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Atlantis
时间:估计应该是下午三点(学长提供)
曾经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
这个世界正在改变,无论你跟不跟得上世界的时间潮流,你都必须眼睁睁地看着它的变化。
我很认同,因为我的世界不但正在改变,而且是朝着绝对突变的状况直直闷头冲去,完全不理会我在后面的凄惨呐喊。
巨响,一个方块又冲过去。
“我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在我正想笑笑,云淡风轻地询问学长是不是骗我的前一秒,学长已经抢先斩断我唯一的希望之火。
他是这么的残忍果决,连一点点、一咪咪、一小撮的微弱希望幼苗都不给我。天啊……我这辈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对不起最多的是我老妈——因为她要常常上医院帮我出医药费;还有我以前的同学——因为有时候他们站得离我太近了也会跟着衰到,不过不是我故意而是纯属天意,但是为什么要这样整我!学长指的那间教室跳得特别凶狠,估计时速应该有一百二,也许更高,在大空地中发出最大的声音奔跑,有如迈向夕阳的热血青年就是它!
“呀哈哈……”我认了。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被火车碾过去或被水泥屋压过去,都是一样会死……拖着虚浮的脚步往下面空地走去,我很认命地体验着传说中人生最后一段路,以及不知道出现几次还是那么闪亮的跑马灯,一切都是那么地虚幻啊……我微渺短暂的生命。
一旁的学长突然抓住我的手:“你是想一步上西天吗!”锐利的红眼像是刀子般瞪过来,我立刻感觉到皮肤被切了几百刀。
“唉唉,反正都要上西天了不差这一两步。”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心情开玩笑了!
学长又看了我一眼,这次很明显是硬忍了才没踹我,然后他做了两个深呼吸:“这下面的空地都是彼岸水,你下去就直接通往地狱,也不用去西天了。”
啥彼岸水?我看见的空地连一点水都没有。
仿佛看穿了我的疑问,学长从口袋掏出了一张纸:“天上飞,影现。”然后那张纸突然飘了起来,就在一瞬间,纸张反折了两次,变成一双纸翅膀往空地飞去,“你的程度还不够看见彼岸水。”冷冷一笑,学长摆明等着看好戏。
就在我张口想要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同时,那纸翅膀拍着拍着就拍进了空地里,然后慢慢往地上停去。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什么都没有的空地突然有一秒空间扭曲,就像在沙漠里常常看见的热空气蒸腾一样,然后我看见疑似鲨鱼嘴巴的东西在纸翅膀停在地上的同一时间突然冒出来,吼的一声迅雷不及掩耳地把翅膀吞了。一切,都在一瞬间,快得让人视线无法回避。
……
那个很真切的立体音效是怎么回事……
翅膀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片静默。
不过我想,如果刚刚踏上去的是我,现在应该会喷得满地血,依照动物频道来推测,应该是如此;接着过一阵子后,社会新闻大概就会出现学生入学第一天不明失踪,家人正在举行招魂仪式,若有看过相片上的男性学生请与×××联络……我愕然惊觉我的思考方式已经朝悲剧冲过去了。
“要追教室要用这个。”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块冲浪板的学长对我说。那真的就是一块冲浪板,在电视上和体育用品店都能看见的,外表非常普通的一块冲浪板。
“……喔,好,我现在去买。”我已经完全不会意外了,一点都不会了,现在我心如止水,什么都不会意外了,就算学长突然把教室叫停下来坐下握手,我也不会吓到了。
……
妈啦这到底是什么鬼学校啊!冲浪板是什么鬼!这是应该在一所正常学校里出现的东西吗,你告诉我啊!
“买你的头啦!”学长又瞪了我一眼,然后把手上的白色冲浪板抛在空地上,很神奇的是板子居然在离地三十厘米处浮起来,一浮一浮微微漂动还真的像是有浪一样。
我好像可以听见海浪声。
夕阳、沙滩、椰子树,多么完美的景色。我好像可以听见海水的浪潮声……不知道吉尼斯世界纪录里有没有一秒疯的申请?
