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世纪中叶工业革命在欧洲如火如荼地开展,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取代了个体手工业,生产力得到极大提升,聚集在城市里的中产阶级也开始要求民主和更好的生活,这一切都促进了社会的变革,思想的解放也给艺术带来了重要的改变。
城市中产阶级的崛起带来了全新的生活方式,人们从繁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繁复累赘的服饰变得简洁,女性的地位得到提升,咖啡厅、休闲音乐厅流行起来,宗教禁锢与皇权枷锁的力量被极大破除。
此时的艺术家开始逐渐摆脱赞助人或投资商的限制,他们开始关心个人的情感,并思考艺术对社会的影响和作用。这一时期交通运输的发展促进了世界各种文明的大融合,中国、日本对西方艺术产生了巨大影响,也给绘画创作带来了新颖的灵感与思路,在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欧洲的绘画风格冲破了宗教与皇权的束缚,印象派的诞生与发展即是最好的例证。
绘画发展的同时,具有实用意义的艺术也开始得到发展,工艺美术正式成为独立的艺术门类,具有东方风格的壁画、屏风、花瓶、餐具装点着富人的生活,一大批中产阶级需要的快捷、廉价的艺术品均以具有浓浓的异国风情为风尚。
这一时期的花艺文化也被这股风潮所影响。不同品种的花材从世界各地运往欧洲,欧洲本地亦有大量的新品种被不断培育出来,极大地丰富了花艺设计的素材种类。新型器皿也使花艺在形态上打破了古典花形的禁锢,变得更加自由。
19世纪末期,工人阶级大量涌入城市,冶炼技术的发展促使普通的住宅建筑不断增高,远离土壤的高层建筑使得普通民众对花艺作品的需求也大大增加,这时的花艺与传统宫廷花艺也大有不同,即前者更加自由,宗教及君权功能被弱化,装饰功能被加强。新的建筑风格对花艺设计提出了新的要求,在弗兰克·劳埃德·赖特于1909年设计的罗比之屋餐厅的照片中,可以看到一件与环境、家具相匹配的细长的玻璃器皿放在餐桌上,里面插着简洁的花束,与之前欧洲繁复华丽的花艺风格完全不同[在凡·高1888年创作的《夜间咖啡馆》(图1-61)中我们可以看到古典半圆形花束作品]。
图1-61 画作《夜间咖啡馆》
1914―1918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打破了欧洲原有的秩序,毁灭与死亡的阴云笼罩欧洲,对屠杀的愧疚撕扯着道德感,这些对人们的价值观造成了深刻的影响,人类虽然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强大科技能力,而个体却感到异常孤独和脆弱。艺术家敏锐地感受到这一切,开始思考艺术的意义。这一时期的艺术家积极主动地走在社会的前沿,进入20世纪,欧洲艺术流派如雨后春笋般崛起,1905年出现野兽派,1908年立体主义强势登场,随后超现实主义出现。超现实主义否认理性,主张回归原始,强调人们下意识或者无意识的活动。此后,未来主义、表现主义、抽象主义、波普艺术等的出现将艺术推向更广阔的领域,使艺术的展示空间得到极大扩展,对普通大众生活的介入也更加广泛和深入。
成立于1919年的德国包豪斯学院(图1-62)从侧面证明了艺术对普通人生活的影响。包豪斯学院摒弃了旧时建筑外部繁复的装饰,以居住人的需求为基础,设计出简朴、严苛、简洁明快、功能齐全的现代感房屋建筑,建立了人居建筑设计的新观念,成为不朽的建筑宣言。
包豪斯学院不但改变了建筑的外部轮廓,也为这种建筑风格设计了与之相匹配的家具、地毯、壁挂、灯饰等。学院在提出设计的目的是为人服务而不是为了产品的同时,提倡艺术与工艺相结合,将工艺技术提高到与视觉艺术平等的位置;将设计与生产相结合,改进工业制成品的质量,将设计之美带到工业制成品中。这些理论在花艺设计中最显著的体现就是可选择的器皿从材质到器型都有了极大地丰富。
图1-62 德国包豪斯学院大楼
这一时期,大量工人涌入城市,高层建筑成为解决工人居住需求的最佳选择,此时出现的高强度钢材冶炼技术促进了高层建筑的发展。居住于高层建筑的工人阶层的审美、喜好及实际需求均与贵族阶层有着很大不同,传统、古典、繁复的宫廷花艺风格在工人阶层的居住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而那些不断涌现出来的简洁、富有现代气息且成本能得到有效控制的花艺作品,则广受工人阶层的欢迎。
