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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正言不敢再回忆下去，对于他来说，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但是白溪猛地攥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扶住，让他没有一下子栽倒在洗手台上。
陆正言抬起头时眼底已经泛红一片，颤抖微波以及熟悉的眼神，让白溪顿时脱口而出：“博士！”
陆正言的眼神终于浮起了不可名状的沧桑。不复之前的与全世界保持距离的冰冷，对于白溪，他的眼神显出习惯性的温和：“白溪？你、你怎么在这儿？”
白溪一口气终于松下来，感觉自己这好几趟的折腾终于是得到了回报：“我来找你啊！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白溪当惯了老大，习惯性地开始数落。
陆正言低下头安静地听着，两个人分明都是一副学生打扮，然而语气和心态都变成了三十好几的状态，乍一看起来，还有那么点违和。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陆正言一脸“我很委屈，我很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虚拟空间里搞成现在这个模样，他明明是来调查的，然而一进来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白溪能进来，充分说明了所有问题，他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外面出了什么事？”
白溪不说废话：“程序升级出了问题，Hacker程序自主开启了筛选功能。”
他挑着主要的给陆正言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急着追问：“你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发现了什么？”
陆正言觉得白溪有时候过于急脾气，有时候该着急的又不着急，他拍拍对方的肩膀，说：“先出去说吧。”
确实是这样，两人站在洗手间里，对着一个洗手台聊天这种场景，怎么看都实在是太古怪了。陆正言觉得他们其实可以先退出程序，然后在实验室里找个地方舒舒服服的把事情说清楚。
说到底白溪进入程序是入侵式打法，并不算是正常登陆，所以他每次的退出也都是三小时倒计时到时间了之后，才会被迫下线，他压根就没试过正常退出是怎么操作的，只能求助地看着陆正言，眼神恳切又真诚。
陆正言跟白溪交换一个眼神就知道他的用意，他点点头，正常登录程序其实是不会把腕表带进来的，正常交流方式是脑电波同频。陆正言重新让自己的脑电波跟系统建立连接：“系统重新连接确认。”
“确认完毕。代号博士，脑电波同频已连接。”
白溪也听到了，松了一口气，终于把人给弄回来了，不容易。
陆正言又说：“频道202，申请退出。”
随着陆正言这句话，他们身边的景象骤然模糊起来，1与0跳跃着成为搭建虚拟世界的砖瓦，白溪感觉自己意识随着脑电波一起飘了起来，悠悠地，飞向那个真实的世界。
而视线里，陆正言已经闭上了眼睛，白溪心想，很快就可以回去了，真好，也跟着合上了眼睛。
等他们睁开眼，他们将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冰释前嫌，为了守护他们共同要守护的东西并肩战斗。
原本一切都照着他们所设想的方向，非常完美而顺利的发展。
然而，假如真的是这样，苏落落和贾雯静两位科技届的精英女领袖也就不会这样穷凶极恶的对着林贺，恨不得脱下高跟鞋砸在他的头上当场敲死他泄愤了。
408实验室里一派平静，平静地连电脑机箱运行的声音都听不见。
所有人目瞪口呆，显然对这突发状况毫无预警。
苏落落恨不得仰天长啸，感叹命途多舛，怎么就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对Hacker人工智能助手发出跳楼自杀指令这一恶性犯罪事件而专门举办的发布会还没来得及开始，林贺这个愤世嫉俗恨不得炸了408实验室未果的分队长，终于突破了贾雯静身份给实验室带来的保护网，想到了“最佳解决方案”。
“你妹的最佳解决方案啊！你的脑子是用来涮火锅的吗？”
苏落落已经气到口不择言，把手里的文件夹敲得啪啪作响。
“呵，呵呵，你想死吗？”
贾雯静邪魅狷狂霸道总裁上身一笑。
两位女士的目光如果能杀人的话，估计现在林贺已经死了十次八次有余。
