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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把你的名字刻进我的青春

姜容与的未来里写的都是天高海阔,没有风花雪月。

1

耳边传来上课铃声,奔跑中的周闲蓦地刹住了脚。

得,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他扶着膝盖平复了下呼吸,校门口传来教务主任严厉的呵斥:“迟到的都给我过来!”

贴墙躲了躲,周闲四下望望,反身朝操场后墙的方向跑去。

高一的教务主任是个老头儿,较真得要命,被他逮到,检讨起码三千字,太烦人了。所以,周闲决定翻墙。

学校那矮墙对他一米八五的大个子来说完全是小意思,他把书包卸下来往里一丢,长腿一迈,轻松落地。

嗯?

有个女生正坐在地上,捂着脑袋瞪他。再看一旁的书包……“砸到你了?”他双手一摊,“不赖我,是书包没长眼。”

女生没说什么,爬起来就要走,周闲看她没穿校服,披着长发,还化了淡妆,突然有点儿好奇,于是捡起书包,吊儿郎当地追了上去:“哎!几班的?大家都是同道中人,认识一下?”

女生垂着头,好像不太想搭理他,周闲瘪着嘴抬起头,教务主任训完话正往这边走来。他伸手按住女生的肩膀,小声提议:“朋友,别走了,咱们得躲躲。”

女生循着他的目光朝前望了望,突然回身,冷着脸吼道:“谁跟你是同道中人?本来不想追究,你非得上赶着找批评!迟到不去受处罚,还敢翻墙?哪个年级的?叫什么名字?”

周闲登时眼珠子瞪得老大,乖乖,他这是惹上老师了吗?

行,他嘴欠他活该。

虽然被这女老师冷不丁地训了一顿,但好在教务主任听到声音没再往这边来,转身回了办公室。

周闲望着女老师优雅消失的背影,心里着实有些不快。

他一整天都觉得气不顺,傍晚去篮球场训练时,几个灌篮灌得怒气冲冲,一旁的沈查看不过去了,扯住他问:“老大,你咋了?”

“我咋了?我好着呢!”这么丢脸的事儿,世界上多一个人知道都不行。周闲挣开他,三步上篮,篮球被凶狠地投进篮筐,落地时颇有些把地砸出窟窿来的架势。

正从篮球场经过的姜容与被这声音惊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朝球场望过去,便看到了一张眼熟的面孔。

她迅速和身旁的余梓宁换了位置,余梓宁个高又比较壮,正好把她挡得严严实实。

“你干吗呢?”余梓宁不解地望着她,“刚问你今天小提琴演出顺利吗,你也不回话。”

“顺利啊!”姜容与不自然地笑笑,“挺顺利的。”

“哎,看到了吧?”见她的眼神总往球场飘,余梓宁也往那边努了努下巴,“那个高个子,叫周闲,以前三中的,品行老差了,听说毕业的时候,把班里女生打到骨折。”

姜容与顿时一身冷汗:“为什么?”

余梓宁耸耸肩:“谁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不顺眼?反正那种男生,就算长得再好看,我们也得离远点。太吓人了!”

姜容与的笑容更不自然了:“哦。”

“你今早迟到了吧?”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的余梓宁亲昵地挽住好友的胳膊,边走边问,“怎么逃过教务老头的法眼的?咱班的小眼镜迟到了一分钟都被要求写了三千字检讨。”

想起早上发生在操场的那一幕,姜容与讪讪地应道:“运……运气好。”

运气好个鬼!

走到路灯下,她突然拽住余梓宁,把脸凑上去,很认真地问:“梓宁,你仔细看看,没化妆的我和化妆的我,差别大吗?”

余梓宁挺配合地认真瞅了起来。

“是不是挺大的?”姜容与抱着一线希望问,“是不是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人?”

“事先声明,我真没有用闺蜜滤镜。”余梓宁十分正经地表态,“但的确毫无差距,你那妆实在化得太淡了。”

姜容与咬着嘴唇,内心生出无限恐惧,当时真不应该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的。那个叫周闲的男生,如果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老师……

会不会也把她打到骨折?

2

周闲其实并不是那么记仇的人,美滋滋睡了一觉,第二天基本已经把之前经历的恩恩怨怨全放下了,他信奉“活在当下”的人生信条。

绝不花费今天的时间为昨天忧愁,当然……如果不是听说那件事的话。

那是午饭时间,食堂里吵吵闹闹的,周闲趁沈查不注意,从他碗里顺了个鸡腿,肉才咬了一口,耳朵就被后桌的谈话声吸引过去了。

教务老头跟另一位老师说:“我不吃了,我得抓紧去通知监控室,警方可能明天会过来调操场那块的监控录像。”

周闲把肉含在嘴里,屏住了呼吸。他稍一回忆,大约想起了那个监控安装的位置。

天哪!怎么觉得正巧是他翻墙的那个范围?