这一时期,艺术上的新思潮与新知识对花艺理念及设计方式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色彩学的发展对花艺的色彩运用原则有着直接的影响,伊顿配色法在当代依然适用。植物学、园艺学的发展使各类新奇的花材得以展现在人们面前,热带植物大量涌入欧洲,详兰、鹤望兰、花烛等花卉被广泛应用于花艺作品中。欧洲本土的新品种花卉层出不穷,如郁金香与玫瑰不断有新品种被培育出来。通过对比爱德华·马奈于1863年绘制的《奥林匹亚》(图1-63)与森村泰昌于1988年创作的《肖像(双生子)》中的花艺作品,不难看出花艺设计的变化,古典环状花束在形态上变得更加活泼自由,花烛、散尾葵等热带花卉的加入,用于鲜切花的朱顶红的培育,染成金色的叶片的加入,使作品更显富丽堂皇,这些都展现了近代花艺发展的轨迹。
图1-63 爱德华·马奈的作品《奥林匹亚》
20世纪30年代,能够延长花卉保鲜期的保鲜剂被广泛运用于花艺作品中,但直到花泥的出现,花艺才迎来了再一次的飞跃。在花泥出现前,需要固定花脚的插花作品一般使用石子等固定材料并配合捆绑、编织技术。花泥的便捷高效、易于操作等优势使插着技术得以广泛使用,从而制作出很多原来不可能完成的作品。
新材料给建筑、绘画、雕塑带来新气象的同时也给花艺带来新气象,特别是在公共空间摆放的大型作品与现代风格的作品。新材料可以用来做架构,也可以作为表现主题的一个部分出现在花艺作品中,而这一切都基于思想的开放与技术的进步。
到了现代,花艺应用的空间变得更广泛。在一些公共空间我们可以看到高达10米的绿植墙面;盆栽或鲜切花作品四季芬芳;在商业展示中,花艺的使用可以烘托氛围,强化品牌形象,带来正面效果。花艺作品无论是作为主角还是配角都给人带来无限遐想。绿意盎然的家居环境能让人完全放松心情,一份精美的鲜花礼品能让人身心愉悦。我们还看到这样一个趋势,先锋艺术家们用鲜花来表达自己的思想与情感,那些夸张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花艺作品通过无声的呐喊冲破人们思想的桎梏,迈上新的台阶;普通大众则用鲜花装点自己的生活,体会人生百味。
纵观这一时期花艺的变化,可以做如下总结。
花艺作品在工业革命前属于贵族阶层的专属物,多半在教堂、宫廷等地点展示,具有很强的宗教性质与君权气息。工业革命后,花艺作品出现在现代家庭和公共区域中,比如大型商场、艺术展示区域等,这些花艺作品与之前的作品有很大不同。此外,贵族阶层与普通大众对花艺作品的审美要求也是不一样的,普通大众需要一种世俗美的作品来满足装饰、赠送等实际需求。
大众审美的变化主要体现在脱离了宗教与君权的束缚后开始自由发展。大众审美的变化还建立在社会经济发展的基础上,在社会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大众的审美是不一样的,各种艺术流派的兴起与更迭对大众审美的影响也是深远的。
新材料的变化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新花材,包括之前无法培育的反季节花材;二是新的可用于花艺作品的工业材料,如花泥、可将大型花艺作品固定在开阔的大厅而不会破坏作品整体效果的高强度钢丝等。
纵观当代花艺作品,我们可以从多个纬度去区分,以中国为例,传统中式花艺与西式花艺的区别必然会促进双方的交融与发展。先锋花艺必然会带动大众花艺设计审美的提高,商业花艺在追赶先锋花艺的同时也会将市场信息反馈给花艺师们。
同时,在这样一个大融合的时期,花艺并不是孤立发展的,它不仅与美术设计、工艺设计有着水乳交融的关系,还推动着传统的花卉种植业、园艺业的发展,同时也受其制约。作为室内外装修设计专业的必修内容,花艺在现代生活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这种作用无论是在公共领域还是在私人领域都有所体现。花艺与心理学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通过更进一步的分析可以发现,花艺与环境科学、民俗学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作为所有艺术的基础,社会的人文环境、经济环境同样也是花艺发展的基础。
至此,我们可以对花艺的发展做一些简单的展望。追随先锋艺术,花艺设计必将进入一个全新的艺术发展阶段,花艺师们运用花艺来表达情感与诉求将成为新风尚。在回归自然、贴近生活的理念的引导下,花艺作品在普通大众生活中的重要性会越来越明显,花艺文化将会越发深入人心。花艺与其他学科之间的联系将越来越紧密,形成一个完整的学术及应用生态圈,促进各领域协同发展。另外,我们可以看到花艺也将越来越个性化、专业化,越来越环保。未来,行业对花艺领域从业人员综合素质的要求也将越来越高,花艺从业者需着眼于未来,在牢固掌握本专业知识的同时,只有通过不断的学习,更新概念、提高技能,才能与时俱进,出色地完成工作,服务广大群众,体现个人真正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