复回想着这条注意事项,静静地等待着。一分钟后,一条紫红色的线条清晰地浮现在窗口中。

怀孕了。

有好一会儿,果波一动不动地盯着验孕棒。

修平和我的孩子,就在我的肚子里……

可是,为什么会感到不安呢?为什么会有一股似乎是很久以前就一直梗在心里的漠然的恐惧呢?

玄关传来开门声,很快便听见丈夫的声音:“我回来了。”果波急忙整理好衣服,走出卫生间。

“回来啦。”见到果波,修平带着倦意的脸一下子明朗起来。和结婚前一模一样的反应,只要和果波在一起修平就会很开心。这让果波心生期待。

“我今天见着桥本了。”修平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说,“他觉得策划书很不错,再努力一把,说不定能出。”

“是吗?太好了。”果波笑着接过丈夫的外套。验孕棒的包装盒被她随手放在了桌上。

修平的视线扫过餐桌,马上又落回验孕棒的包装盒上。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果波沉默地等待着,希望丈夫说些什么,却发现丈夫似乎也在等她说话。

果波咬咬牙,说:“我好像有孩子了。”

修平的表情让果波倍感陌生。惊讶与不知所措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唯独没有出现果波热切期待的微笑,修平的眼睛深处似乎还在盘算着什么。果波顿时感到心痛,就像是小时候被人用铁棒当头一棒打在鼻尖。果波的眼泪要出来了。

“没搞错吧?”修平的语气中透露着慌张。

果波强忍住眼泪:“要请医生看一下才能确认。”

修平放低视线,连连点头:“明天请假去看一看吧,这个可马虎不得。”

“嗯。”果波小声回答,她实在没有勇气质问丈夫的态度为何如此模糊。

之后两人寡言少语地吃了晚饭,修平泡了澡,果波则简单冲洗了一下。直到进入卧室熄灭灯光,丈夫平日的活泼劲也依旧没回来。

明天一定会是个好日子,躺在床上的果波对着自己的肚子轻声说。 FaSneffFBpK+IfN4TgPi4efD41jjblN/848pax+ggeBjrSSaFTnwohHudNX+wa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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