“调监控录像干什么?”另一位老师问。

他也想问。

“说是学校外面出现了骑摩托车抢包的罪犯,想调咱们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嫌疑人。”老头儿把餐盘往别人面前一推,“你帮我收下,我先走了。”

周闲心里搁不住事儿,鸡腿也吃不下去了,皱眉思索起来。

他倒是不怕之前逃避迟到翻墙的事暴露,大不了被通报批评。他真正担心的是,监控录像里如果录下了他跟那个女老师的对话……就太丢人了。

这才刚入学没多久,他要是声誉毁了,三年都抬不起头。

不行,代价太大了,得想办法阻止。

周闲转手把鸡腿丢回沈查碗里,不顾他嫌弃的号叫,起身往外走。

穿过学校的花坛,途经位于教学楼一楼的三班教室时,透过窗户看到一个女生站在讲台上,眉飞色舞地大喊:“重磅新闻!一线记者刚从食堂发回报道,教务老头亲口证实,下午警察要来学校……”

周闲撇撇嘴,学校这种环境,神奇得很,但凡有点儿什么消息,瞬间就能传遍校园。

就比如十岁那年,他爸突然带着行李跑了,他和他妈还一脸蒙的时候,班主任已经关切地打电话到家里了解情况了。搞得他妈只能苦笑着如实相告:我也不清楚。

那场面每回想起都让周闲强烈不适。总之,他已经有了那次的教训,绝不可能允许自己再栽进流言的坑里。

但他一定想不到,这次不同了,他有了盟友。

周闲前脚刚走,姜容与后脚就从靠窗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她面带吃惊地向讲台上的八卦达人李珊确认:“警察要查操场监控?”

“对啊!”好不容易有个对话题感兴趣的,李珊一激动,把道听途说的那些话一字不落地传达给了姜容与。

“完了。”姜容与脸色惨白,喃喃出声。

“什么完了?”旁边的余梓宁不解地问。

姜容与双手握住好友的手,表情挺真挚地道了一句:“保重。”就以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从她身后挤了出去。

余梓宁愣愣地看着姜容与离开教室,没好气地抱怨:“搞什么鬼?还嫌我不够胖吗?还让我保重!”

心虚二人组各自朝着操场进发,周闲腿长,率先到达操场西面。

他这次谨慎了,目测离监控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就脱下校服罩住了头顶。来的路上,周闲已经决定,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来拆摄像头,现在就当踩个点。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周闲弯腰小碎步挪到墙角,自以为保密措施做得很好,但周遭经过的同学看到,都惊诧地扬起了眉毛——这个大个子跟猩猩似的跳来跳去在干啥?

明明“不正常”的周闲那么惹眼,但心里乱成一团的姜容与还是没有注意到。她垂着头,急于确认之前和周闲碰面的地方属不属于监拍范围,于是从操场东侧向着目的地迅速逼近。

就这样,两个最不想遇见的人,几分钟后——

撞在了一起。

3

“你?”周闲歪头打量着女孩的脸,“你是那个……”

姜容与看了看身上的校服,继续假扮老师是不可能了,她捂住撞疼的额头——疼其实是次要的,主要是为了挡脸,抢先道:“同学,你走路怎么也不看着点?”咳了一声,让声线变得更柔和平稳,“下次别这么冒失了。”

女孩错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周闲拧眉回身:“你等会儿。”

姜容与使劲闭了闭眼睛,满脸假笑地转过头:“还有什么事吗?”

周闲朝她靠得近了些,摸着自己的下巴,问:“你看我不眼熟吗?”

姜容与象征性地端详了下男生的面孔,面不改色地说瞎话:“不怎么眼熟。”怕这句说服力度不够,她演技爆棚,温柔一笑,解释道,“我课余都在学琴,除了上课时间,很少在学校,不好意思。”

因为贴着“不良少年”“打过女生”这些乱七八糟的标签,女孩子见到他大都自动躲得远远的,很少有人对他露出这么……和气的笑容,而且,说实话,这女生一张白皙的脸被湖蓝色的校服衬得甚为可人,还挺好看。一些复杂的情绪牵走了周闲的智商,他点头:“我可能认错人了。”

女生礼貌颔首,正欲离开,周闲抓了抓脑袋,冲口问道:“叫……叫什么名字?”

姜容与没听清,下意识地抬头问:“什么?”

周闲指指她,脸颊忽然有点发热,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问你呢,叫什么名字?”

实在没想到会被问起姓名的姜容与,不自觉地喃喃道:“无语……干吗问这个……”

“吴雨?”周闲的听力非常好,“雨天的雨?”

大哥,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姜容与弯起嘴角笑了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绷着身体走出去老远,姜容与似乎还能感受到周闲的注视。

他没认出自己,她有点儿庆幸。

但他错安在自己头上的那个名字……姜容与自我劝解,反正不在同一个班,减少接触,应该也不太容易露馅。

快上课了,她没时间等周闲走了再返回去检查摄像头,索性等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时再说吧。而且到时候就算她检查仔细点儿,班里那么多同学打掩护,也不会太显眼。总之,暂时躲过一劫。

姜容与微微舒了口气,窄窄的肩膀非常明显地上下颤了颤。

将这个小动作收进眼底的周闲笑着揉了揉鼻子,她也紧张了吧?