“看好,我只做一次给你看,这东西要这样用。”
一脚踏上白色冲浪板之后,学长弯下腰从板子上翻开一个小小夹层,然后立起里面的三角架子,架上绑着一条白绳,学长抓起了白绳正好到腰部处然后收紧在手掌上:“这样就可以用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学长非常利落熟练的动作,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每天都踩着冲浪板在半空中追教室……
“如果不是因为你不会用移动阵得教你替代方式!我才不想用这个行动!”学长对我发出咆哮,感觉好像把一肚子不满都轰到我身上。
好吧,我错了,他应该不是每天用。可是学长果然不愧是学长,就连站在冲浪板上都有某种程度的帅气,如果这里真的是美丽的椰子树沙滩,可能现在旁边就会围一堆粉丝大叫了。不过可惜这里不是,哈哈哈……
“还不上来。”红红的眼睛又瞪了我一眼,好像下一秒我再不上去,他就会实行用冲浪板飙出高速两百二,帮我在头顶上剃出高速公路这种发型。
“我来了来了!”但是,不明的鲨鱼嘴我真的好怕啊!那个……我不吃鱼翅也不去海洋博物馆看鲨鱼,麻烦请尽量不要找我,感谢各位鲨鱼大哥。做好心理建设之后我一脚跳上冲浪板,那一秒我的确有往下沉然后又被浪花推高的漂浮感觉,冲浪板在学长的手上非常稳,完全不像我去年去海边玩一次一百五的那种东西——一翻直接飞到海底然后被一票救生员捞起来的奇妙经验。
“我先告诉你以免你搞不清楚状况,在这所学校里每样有生命的东西都有一个名字束缚它,就像我们脚下的板子也有名字,你需要它的时候呼唤它,用完时感谢它是基本使用礼仪。”学长很冷静地告诉我,看起来完全不像开玩笑。
“啊?”好麻烦。
学长看着我,表情一点都没变:“不要嫌它麻烦,就算是你,被人家拿来用一用之后没被感谢也会不爽吧!”
很有道理。不过我现在有个很严重的问题,严重到我不得不先求证发问:“学长……”我郑重怀疑他知道我脑袋在想什么。从早上到现在,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之后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说他是用猜的,也未免猜得太强了一点,强到某种诡异的程度。
“我没兴趣窥探太多你的无聊想法。”哼气从鼻子出来,学长撇过头,整脸都是不屑。
你明明听得见嘛!这学校给不给人隐私啊!我要求正式抗议以及上诉,我需要人权。
“想要隐私这种东西你就自己努力上进,现在给我乖乖听好!”一拳砸在我头上,不给我任何哀号时间,学长就又继续开始他的冲浪板讲座。“这板子名字是斯林,是使用水之晶锻炼而成的板,一般来说只要不要遇上什么大冲击都不会毁坏,使用期限可以非常久。你要用之前要这样说:‘请给我水上奔驰速度,斯林。’”
同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脚下板子好像微微浮动,像是被什么撑得更高浮起的感觉。“名字是一种呼唤,你呼唤了它,它醒来,接受,然后成立。”我看着底下的板子,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奔跑吧。”只是单单三个字,在学长如此说完之后,冲浪板突然像是被人拿石头打到的疯野狗,不用半秒就冲出去。
我还没站稳,整个人往后翻,一想到水底有鲨鱼又一秒往前扑,紧紧抱住学长的腰完全不敢松手。滚下去会死,绝对会死!
“哇啊啊啊———!”我开始怀疑其实今日的入学训练就是尖叫大典。
该死该死这什么鬼冲浪板!一定有时速一百八的啊啊啊啊啊!
一种水果般甜甜的香气突然卷过风中然后窜进我的鼻子,可是目前我的脸都快被风压刮得变形,根本没时间好好感受一下香味来自何方。
“呀啊啊啊——!”口水被风刮到喷出,掉到冲浪板下面。我的脸变形了我的脸变形了我的脸绝对变形了!好痛超痛无敌痛!等一下下冲浪板我绝对会变形成超级大饼脸!
“吵死了!”风压里传来凶狠的声音,我不用一秒立刻把手伸进嘴巴,咬住。
一天相处下来我深刻体验到学长比任何东西都可怕,不可以忤逆他。
“斯林,追上去。”拉着绳子操纵方向的学长依旧站得很威风直挺,就连我已经滑下去蹲在板子上,从抱腰变成抱着他大腿挂在他身上这些事情都完全无视。
我不玩了我不玩了,谁来放我回家!妈啊,快帮我办休学啊!