然而林贺在刀锋一般的目光中依然能笔直挺立，理直气壮：“Hacker已经给社会造成了恶劣后果，必须立即关停！”
苏落落简直要被他的一根筋打败了：“大哥，那你也不能断电啊！”
虽然实验室当中常年配备了备用发电机，但从断电到备用发电机启动不过短短零点几秒的时间差，然而对于高精尖服务器的运行来说，损失依然是致命的。
正在进行的服务器软件降级程序被迫中断，鉴于系统内部自带保护机制，所以降级程序中断的第一时间就再次跳回了原本程序。
整个技术部的工程师三个小时的活白干了！
这还不算，更令苏落落崩溃的是，原本她已经收到了来自陆正言的退出程序指令，程序已经执行，眼看着白溪和陆正言就要回来了……
这次突如其来的断电，不但撤销了退出指令，而且，连带着白溪开启的唯一入口也关闭了！
苏落落真的很想把林贺打一顿，但很可惜，现在打死这个智障也没什么用了。白溪和陆正言回不来，一切烂摊子都要交给她来处理，她哪里还有时间应付那个神奇的智障！
她推了推贾雯静，这位小姐姐看起来比较闲一点儿，而且，她可是白溪的死忠粉。
贾雯静一开始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经由苏落落的解释之后，她立刻就明白了。先前的私人恩怨现在来说都算是小意思，最重要的是，先把林贺有多远发多远，以及，白溪和陆正言现在该怎么回来？
苏落落给了贾雯静一个眼色，贾雯静心领神会，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朝着林贺杀了过去。
“林队长”，贾雯静走到林贺面前时，已经换上了一副笑盈盈的表情，看起来人畜无害：“是你断的电，对吧？”
林贺一脸正气凛然：“没错，是我。”
贾雯静深吸一口气，对着身边待命的助理挥挥手：“统计一下，实验室总共多少电器设备，列个单子，请林队长当场赔偿。”
林贺顿时满脸懵逼，贾雯静不等他回答，接着又说：“还是不要了，考虑到林队长工资微薄，还要养家糊口，要不然，直接把单子寄到IDAI赵局那儿吧，让他赶紧走个公款批复。”
贾雯静一脸像在说自己家事儿一样的理所应当。
苏落落那边已经内心开心雀跃不行，手一挥，把自己助理也喊了过来：“赶紧帮忙一起统计，对了，别忘了把库房里那二十几台淘汰下来的老机器也算上。”
贾雯静和苏落落对望一眼，双方彼此眼中闪烁着的都是“我很欣赏你”的表情。
林贺很诧异：“凭什么？”
苏落落这时候已经头也不回地转进实验室，顺便还喊上了最主要的两位技术员，冯子新和莫炎。事到如今，人能回来最重要，已经顾不得其他，更别说保密了。
林贺还想拦着苏落落，贾雯静已经跟个掐架中的战斗机一样上前一步，挡在林贺面前：“IDAI办案守则第三十五条十六款规定，在办案过程中，对人民群众造成的经济损失的，必须予以及时、有效的赔偿。”
林贺：“……”竟然无言以对怎么办。
贾雯静又说：“实验室的电子用品都是高精尖仪器，造价昂贵，原本应该要求林队长按照原价赔偿，但考虑到林队长凡事以大局为先，以人民群众的利益为先，所以我一定会体谅您的良苦用心，向赵局申请的赔偿打个八折。”
林贺顿时有种自己不小心捅了马蜂窝的感觉。
事实上到底是谁捅了马蜂窝，马蜂窝心里是清楚的。
现在在苏落落眼中，林贺才是那个捅了马蜂窝的人。她把大致情况向两位技术员解释了一下，现在别说陆正言了，就连白溪的信号都追不上了。苏落落虽然管公司，但她事实上是个行政口的，为今之计，要先重新建立与白溪的联系，想办法重新帮他们退出系统。
冯子新还算平稳，然而莫炎听了已经要炸了：“这么冒险的事，你怎么能让老大去！”
苏落落就快气得翻白眼了：“我倒是想拦着他，他听吗？你见过他听过谁的话？”
她这句话说得有理，莫炎一肚子脾气骤然哑火，白溪天性跳脱飞扬，天不怕地不怕，在学校里就是一位遇神杀神，佛挡杀佛的主，劝是劝不住的。
也不知道这人现在怎么样了。
苏落落十分担心。
而被她担心的这位白溪大爷，此刻正趴在自习室的桌上呼呼大睡，口水淌得连数学习题册都没法看了。
白溪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天际线沉郁阴霾，仿佛亘古时代天地未开之时，漆漆黑暗连绵不绝。
白溪跑也跑不出去，快跑，快跑，再快一点，只能向前，不能后退，但他的方向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一切都晦暗不明的时候，忽然白溪觉得脚下踩空，仿若从万丈悬崖跌落，乌云压顶，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深谭，无数嶙峋白骨的手臂自汩汩冒着气泡的潭水中伸出，挥舞着，奋力抓住他的脚腕，将他向下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