也是,被长着一张帅脸的异性询问姓名,她能不紧张吗?周闲自恋了几秒钟,猛地收紧了嘴角。

不对啊,他可是来干正事的,看了看架在墙边一棵树上的摄像头,他懊恼地咬了咬牙,岂不是刚刚那一幕也拍下来了?

搭讪完女老师,又搭讪女同学……这视频要被曝光,他成什么人了?

周闲特意往前站了站,双手叉腰,眼神挑衅地瞪着那个摄像头——小样,你完了!

正在视频监控室指导工作的教务主任,被蓦地出现在屏幕上的那张脸吓了一跳。

“他干吗呢?”教务老头凑近,不明所以地问。

监控室的负责老师也挺奇怪,他调整了下摄像头角度,解说道:“他在盯镜头。”

强烈的好奇心让他们头对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实时监控屏,屏息等待着少年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他后退了几步,从操场边捡了个硕大的石头,然后开始助跑……

加速、再加速,少年矫健的身影像一阵风吹到操场墙角的那棵树下。接着,他猛地跳起,灌篮一般把石头砸向监控镜头……

画面一下子消失了。

教务老头儿和负责监控的老师一起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觑了几秒钟,教务主任难以置信地向对方确定:“他把摄像头砸了?”

监控负责人颤声回答:“砸了,稀碎。”

教务主任如梦初醒,一拍桌子,转头拿起话筒,声嘶力竭地吼道:“高一(5)班,周闲,给我立刻到办公室来!”

4

周闲在教务主任的监视下砸了摄像头的英勇事迹在学校广泛传播了好几天。

原本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心虚的姜容与,因为周遭持续不断的热议,充分锻炼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渐渐也会凑近八卦小组,津津有味地聆听起这件事的后续。

除了赞叹这家伙勇气可嘉之外,大家最好奇的是周闲这么做的原因。

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叛逆吗?

是为了引人注目吗?

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校园地位吗?

课间,同学们凑在一起,认真列举着种种可能。即便知道些许内情的姜容与也深感疑惑。

上次体育课上,她听班长宋颀说,学校在那里装设监控,目的是防范有不法人员潜入校园,所以主要监控范围是墙外。姜容与当时已经基本确定,监控至多只能拍下她和周闲先后翻墙的画面,但发生在操场上的那一幕应该是拍不到的。

那会儿,周闲砸摄像头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她起先以为他砸摄像头的意图跟自己一样,正惋惜他的多此一举,转头又一想,不对啊,监控都是实时拍摄的,他砸了摄像头也不可能清除之前的监拍画面。

周闲总不可能这么没常识吧?

上课铃声敲响,大家各自回到座位,姜容与收了收神,管他为什么,只要跟自己无关就行了。

下堂课是班主任的政治课,一贯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抱着一沓作业的宋颀,老师偏爱这位学霸少年,时不时就叫到办公室关心下学习情况。

姜容与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目光却和宋颀撞在了一起。

男生温和地冲她笑了笑,满脸深意。

姜容与有点儿不明所以,但也礼貌地回以笑容。

“干啥呢那小子?”眼尖的余梓宁挑挑眉,“你俩……有情况?”

姜容与懒得理她,不动声色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余梓宁肉厚,不疼,但她怕痒,当即惊叫起来,被班主任狠瞪了一眼。

余梓宁转头看向奸计得逞的姜容与,气得恨不能扑上去揪她头发。

一堂课结束,姜容与正埋头记笔记,班主任突然点了她的名字,而后道:“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笔尖一滞,本子上被戳了个小洞。姜容与茫然地抬起头,回忆起宋颀刚刚莫名其妙的目光……这人该不会把她打听摄像头的事儿告诉老师了吧?

引起怀疑了?

姜容与提心吊胆地跟着班主任往办公室走,人才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一声暴喝:“你再跟我嘻嘻哈哈试试?”

姜容与整个读书生涯里还没见过这种场面,吓愣了。班主任坐到座位上,侧头正要开口,发现人没跟进来。

“干吗呢?”他招呼她,“快进来。”

不喊还好,一喊惊动了正在接受训斥的高个子少年,他回过头,看清逆光站在门口的人后,微微弯了弯唇角——

缘分啊!

姜容与和周闲对视一眼,暗暗垂泪——

孽缘啊!

怕被叫出姓名,姜容与迅速走到班主任身边。

“听说你会拉小提琴?”

“你说不说?我问你话呢!”

