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的时候全班同学都耷拉着脑袋学习,我却突然感到不对劲。
教室里的天花板依旧四分五裂,窗户还是又脏又破,空气中那股流动的发霉的味道也没有变,可是分明就是有什么不同了。
我的心跟着一跳,看向在天花板下做体操的少女。
脸依旧是失血的青白,深蓝色的棉布裙仍又旧又土,她看着我的目光依旧那么可怜,但是,她笑了!
那笑容带着一丝恐怖,衬着着她苍白的脸,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她为什么会笑?为了什么而笑?
刘老太摔了,她却笑了!
那轻蔑的眼神,微微翘起的薄薄嘴角,倒似在嘲笑世人。
我一把拉住身边正在吃零食的双魁,压低声音说:“今天是不是你值日?”
双魁叼着一根蛋卷,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无辜如一只迷途小鹿。
“我替你打扫卫生,你放学就回家吧。”我一定要搞清这个奇怪的魅为何徘徊不去。
好奇心已经完全战胜了恐惧。
“努补会是暗念我吧?”
鬼才会暗恋你,天天就知道吃。
可是有求于人,我只好抛了个桃花眼给她,双魁激动之余分了半盒蛋卷给我。
一直等到所有同学都放学了,天色渐晚,我才小心翼翼地踩了个凳子爬上那张书桌。
“少奶奶,你要干吗?”老黄在下面帮我扶着板凳,哀嚎连连,“现在还没到全校大扫除的时候,你至于打扫卫生连灯管也擦吗?”
由于我胆小,所以最后关头还是拉了老黄陪我。
有句话说得好:有福不同享,有难要同当。哥们就是用来出卖和垫背的!
“等一下就好,你帮我扶稳板凳啊……”
我的手颤颤微微地往她手上抓去。
第一次这样近的看她的脸,她的皮肤很白,睫毛也很长,今天还竟然把茂密的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令她看起来竟有几分清秀可人。
只是她的眼睛一直斜斜的望着我,仿佛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这位姑娘啊,我可不是有意唐突,可是你总是在这待着终究不是办法,我去抓她手里的毛巾,她却一直躲闪,死活不愿意给我。
为使出声东击西的伎俩,扑过去要拉那条脏兮兮的毛巾,一把拉了个空,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喂,灯管还要再往上一点,你在下面比划什么?”
怎么会这样?摸不到?难道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可是那条肮脏的毛巾,她飘摇的眼神都是如此的真实。
我颓然地爬下椅子,事情与我想象的完全不同,以前根本没有接触过妖怪,想不到它们居然是没有实体的。
这要怎么把她赶走?
“你在发什么呆?赶快回家吧。”老黄已经把椅子从桌子上拿了下来。
我无精打采地背上书包,就要离开教室,却突然间觉得背后的视线变得灼热,半空中摇摆的少女居然朝着我吐了一下舌头。
似乎在暗示什么,她略有些暗淡的眼眸在我的脸上绕了一圈,接着死死盯住了一张靠窗的桌子。
书桌在落日的阳光下泛出棕色的光泽,上面摆了一个史努比的水杯和一小块花花绿绿的桌布。
有没有搞措?
这正是我那鼎鼎大名的同桌双魁小姐的书桌!
我脸上布满黑线,走向那张看了就让人两眼发花的书桌。
这书桌里有什么明堂?
我拿开水杯,掀掉了花花绿绿的桌布,只见桌面已经磨损得厉害,估计这张书桌比我们的年纪都大。
“哇!咱们学校真是发扬艰苦朴素的精神,怎么老旧的东西还没扔?”老黄看着那惨不忍睹的桌面,“双魁也够倒霉,摊上这么一张破桌子。”
我仔细看了一下桌面,上面被人又写又画的刻了很多的图案还有数学公式,一看就不是一个人的功劳,但却意外地毫无异常。
“老黄,帮我把这个桌子掀开看看。”
“你暗恋双魁啊?也不用这样吧?”
“闭上你的臭嘴,快点帮我掀桌面,不然我就把你喜欢六班女生的事放到咱们班的微信群里。”
老黄只好乖乖地帮我把桌面上生了锈的螺丝一点点拧掉,那块破旧的木板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一点点被掀了起来。
只见没有上漆的桌面背面,黄色的木板上,被人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字是用红色的签字笔写的,有的还点缀着可爱的爱心符号和笑脸,全部是:“长亭”、“长亭”、“长亭”。
“哇,这是什么啊?鬼画符吗?看着就闹心……”神经宛如筷子般粗壮的老黄,只看了一眼就嗤之以鼻。
我急忙一把合上桌面:“没什么,估计是以前哪个学生暗恋别人写下的。”
“少奶奶,我们快走吧……”老黄看我把自己的书桌和双魁的掉换了一下,“我知道你为了博美人一笑需要花点心思,可是也不用赶在这个时候吧?”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我收拾好东西,和老黄一起关了教室里的灯锁上大门回家了。
秋天的夜晚有些冷,吹得我不由裹紧了衣服。
少女的脸和桌面上密密麻麻的字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吗?“长亭”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地方?让你的一缕思念化为妖怪徘徊不去?
我的耳边突然想起小的时候爸爸对我说的话:“绡绡啊,无论你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也要装作没有看到。那些东西知道你能看到它们,就会不停的追随着你。”
“为什么要追我?”
“因为它们本来是不在这个世界上的,因为你的眼睛发现它们,它们就存在了。所以千万不要招惹它们,否则你会慢慢被拖离这个世界。”
可是,爸爸,你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明明即便呼吸停止,生命消逝,灵魂却依旧不灭,而仍懂得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