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有恐水症,我不知道为什么。记得小时候,只要有水的地方,他都会小心翼翼地尽量远离,也不知他年幼时到底有什么可怕经历,让他不惑之年仍恐惧若此?
但是奇怪的是,转了行致力于考古挖坟的爸爸,却突然爱上了水,尤其喜欢那种隐藏在幽森树林深处的,深不见底的湖泊。
或许那深邃碧绿深蓝,宛如镜面的湖水,会悄悄偷走人的心?否则怎么会让恐水的老爸转了性?
时间过得飞快,仿佛只是下了几场大雪,新的一年就要来了。跟往年一样,学校照例要举办迎新年联欢会,而本就不爱学习的我们班的同学们,干脆丢掉书本,完全沉浸在过节的氛围中。
老师们抽查抽屉,翻出来的全是拉花荧光棒之类的东西;还有几个人争分夺秒地利用上课时间对口型练习相声,他们不敢说话,只敢按照剧本念段子,嘴巴一张一合宛如上了岸的鱼。
而身为班长的老黄,一下课就迫不及待地站在讲台上,布置关于新年联欢会的事宜。
“这是我们这个班成立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联欢会,务必要让大家留下深刻的不可磨灭的印象。”
同学们纷纷鼓掌,毕竟是学校里成绩最差的班级,对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都超级有兴趣。
“有节目要表演的同学,等会来我这里报个!”
“没节目的呢?”我是百无一用型,或许我每天表演的节目太多,让我心思殚尽,没有发挥的余地。
“没有节目的同学……”老黄看了我一眼,一双小眼睛里明显射出不怀好意的目光,“前一天过来布置会场,结束以后打扫卫生。”
这么没有人性!
“我报名,表演独唱。”我急忙举手,丢脸总比干活好。
可是我的节目还是被大家全票否决,他们都认为我平时发挥高音的次数太多,动不动就尖叫,每次都很惊世骇俗,不能让班级唯一一个联欢会再断送在我的狼嚎中。
知音少,弦断有谁知?
就在我如林黛玉附身般哀叹着自己的曲高和寡,孤独寂寞时,罗小宗从后排跑过来找我。
“不要紧,绡绡,我陪着你。”他的眼睛中写满了恳切,看起来更弱智了。
我看着他一张因多年不晒太阳而显得苍白阴森的脸,只觉前途更加渺茫。不行,无论如何都要争取表演一个节目,一定要像远离核辐射一样远离罗小宗。
第二天是双休假期,下午学生们几乎没人自习,都在为一周后的新年联欢做准备。
“双魁,你要表演跳舞是吗?”我趴在桌上,看双魁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笑容,以期展现出最美的姿态。
“是啊。”双魁把头发盘起来又放下:“老黄还说要帮我去隔壁班借星空灯呢,不知道能不能借到,要是没有了灯光,会让我的美丽大打折扣的。”
我忍住作呕的感觉,挤出谄媚的笑:“能不能把我算上?”
“你?”双魁瞥了我一样,“不行,一定会影响我的形象。”
“我帮你写作业还不行吗?姑奶奶……”
“那等一等吧……”双魁很勉为其难,“借到了灯你就负责给我伴舞,因为我长得太美了,没有女生愿意衬托我,只能找你了。我给你编几个简单的动作,保准你胜利过关。”
双魁,你真是够仗义,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终于让我暂时摆脱了罗小宗的威胁。
“绡绡,爸爸今年过年不回来了。”晚上刚刚放学回家,妈妈就告诉了一件非常让我郁闷的事情。
爸爸一般跑到再远的地方,也会在新年的时候赶回来和我们一起过的。难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让他没脸回家的事情?
我想起自己可怜的身世,吓得一声也不敢出,生怕我妈妈发现什么。
我那该死的老爹,不会在外面又有了孩子了吧?
我急忙闷头扒饭,悄无声息地啃了个鸡翅,妈妈突然很兴奋地叫了一声:“对了!”
我吓得手一抖,差点把饭碗扣在桌子上,她该不会是发现我老爹的秘密了吧?会不会把我一脚踢出大门,让我风餐露宿?
“你爸爸给你买了一件白色的衣服寄回来了,很好看。”
看来爹还是亲的好,吓死我了,原来只是一件衣服。只是我那个视商场如鬼屋,死活不爱逛街的老爹,是怎么突破心理障碍给我买的衣服?
“就是这个。”老妈也不吃饭了,献宝般从门后的大纸箱里拎了一件白色的棉外套递给我:“很好看吧?”
她或许是想补偿因父亲不能回家团聚而失落的我吧,把快乐表现得特别夸张。
但她说得没错,那真的是很好看的一件衣服,虽然样子古旧了一些,可即便灯光昏暗,也无法埋没它散发出来的,朦胧的、宛如荧光的光辉。
这种隐含灵气的白色似乎十分熟悉,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可是这么好看的衣服,真的可以穿吗?我拿起外套,轻轻摸索,一种亲切的感觉在指尖流动。
它的前任主人是谁?为什么似曾相识?
奇怪的是爸爸回不来了,粗枝大叶的他怎么会想着寄一件衣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