……

一低一高两个声线此起彼伏,姜容与和周闲都快精神分裂了。两个人默契地把注意力投注到了对方身上,因此听到的都是另一边的声音。

“学校的迎新晚会打算在元旦举办,高二高三年级学习紧张,所以呢,高一每个班都要报送节目,你既然有特长,就趁此机会展示下自己吧。”

周闲点头表示赞同。

“周闲我告诉你,故意破坏学校公物性质恶劣,你信不信我让你停学?”

姜容与当即惊恐地望向周闲。

这两人的反应如此奇怪,班主任和教务主任一起问道:“干吗呢?”

周闲目光玩味地看着缩了缩肩膀的姜容与,默默提了提嘴角。

她在担心自己。

啧啧,她沦陷了啊!

姜容与的脑袋里还在盘旋着“停学”俩字,刚刚隐约听到班主任问她会不会拉小提琴,便敷衍地应道:“我六岁就开始学小提琴了。”

“那就这么定了,曲目你跟班长报一下。”

“好的。”姜容与茫然地点头,也没敢多问为什么要上报曲目的事儿,回身低头往外走。

到门口,她顿住脚步,躲到一旁偷听起来。

男生不紧不慢地表示:“我不都交代了八百回了?我就是练习投篮来的,一时没注意失误了。邓主任,我保证知错就改,绝不再犯,摄像头我赔。您宽宏大量,干吗跟我一小人物没完没了地计较啊?”

“你……”教务主任气得手指头都抖了,“五千字检讨!回去立刻写,明天一早交上来,你等着被通报批评吧!”

周闲挺委屈地瘪瘪嘴,关切道:“消消气邓主任,别气坏了身子。您年纪大了,可比不上我这身强体壮的小年轻……”

“出去!”邓主任厉声吼他,“想让我多活几年你赶紧出去!”

姜容与暗舒一口气,好像不用被停学了吧?

嗯?她干吗要担心他?

脚步声逐渐逼近,姜容与顾不上感慨了,铆足了劲儿狂奔而逃。

5

周闲的处分第二天一早就被贴到了学校公告栏。

除了通报批评,课间操罚读检讨,校方还要求他维修被损坏的摄像头。

早自习一结束,沈查就把那帮跟周闲关系还不错的男生全都召集到了教室,呼吁大家:“既然闲哥有难,咱们做兄弟的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都是讲义气的少年,经不住撺掇,大家当即掏空了钱包,沈查一一收取,点好,记账,然后郑重地交给了周闲:“老大,我们哥几个也就能凑这么多了,你做事一定有你的理由,我们也都不多问了,有困难,咱们一起扛!”

说到动情之处,沈查眼眶都红了,周闲瞅他一眼,摸了摸下巴,问:“查,如果对一个女生有意思大概是什么感觉啊?”

沈查有点儿蒙。他回头看向众兄弟——

众兄弟也很蒙。

“算了算了!”周闲见他们全都一副挂满问号的脸,伸手接过钱,点了点,拱手抱拳,“这份情,大哥日后定会偿还!”

摄像头被砸的话题已经在学校发酵了好几天,大家看到公告栏的处分,对今天的广播体操也尤为期待起来。

第二节课一下课,一向叫苦连天、不爱运动的女生们一个个比谁跑得都快。

广播体操的音乐结束,振奋人心的时刻到来了。教务主任走上主席台,对着话筒严肃地喊道:“高一(5)班,周闲同学,出列。”

男生迈着吊儿郎当的步伐,慢悠悠地走出队伍。

“对于上周私自破坏学校监控摄像头的行为,相信周闲同学这几天已经做出深刻反省,接下来,他将针对自己的恶行做如下检讨,请全校同学做证监督,引以为戒,坚决杜绝不良行为,专心学习,努力奋斗!”

周闲懒懒地读完了检讨,这件事就此终结,大家也没了什么兴致,低头讨论起另外的新话题。姜容与远远打量着主席台上的少年,心里五味杂陈。

总有种是自己把周闲害成这样的错觉,是她太善良了吗?

嗯,一定是!

傍晚,班里的同学都去走廊看热闹,姜容与也被余梓宁拉到了窗边。

宽阔的操场上站着两个人。

“邓主任真狠。”一个男生说,“非让周闲自个儿爬到树上把摄像头拆卸下来拿去修。这活不专业的人怎么可能干得来?一看就是刁难他。”

“那也是他没事找事,自作自受。”李珊不屑地反驳,“幸好破坏摄像头也不会影响之前的监拍录像,不然警察还以为咱们学校和抢劫犯是一伙的呢,这么急着掩盖事实。”

“那要这么说的话,会不会是那摄像头拍到了周闲什么秘密啊?”有人这样猜测着,“所以他想销毁证据。”

姜容与心里一惊。

但还好,大多数人都不赞同这种说法,李珊更是颇认真地分析道:“你傻不傻啊?监拍录像都是实时上传本地的,周闲要真想破坏证据应该去监控室删录像,砸摄像头有什么用?”

