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论

根据美国医学研究所（Institute of Medicine，IOM）的统计数据，仅美国就有约1亿人遭受慢性疼痛的折磨，约占成年人口的40%。但是由于该报告的统计人群不包括婴幼儿、军人、生活在疗养院的人和关押在监狱的人，因此这个统计数据很可能是被低估了。事实上，慢性疼痛是一个比心脏病、癌症和糖尿病加在一起还要严重的健康问题。在美国，每年由于慢性疼痛产生的直接医疗成本和生产力损失估计高达5600亿至6350亿美元。

然而，美国政府没有意向给疼痛领域的科学研究分配任何更多的资源。最近，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NIH）的统计数据表明，在略高于300亿美元的经费预算中，只有1.6%的经费预算被用于疼痛研究。有外界分析师认为，这个数字其实更接近0.63%。对比更为明显的是，美国政府在艾滋病的科学研究上投入的经费分摊到每个艾滋病患者，平均是2562美元；而政府在疼痛的科学研究上的经费投入分摊到每个疼痛患者，平均只有4美元。

在美国，尽管疼痛是导致患者功能障碍的主要原因，但是如上所述，现实状况就是这样，并未引起足够重视。

一般来说，到了患者临终的时候，医生理应确保患者的疼痛得到缓解。但现实是，甚至仍然有三分之一接受临终关怀的美国人在疼痛中死去。然而，对剩余三分之二的人而言，这就是好消息了。

疼痛无处不在！疼痛不会放过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国家。在世界各地，不论在发达国家还是在发展中国家，有多达40%的人遭受着慢性疼痛的折磨，而且其中大多数是女性患者。

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慢性疼痛的现状与美国相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事实上，据哈佛全球公平倡议（Harvard Global Equity Initiative，HGEI）的研究人员报道，在全球富裕国家和贫穷国家所有的健康不平等的情况中，获得吗啡和其他处方类止痛药方面的鸿沟是最大的。

在一项对41个欧洲国家的研究中，研究人员发现这些国家在阿片类止痛药的获取上存在着巨大问题。在立陶宛、阿尔巴尼亚和乌克兰，疼痛患者几乎无法获取一些必需的阿片类止痛药。研究人员将这一状况称为“公共卫生灾难”。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数据，大致上来说，全世界有数以千万计的人因无法获得管控药物（如阿片类药物）而遭受疼痛的折磨。这些人不仅包括100万晚期艾滋病患者、550万晚期癌症患者和近100万曾受意外或暴力伤害的人，还包括许多慢性病患者、婴幼儿和分娩的妇女。

我们可以想象患者在临终时仍在遭受疼痛折磨的情景。这种“全球疼痛危机”造成的结局无疑是很悲惨的！

2011年，有非政府国际组织发布报告称，由于患者根本无法获得或只能获得少量吗啡（吗啡是一种既便宜又有效的阿片类止痛药），全世界有数千万人在疼痛的折磨中死去。然而，由于该组织只随访临终患者遭受疼痛的情况，而且仅包括癌症和艾滋病这两种疾病的临终患者，而不包括长期生活在慢性疼痛中的患者，上述统计数据可能被严重低估了。

美国癌症协会（American Cancer Society，ACS）的调查结果也证实了这一令人沮丧的图景。在非洲的埃塞俄比亚，人口约有9000万，但是全国能提供吗啡的病房屈指可数。在非洲的尼日利亚，人口约有1.74亿，却基本上没有人接受疼痛治疗，即使一剂吗啡只需要花几美分。每年死于癌症或艾滋病的尼日利亚人有17.3万，但全国的阿片类药物储备仅够治疗其中的274人。

全球其他有些地方的情况甚至更糟糕。据统计，2012年全世界有240万人在没有接受任何疼痛治疗的情况下死亡。

情况原本不应该发展成这样。

其实，早在1961年，国际社会就通过了《麻醉品单一公约》（Single Convention on Narcotic Drugs）。该公约于1964年生效，并规定麻醉品（指阿片类药物）的制造、进出口、分销、处方和特许必须在政府授权下进行，并由《麻醉品单一公约》下设的国际麻醉品管制局（International Narcotics Control Board）这一机构负责监督。

《麻醉品单一公约》的签署旨在解决两个问题，即药物滥用和阿片类止痛药获取困难。事实上，《麻醉品单一公约》明确指出，“麻醉品在医药上用以减轻痛苦仍属不可或缺，故须妥为规定使麻醉品得以供此用途”。

但是，直到50多年后的今天，该公约的承诺内容仍然没有完全实现。事实上，国际麻醉品管制局也承认慢性疼痛患者的需求依然被大家所忽视。2010年，该局的一份特别报告承认，“并未对公约的其他目标给予同等重视，即确保管制药品的充分供应”。姑息治疗专家对此观点表示强烈赞同。

其实，有很多的原因造成了这种悲惨的现实状况。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包括美国在内的许多国家（即便不是大多数国家）都存在多种流行病，然而，只有一种流行病，即阿片类药物滥用的流行病，受到了公众的关注。关于阿片类药物滥用与药物过量、成瘾和相关犯罪活动的报道，总是成为头条新闻。在2013年，阿片类药物滥用就导致16235名美国人死亡。然而，在更大范围内的慢性疼痛的流行却很少被公共媒体提及。

2014年，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召开了“蓝丝带小组”会议，会议报告称，片面的新闻报道导致疼痛患者受到了不当指责，因而患者对阿片类止痛药的合法需求常常难以得到满足。

造成全球慢性疼痛流行这一悲剧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各国政府经常对阿片类止痛药实施前后不一的、过度严苛的监管。一项调查发现，40个国家中有33个国家对吗啡的处方实施了法律限制，而这些法律限制比国际药物协定要求的更严厉。甚至就其中某些法律限制而言，国际药物协定并不作强制要求。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医学院校几乎从不对医学生进行疼痛医学的相关教育培训。虽然疼痛科学家正在逐渐了解慢性疼痛对身体产生的复杂影响，但包括美国在内的世界各地的临床医生对疼痛医学仍然知之甚少。2011年，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研究人员对美国和加拿大117所医学院进行了调查研究。结果发现，在医学院的4年学习期间，美国医学生接受疼痛教育的平均时长仅为9小时，加拿大的医学生为14小时。其他研究表明，兽医学专业的学生接受疼痛教育的时间更长，平均达到了87小时。

其他发达国家的情况也是如此。2011年，英国伦敦国王学院的研究人员对19所设有口腔医学、助产学、护理学、职业治疗、药学、物理治疗和兽医学等专业的院校进行了调查研究。结果发现，学生接受疼痛教育的平均时长为12小时，其中物理治疗和兽医学专业的学生接受疼痛教育的时间是最长的。

那么，世界上发展中国家的情况是怎样呢？发展中国家通常没有疼痛治疗方面的专业培训。在非洲和中东地区接受调查的12个国家中，近50%的国家从不向医学院校毕业的学生提供有关疼痛治疗方面的培训。

据估计，美国没有得到适当治疗的慢性疼痛患者，占比高达40%~70%。此外，即便人们已经越来越认可疼痛治疗的潜力，医生却也几乎不提供个性化的整合治疗方案给疼痛患者，其中包括针灸、按摩、物理治疗、体育锻炼、心理治疗和其他治疗。

简而言之，“全球疼痛危机”的爆发，实质上就是人们被忽视所折磨。我在本书中提供了可能挽救这个危机的方案。毕竟，在21世纪的今天，全世界数以百万计的人没有必要继续“疼痛着生活”和“疼痛着死亡”。

朱迪·福尔曼
美国马萨诸塞州剑桥市
201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