就在我连眼泪都快飙出来跟鼻涕糊在一起时,我的领子突然一紧,整个人都被拽起来。“看好,那间是你的教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追在巨大水泥块后面的学长一手拽着我,一手拉着绳子,就在我眼前说,他的银发现在好像晾干的米粉一样一直摔在我脸上,我有种脸会刮花的痛感。如果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建议可以找一个长头发的人骑摩托车载你,风大速度快长发飞扬砸在你脸上时,你就会明白我的心情。
我从一堆头发里看到与其他水泥块差不多的水泥块在前面轰隆轰隆地跳,开始怀疑自己的辨识能力很差,连一间教室都分不出来。“就算你是笨蛋好了,每间教室上面都有门牌,除非你是眼残才看不到。”学长割人心的冷言又飘来。
这次,我清楚明白地看见奔跳的教室上……挂着超大门牌,随着跳跃动作晃来晃去,晃得我有点眼花。
那间教室上面写着:一年级·C部。
“学校是按异能能力分班。”喔喔,那话说回来其实我的能力应该不差,这个数字蛮前面的。
“每个年级只有三班。”学长随后补上。
“……”你让我多幻想几秒你会短命吗?
“哇啊!”
“该死!”
就在我们两个要靠近教室门口时,可恶的大水泥块突然紧急刹车,固定、站稳,然后立即回头往后跑。它是鬼水泥!这是什么角度紧急变换!一般的水泥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吗!
“可恶的家伙!”学长也不遑多让,刹车稳住不用一口气,手上绳子用力扯紧,整块冲浪板立刻一百八十度大掉头,快到我整个人像流星一样差点被甩出去。
不过我还记得我不是流星,至少流星还会把地面砸出一个大洞,可是我飞出去却会被鲨鱼嘴咬出大洞,所以很惜命的我紧紧抓住学长不敢放手。
妈妈,我遇到冲浪板飙板族了。好孩子千万不能学,尤其我还不知道这位表演的大哥哥有没有练过。
“浑蛋,给我注意一点!”我还以为在骂我,不过抬头一看,学长的视线不在我身上,而是在其他地方。学长正对着前面的教室叫嚣,很明显地,已经沉醉在与人竞速的快感当中浑然忘我了。
其实我现在突然觉得那些晚上不睡觉制造噪音的飙车族没有什么,真的。当你看过有人踩着冲浪板与房子竞速的场面的话,相信你一定也会和我一样有这般感觉。两害取其轻,我宁愿看到飙车族从窗户外杀过去,也不想看见有房子在我眼前冲过去。
“学学学学学学长……”我发出颤抖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好玩”,附近几间不相干的教室突然挤了上来,咚咚地在我们眼前撞在一起然后又被弹开,水泥碰撞的巨大沙尘在我们面前扬起,里面还夹着破碎的小石块,感觉就是碰碰车现场的水泥块放大版本。
“闭嘴,抓紧一点!”很显然是沙场老将的学长脸色一点都没有改变,整个人镇定到反而让我觉得极度不正常。他手上的绳子左右拉扯,冲浪板灵巧地在一大堆撞来撞去的水泥块中像是滑溜溜的泥鳅般不停窜动,“这种程度想玩赢我,再回去修炼修炼吧!”我不确定他在跟谁讲话,可是我的直觉是他好像在跟……水泥块……呛声。被甩在后头的水泥块又群起骚动,撞成一团发出更大的声音,然后我们又重新追在我的教室后面了。
“喂,你听好,这里的每间教室都有它的名字,只有正确叫对名字,它们才会停下来让你进去。”学长控制好速度后,转头过来对我说。
好孩子不可以学,因为驾车中转头是危险行为……基本上我觉得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各位好孩子都千万不可以学习,正常人应该会去掉整条命,可能就连不正常的九条命都不够玩。
“我我我我我知道了……”我抖音。
叹了一口气,于是学长开始说话:“记好了,这间教室的名字是:布里德·阿卡·巴儿达达·西纳西诺阿那·C·古卡。”
长长一串劈过来,活像是异度空间语言。
“啥?”你说啥?完全听不懂。刚刚那个是人类的语言吗?那个长长一串的文字是什么?
“布里德·阿卡·巴儿达达·西纳西诺阿那·C·古卡。”学长又重复了一次,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很清楚地写上了如果再叫他说第三次,他会把我丢下冲浪板喂鲨鱼的明显意思。
我没有勇气对教室喊出口,而且我有心理障碍,因为这样喊感觉上来讲还蛮蠢的。除此之外,我还想先弄清楚一件事。“请问,如果名字叫错会怎样?”