李珊是个话痨,只要有人挑起话题,她就会滔滔不绝,好不容易又有了发挥“特长”的机会,她便趁机细数起了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有关周闲的种种劣迹——

初中毕业时把女孩子推下篮球看台,害得人家脚踝骨折在家躺了两个月;与校外的社会青年打架,被警察抓进了派出所;骑摩托车去加油,和插队的人发生争执,掏出打火机差点炸了整个加油站……

末了又开始惋惜,这么一张好看的皮囊,白瞎在周闲这个暴躁恶劣的灵魂上了。

姜容与站在一旁,静静聆听着。

她苦学小提琴多年,高中时期至关重要。她的文化课成绩要相当好,才能更顺利地取得留学资格。

姜容与的未来里写的都是天高海阔,没有风花雪月。

所以,她不会像其他女孩们那样,对长相帅气却臭名昭著的男生惋惜连连。她只是想离他远一点儿,互不打扰,各不相干。

6

关于周闲突然提起的那个叫吴雨的女孩,跟他关系挺好的那帮哥们儿都很惊异。因为,这兄弟从小到大虽然仗着一张长得还不错的脸,异性缘一直不错,但不知道是不是天生七情缺六情,向来对女生丝毫不感兴趣。

不关心,不讨论,不在乎,也不怜香惜玉。

初中快毕业的时候,班花特地跑到篮球场请他签同学录,他急着上场,不耐烦地推了人家一把,结果把人推倒了。从此,他恶名远扬。

因此,对于周闲的突然转性,大家都觉得很蹊跷。

沈查跟周闲从小学就是哥们儿,最懂他,在一次课间操时,经过周闲的指认,特意仔仔细细看了那女生的容貌后,更诧异了。

他特意把周闲拉到远处,大义凛然地说:“老大,你是不是被那丫头威胁了?有啥事你说,兄弟们帮你担着。”

周闲凝视他几秒钟,慢悠悠地说:“兄弟之间不适合谈论同一个女人。”

“不是。”沈查放低了姿态,“真的让人想不通啊!”

周闲翻了翻眼皮:“想不通什么?”

“就那个什么吴雨。”沈查伸出手指头,开始数,“虽然她长得还挺顺眼的,但绝对谈不上惊艳吧?”

“滚。”

“眼睛是挺大,但也只有眼睛大而已啊!”

“滚。”

“唯一的特别之处,也不过就是会拉小提琴。”他转脸看向表情难看的周闲,“可你老人家也没见识到人家的艺术风采,我是真不明白,你到底迷上人家哪儿了?”

周闲一脚踹到了他屁股上:“我让你滚。”

沈查无奈地伸手指了指周闲的鼻子:“行,我滚,你自个儿单相思吧。”

午后,从老妈开的水果店回学校的路上,周闲想起上午发生的那一幕,微微笑了。

其实沈查夸张了,他也没有严重到“相思”的分儿上。再说了,这货把他当什么了?他是那种以貌取人的类型吗?

哦,没错,他是。

但他的评判标准与其他男生的不一样。

长得好看的女孩太多了,可周闲只在吴雨身上感受到了不同于别人的温柔。

她温柔地回视他,温柔地走路,温柔地将鬓角的长发掖到耳后……她下巴的线条是温柔的,她的声音也那么温柔。

她带给他的每一个瞬间都很温柔。

周闲自小生活在男孩子堆里,身边唯一的女性——他尊敬的老妈也是豪迈爽朗的性格。所以,吴雨让他体会到了男生女生之间的强烈反差。

就……感觉……还挺不赖的。

他的胸腔涌动着莫名其妙的情感,亟待发泄的情绪唆使着他停下脚步。

周闲左右看看,正好走到了上次爬墙的地方,那是个隐秘的角落,但也保不齐会被别人看到。

怀揣着若有一天被人看到,告知给那个叫吴雨的女孩子,就可以给她一个惊喜的心态。周闲捡起地上的小石头,翻转到尖锐的一面,郑重地在学校砖墙上刻了一句话: 吴雨,有个男生非常非常欣赏你。

他满意地望着那行潇洒的小楷字。幸好小学的时候老妈逼他练过字,不然字难看多跌份!

“完美!”周闲丢下那块石头,拍拍手掌,摇头晃脑地离开了。

走进教学楼,经过二楼转角,走廊有一帮女生正聚在一起聊天,他听到是在称赞一个叫姜容与的学生,说她在全国小提琴比赛中拿了大奖。

周闲翻了个白眼,心想:那个姜什么与算什么,拉得再好也比不上吴雨。

嗯!虽然他不懂音乐,也还没听过吴雨演奏,但他就是这么笃信。只要能被他周闲认作朋友的人,都是最棒的。

正在教室午睡的姜容与,莫名其妙地打了几个喷嚏。

余梓宁被她惊醒,歪着头笑道:“一定有人骂你。”

有资格骂她的人……姜容与心虚地想,还真有一个。

7

夜里,老街巷口的熟食店透出温暖的光。

“给,卤鸡爪。”熟食店老板从窗口递出来一个包装袋,“多装了几个。”

“谢谢老秦同志!”周闲故作严肃地敬了个礼。

“你小子!”中年大叔边挥手赶他边说,“别再给你妈惹事了,好好学习啊!”

