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学期就这样开始了。
我的处境糟糕至极,不见天日的发霉教室,每天只知道照镜子臭美的同桌,走路都不利落的上了年纪的老师,还有——悬挂在教室中的,随风飘荡的魅。
而且更为郁闷的是在我们班出操的时候,别的班级就拼命的朝我们的方向喊:“放牛班,出来放牛啦!”
“太不象话了,连十二班都骂我们。”身兼体委的老黄一边跑步一边骂。
“虽然是五十步笑百步,可是谁让我们是垫背的……”我无精打采的回答他。
不过我们班的同学虽然成绩不好,在骂人方面却是佼佼者,看到三班就还击他们为“小三班”、遇到四班就称为“去死班”。
一个早操时间下来,班级群的名字已经由“争取前进一名的十三班”变成了“孤独求败十三班”。
总算是在掐架届取得了霸主地位。
或许是因为这个教室里有个看家的魅妖的缘故,来到这个班级以后我看到的怪事一直很少。
那些会爬窗的小妖怪,会突然从地里钻出来拉人脚踝的手都不见了,周围一下清静了很多。
这就像玩通关游戏的时候,有大BOSS登场通常都轮不到小鬼上台。
于是我很快就适应了这个阴暗的教室,并如饥似渴的学习着,颇有几分优等生的风范。
“哎呀,奴好弄功啊……”课间休息时,双魁小姐嘴里嚼着话梅,含糊不清地跟我说话。
我瞪了她一眼,“先把东西吃了再说。”
“奴也尝一个……”她说着往我的手里塞了一颗话梅,继续说:“一个棒月你后就是期中考了。”
“你想干吗?”
“照顾一下你同桌吧。”这句说清了。
果然没安好心,我横了她一眼,刚刚要张嘴拒绝,双魁小姐的嘴就像连珠炮一般说了起来:“你答应啦?原来你不但人长得帅,心肠也这么好啊!谢谢你啊!”
嘴里那颗话梅仿佛进化成了她第二个舌头,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她的语速,而且她说这番话时还夹带着眨眼、嘟嘴等撒娇动作。
呜呼哀哉,这叫我如何再拒绝,果然这个班里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半个月一晃即逝,我在这个全是差生的班级里倒是过得如鱼得水,只是每次轮到值日,就会觉得头皮发紧。
秋天的傍晚,当熄灭了教室的灯火,要锁上大门的时候,那个在教室天花板下的少女看起来就会分外的凄凉可怕。
她像是荡秋千般晃着双腿,棉布裙招展如旗帜,黑色的长发蛛丝般在黑暗中蔓延。
每当她的目光飘向我,我只能拔腿便逃。
那样的眼神,带着企求和哀怨,她一定知道我能看到她,所以才向我求助的吧?
可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又能为她做什么?
本以为一切都会风平浪静的过去,我会在这个破烂不堪的教室里,在她哀怨而又冰冷如寒霜的目光中待到高中毕业时,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前面已经说了,我们的班主任老师是一个腿脚不利索的刘姓老太太,早就过了退休的年龄。因为学校的老教师不够用,新教师追求成绩不爱带我们班,所以刘老太又被请出了山。
刘老太有着对所有同学一视同仁的高尚品德和坚守岗位的工作热情,因此虽然年事已高,依然上气不接下气地教我们语文。
“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在初秋的早晨,她手舞足蹈的在讲台上十分投入,“这是辛弃疾四十岁时写的词……”
“你们要学会欣赏啊,这写得多好啊,以前高考都要考补充诗词,这是必选的。”她又晃着脑袋陶醉的念:“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还没等她说完,刘老太就在我们的注视下一脚踩空,舞到讲台下去了,一下就坐在水泥地上起不来了。
“老师,你不要紧吧?”前排的同学都一窝蜂似的拥上去扶她。
她摔倒是在我们意料之中,以她的眼神和腿脚,今天不摔也难保将来。
但是最可怕的是在校医诊断她脚踝扭伤,被送往医院的时候,刘老太流着两行老泪和我们暂别:“老师不要紧,只不过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接着她居然满怀期盼地望着我们:“一个月以后就是期中考了,老师不能陪你们了,你们一定要拿第一名!”
她的话一出口,全班都成化石状,在学校大门口足足站了一刻钟才晓得回去。
第一?第一?这简直是在逼母猪上树!让恐龙复出!
不过如果她说的是倒数第一,我们班倒是十拿九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