“不会怎样。”学长的答案出乎我意料。
“真的不会怎样吗?”我对前面那句话的可信度感到怀疑。
“是不会怎样。”学长的答案没有变,多了一个字,这让我更加怀疑了。
就在我们两个僵持不下的同时,远远另一边也出现了冲浪板,上面有个穿学生服的家伙也追着教室跑,然后嘴里不知道大喊着什么。
原来用冲浪板追教室的不是只有我们。
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的心理好像平衡多了。可是远远看来,这种行为果然很蠢,只是我没资格说别人,因为我自己也好不到哪边去,差只差在我这边还多了一个人陪我丢脸。
那个人喊了很长一串,几秒之后又更大声地重复一次,连我这边都算听得有点清楚,我想他应该也是在叫教室的名字。
“那个笨蛋,叫错名字了。”学长继续一边驾驶冲浪板一边回头的危险动作,然后看着那个远方的冲浪板同志。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个人原本在追的教室突然静止了下来,感觉就是紧急刹车,因为追在后头的那人差点没有大字形直接撞上水泥墙壁,幸好他停得也够快。我只用了半秒就看见水泥块的上面突然推高了一个“”的形状。
那是什么诡异的玩意?
然后水泥块转头……我想应该是头,因为我实在分辨不出它哪边是头,就这样突然暴走起来狂追那个学生。那个学生脸色大变转身就冲。
这是惊悚的一幕。
我的呼吸和心跳感觉上在那瞬间都快停止了。刚刚学长他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经常都有笨蛋叫错教室的名字。”我旁边又抛来这样一句话,仿佛要加强肯定我心中所想。
那个水泥块像是饿疯了的野狗突然看见带肉的骨头般,急起直追,追到整片空地轰隆隆地响不停,一旁原本在散步的其他水泥块一看见它来势汹汹,让开了大条的路给它冲。然后,变成慢速播放,水泥块跳高、落下,砰咚一声,砸在来不及逃走的学生身上。
“对了,叫错教室的名字它会发飙喔。”学长说,然后指着那个还冒着“”形状的水泥块。那个水泥块还在左扭右扭地泄愤,好像平常时我们在家中踩死一只蟑螂还要灭尸的那种标准动作,“大部分都会这样,不过有时候只会追你跑一段路就算了,要看当天它们的心情而定。”
无言,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现在突然知道保健室外面被压烂的尸体怎么来的了。
我想回家。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回忆跑马灯在我眼前闪过,我仿佛可以看见前年翘掉的奶奶在云端上招手。
“学长。”我很认命地硬着头皮唤了对方,“对不起我完全记不住。”与其被水泥教室砸死然后还被当成蟑螂般旋转几脚,我宁愿被学长踹死,至少他的鞋底看起来还比较亲切娇小一点。重点是,被鞋底踹到我不会烂掉。
“我知道,因为你是笨蛋。”非常顺口的一句话,让我完全感觉到自己的悲哀。
“我先示范给你看,你最好别像被压死的那个,这样带你的我会丢脸。”补上后两句我觉得应该才是重点的话之后,学长一扯绳子,整个冲浪板往右侧滑去,就贴在教室门旁边奔驰,“布里德·阿卡·巴儿达达·西纳西诺阿那·C·古卡,再不停下来我就拆了你!”我非常确定最后那一句咬牙切齿的狠话不是教室的名字。
就在学长发出最后警告的同时,教室突然震动了两下,看起来活像是鬼抽筋一样抖了抖,慢慢地停止不动。
“这样就可以了。”教室门突然打开,我还来不及思考什么彼岸水会不会流进去的问题时,前面的学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我后面,一脚把我踹进教室后自己也跳了进来。
根本让我来不及反应,我差点拿脸去撞地板,还好我已经很有应付突发状况的经验,连忙稳住身体没摔倒。
“啊,对了。”我连忙转头,还记得学长的交代,“斯林,谢谢你。”如果这是在正常的世界,一般人应该会以为我疯了,因为我正在对一块冲浪板道谢。
“好了,快给我去位子上。”学长揪着我的领子往内走。
然后教室门缓缓地关上,一切就像鬼屋里会发生的事,不是自动门的门自己变成自动门关上。
就在门扉合上的那瞬间,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不客气,欢迎下次继续光临。”沙哑的老人声音与幼儿稚嫩的声音叠合在一起,诡异地传来。
……
我决定……还是当它是幻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