“得嘞!”周闲笑了笑,拎着一袋卤鸡爪走进夜幕中。

路灯坏了几盏,街道比以往看起来更显昏暗,周闲抓着一只鸡爪,边啃边往巷子深处走去。

他从出生就住在这里。街坊四邻没有不认识的,白日里走一道,不知道要打多少声招呼,每一天,大家你来我往地表达着重复的关怀:“吃了吗?”“干吗去?”“天冷了多穿点儿!”“骑车小心点。”……

环境亲切也好,也不好。

这里没有秘密,好事是所有人的好事,丑事也是所有人的丑事。

六年过去了,即便再没有人提起爸爸拎着行李离家而去的那一天,但周闲总觉得,那个场景早已刻在了每家每户的门前。

他每经过一次都得重温一遍,可还得轻轻松松地笑着,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走到一栋楼前,周闲把骨头丢进垃圾桶,掏出门禁开门,而后踏着昏暗的光线走到二楼,房子是老房子,又破又矮,他正弯腰插钥匙,门就开了。

一头利落短发的中年女人探出头,笑眯眯地问:“买回来没有?”

周闲把手中的袋子交过去:“秦老叔还多给了好几个呢!”

“行,那老家伙够仗义。”周妈妈打开食品袋瞅了瞅,满意地笑了。

客厅中央放着一张矮桌,碗筷都已经摆好。周闲一屁股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开吃。

周妈妈在他对面坐下,边喝啤酒,边喜滋滋地啃起了鸡爪。她啃了一嘴骨头,没办法说话,便对着儿子扬了扬下巴。

周闲伸开长腿,把一旁的垃圾桶划拉到妈妈身边。趁她弯腰吐骨头的时候,周闲眼疾手快地抓起她的啤酒,正要往嘴里猛灌,才发现里面一滴都不剩了。

“哈哈哈哈!”恶作剧得逞的妈妈狂笑起来,“你妈我还能回回都被你偷喝吗?早在你回来之前就喝光了!”

“幼稚!”周闲不愿承认自己被戏弄了,翻着白眼说。

周妈妈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指,漫不经心地问:“儿子,你在学校惹事了?”

周闲动作一滞:“秦老叔告诉你的?他嘴巴也太不严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妈妈伸手敲他脑袋,“说说吧,怎么回事?”

周闲打了个嗝,摸着撑圆的肚皮,犹豫了下,决定省掉前半段,只说后半段:“我练投篮来的,不小心砸坏了摄像头。没多大点儿事,都解决了。”

“砸摄像头还叫没多大点儿事?”周妈妈的眼睛瞪圆了,“真的只是不小心?没骗我?”

周闲无语了:“这有什么好骗的?”

其实,他也是后来去修摄像头的时候才知道,砸了镜头也毁不掉之前的监拍录像。可既然这些天都没人提起他搭讪老师被训斥的糗事,说明摄像头大概根本没有拍到那一幕。

虽然对于因一时误判捅出来的这个大娄子有点儿懊恼,但结果毕竟是好的,只当吃一堑长一智吧。

不过,砸摄像头的真实初衷,周闲已经下定决心,让它彻彻底底烂在肚子里,绝不告诉任何人,老妈也不行。

周妈妈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半晌,还是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说:“闲,你长这么大,妈一直没怎么管过你,我希望你以后做什么事之前,都先想想后果,别破坏了咱俩之间这种信任。再说,这都上高中了,学习也该上上心了。妈还等着你以后考上清华、北大,带我去北京潇洒呢!”

周闲瞥了妈妈一眼,小声道:“我真考去北京,你会走吗?”

周妈妈愣了一下,笑容变得不自然起来:“走!必须走!”

“敢发誓吗?”周闲逆着房间里昏黄的灯光,俯视着比自己矮了快一头的妈妈。

“哎呀!”周妈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朝一旁的卧室走去,“我忘记给你姥姥打电话了。明早有大雨,我得提醒她尽量别出门。”

周闲望着快速从眼前消失的身影,垂头苦笑了下。

这么些年,妈妈转移话题的功力丝毫不见长。但幸而她性格天真直爽,即便她的丈夫在儿子十岁时,抛家弃子和另一个女人跑了,她依然每天乐呵呵的,一副笑对命运捉弄的模样。

周闲深受妈妈的影响,他吊儿郎当、嘻嘻哈哈地长大了。

但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一直笑着的人,并不一定是因为开心,而是没有可以靠着哭的肩膀。

如果没有安慰,没人依赖,悲伤都显得毫无意义。

他毫无所求,就想快点儿长大,让妈妈早日拥有想哭就可以哭的权利。

8

天气预报诚不欺我,大雨从半夜一直下到早上,仍没有半点儿要停的意思。

姜容与一手撑伞,一手拎着琴盒,快步走在雨中。

小提琴老师要带学生去外地参赛,原本下午的课程临时被调整到了上午。她出来得太着急,忘记换鞋,脚上的白色帆布鞋此刻全被雨溅湿了,踩下去时会发出搞笑的“啪叽”声。风很大,身上的外套也沾满了水渍。

但姜容与心中一片平静。

十几年来,她都是这样度过的。

她的小提琴不知道陪伴她走过了多少风雨。不同于那些被逼学习特长的孩子,学小提琴是姜容与自己的选择。

她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思想开明,给了她很宽松的成长环境。

从小到大,他们很少给她答案,只给选项。

姜容与记得特别清楚,有一年冬天,父母带她去参加一个户外派对,她非要穿自己喜欢的红色斗篷,父母劝说不过,便允了她。

那天非常冷,她冻得浑身发抖,有好几次,姜容与用眼神向妈妈求助,但她一直忙于和朋友寒暄,丝毫没有关注到她。

后来,发了高烧的姜容与委屈地向妈妈发牢骚,妈妈告诉她: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

这句话成了她的成长信条。

因此,姜容与形成了非常多的优点,她谨慎、冷静、善于分析、聪颖,并且比同龄人成熟。所以,她在生活中走的每一步几乎都经过了认真的考虑——

选这所高中,是因为它建校时间久,师资力量雄厚,学校对于怎样培养出成绩优秀的学生经验充足。更重要的是,学校离小提琴老师家比较近,方便在紧张的课余时间往返。

选择和余梓宁成为朋友,是因为她性格洒脱,大大咧咧,不爱计较;与她相处不用藏着掖着,也不用小心翼翼,很轻松。

换句话说,经营和余梓宁的友谊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

包括那个早晨选择爬墙,姜容与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那天她的演出排序是第一个,大约八点钟就要上场,早自习结束时间是七点半,她来不及化妆换演出服,连早饭都只能在去的路上啃个面包垫一垫。想来想去,姜容与早起化了淡妆,在演出服外面套了件毛衣开衫,便赶来了学校。

她迟到了,没穿校服,还化了妆,如果被教务主任抓到,不想挨训就要实话实说:她是为了演出才这样的。

但姜容与不想,除非万不得已,不然她基本不会因为小提琴的事情耽误上课。她性格要强,不希望被别人看起来像是无法平衡自己的梦想和学业。

所以她翻墙了。

但周闲显然成了她一直掌控得很好的生活中的意料之外。

甚至……只要遇到他,就会多制造一个意外。

姜容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真的很久没有过这种强烈不安的感觉了。

事实证明,她不安是对的,看到马路对面骑着摩托车驶来的周闲时,姜容与倾斜雨伞挡住自己的脸,默默加快了脚步。

雨太大,他虽然穿着雨衣,但脸还是被打湿了,摩托车后座上放着一个防雨的塑料箱,箱子上写着“开心水果超市,优价优品,包你买得开心,吃得放心”。

所以,他是在送货吗?

姜容与曾听班里有些同学说,他们周末没事的时候会去接一些简单的兼职,赚点小钱买自己想买的东西。所以,周闲做这事儿是为了赔偿破坏的那个摄像头吗?

她沉思着,不自觉地慢下了脚步。

周闲把车停在一家理发店门前,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搬起水果箱,把顾客要的柚子、香蕉卸在店里,收了钱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女生。

他的嘴角立刻弯了起来,伸手冲她打招呼:“吴雨!”而后没等人反应过来,他就颠颠地抱着箱子跑了过去。

“你去上小提琴课?”他看了看她手里拎的琴盒,问她,“重不重?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了。”

她的拒绝都听起来十分悦耳,周闲乐呵呵地低下了头。

“你在做兼职吗?”

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水果箱上,周闲恍然道:“不是,我家开的。啊,对了,”他打开箱子,挑挑拣拣了半天,从里面掏出一个品相最好的橘子递给她,“给你路上吃。”

姜容与愣了一下,立刻摆手:“不用不用。”

“拿着吧!一个橘子而已。”周闲塞给她,又帮她把伞往下压了压,嘴里嘟囔着,“别淋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容与顿时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席卷了,她捏紧手指,低声道:“谢谢,那……我走了。”

周闲正要挥手,目光不经意地瞥到她脚上那双被雨浸湿的帆布鞋:“你等下。”

他又去开水果箱,姜容与还以为他还要给自己水果,正要开口推托,就见他拿着两个红色塑料袋走到自己身前,蹲下。

姜容与吓得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周闲撑开塑料袋,示意她:“抬脚。”

姜容与照做。

女孩子的脚可真小。周闲抿起嘴角,用塑料袋包裹住她的鞋子,在她的脚踝处打了个结。他满意地抬头笑了笑:“好了。”

姜容与看着自己被红色塑料袋包裹得尤为滑稽的两只脚,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感动。

周闲起身,得意扬扬道:“我家包装袋质量好得很,包你走一路也踩不烂。”说完他摆摆手,“你赶紧走吧,别耽误上课。周一见。”

姜容与犹豫了几秒钟,还是点了点头:“周一见。”

青春留言簿

读到这里,江浸月停下来,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日光灿烂,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她看向坐在对面沙发里的大家,每个人都陷入了那个叫姜容与的女生写在留言簿的故事里。

“很像吧?”她捧着水杯,不自觉地笑了笑,“跟我们的过去都很像啊!”

路岩从后面伸出手,拨开了挡在她脸颊旁的长发。

江浸月侧过头,弯了弯嘴角。

“浸月,后面还有吗?”周静芒探过脑袋,“好想继续听啊!”

章扬一把按住留言簿,怒瞪着她:“你不饿吗?我都快饿死了。”他不满地吐槽,“咱们是来旅行的,可不是来绝食的。”

周静芒被他逗笑了:“本来是想吃烧烤的嘛!”她朝楼下看了看,“我看老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咱们只能自行觅食了。”

“走走走!”章扬率先起身,“吃饱再说。”

一行四人先后走出民宿。周静芒看出了章扬神色中的不爽,上前两步,牵住他的衣袖拽了拽:“怎么了?”

章扬斜了她一眼,又傲娇地别过头,闭口不言。

“这可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旅行。”周静芒小声哄他,“我不想你不开心。”

“你也知道这是我们第一次旅行?”章扬被戳到了痛点,停下脚步,生气道,“你全程都跟江浸月在一块,理都不理我,你的初衷根本就不是和我旅行。”

啊……这家伙原来在生气这个。周静芒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她举起一只手:“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浸月性格内向,下意识地想要多照顾她一下而已。”她贴近章扬,仰头对他露出甜美的笑容,“我之后一定多注意。”

章扬经不住她撒娇,表情虽然缓和下来,语气仍是愤愤然的:“其实也不只是这一件事。路岩那小子总抢风头,捡回来一本破留言本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不服气。”

周静芒无奈地笑了:“你怎么还跟高中时候似的?”

章扬扭头瞪她:“周静芒你敢说我幼稚?”

“小女不敢。”周静芒亲昵地顶了顶他的肩膀,“好了好了,这顿饭交给你策划,让你掌握主权。”说完,她回头对走在后面的江浸月和路岩道:“咱们今天午饭都听章扬的,毕竟他请客嘛!”

接收到周静芒的眨眼暗示,江浸月和路岩非常配合地一致说好。章扬嘚瑟地大手一挥:“那就吃火锅!”

一顿饭吃得火热,结账的时候他才觉出不对劲儿,回头瞅了一眼憋笑的周静芒……好吧,又被这丫头摆了一道。

爱情会让人变傻吧?章扬禁不住想。

但转过脸,他又笑了。

变傻,也变幸福。

所以,周闲才能轻易被骗,又那么甘心被骗。

几个人一起在花香弥漫的春日午后悠闲地散了会儿步。碰到一片十分漂亮的桃花林,女孩们想要拍照发朋友圈,返回民宿的路程不短,章扬不愿让路岩抢功,便第一时间领了回去拿相机的任务。

刚转进巷子,就看到滚滚浓烟从民宿的院子里冒出来。

不会是失火了吧?章扬拔腿狂奔,推门一看,周闲正趴在地上,用木柴生火。

“大哥,你干啥呢?”

周闲抬起被烟熏得乌漆抹黑的脸,笑着招呼:“没找到高级烧烤用具,咱们今天就原始点吧?”

这也忒原始了……

章扬冷笑。

拿完相机,返回院子里的时候,章扬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跑过去,蹲到周闲身边,神秘兮兮地说:“哥们儿,问你点事儿。”

周闲把叼在嘴里的烟拿出来,抬眼回视他:“啥?”

“你和那个叫姜容与的女生什么时候分手的?”

周闲一愣,语气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你认识姜容与?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我不认识。”章扬突然觉得自己的答案有点残忍,“我们看了店里的留言簿。”

“哦。”周闲抽了口烟,又弯腰去捣鼓火堆了,“没分手,是根本没在一起。”

章扬品了品这句话,有点儿难过。他大力拍了拍男生的肩膀,真诚安慰道:“你俩确实不合适,你看你笨的,哪有女生喜欢往脚上套塑料袋啊,多难看。你不是有摩托车吗?直接给人送过去不行吗?不是我说,你这段位太低了!”

直到章扬离开,周闲还在发愣。

虽然那家伙说话不中听,但他说得挺有道理的。

他当时怎么就没想到?

而且……实际上,那两个红色塑料袋并不仅是给姜容与造成了“难看”的困扰,还有更夸张的…… hdncrkbuMR8+2+2rAZarNlA/M7YzHK6yhjOLoLyRGZp3ESbUSC5jrhwe9cH/Nq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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