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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在葵生活的这个山间城镇的某个角落里,有一座老旧的祠堂。从公民馆步行几分钟即可抵达,是一个包裹着绿意的安静地方。

然而,这个地方曾经每天都十分热闹。那时葵尚且年幼,只有三四岁,茜也还是高中生。

当时的祠堂,是慎之——金室慎之介、茜、正道、番场以及阿保这几位高中生的乐园。

这五个人是同一所高中的同级生,除茜之外的四个人还组建了一支乐队。慎之是吉他手,阿保是贝斯手,正道是鼓手,番场是主唱。他们四个人甚至在市内的音乐酒吧演出过好几次。

葵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茜带着她去看过好几次。音乐酒吧里很闷热,色彩斑斓的灯光照亮了他们的脸和手。观众其实来了不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似乎称得上是小有名气。

他们的练习室就是这座祠堂。

说起来,茜经常会捏好饭团带来祠堂犒劳他们。葵也经常跟随着高中时的茜来到祠堂。祠堂里有一个小小的地炉,葵总是和茜坐在那一旁,看着他们练习吉他和架子鼓。

在葵的心中,她一直把自己视作乐队的第五个人。

当时,慎之与茜正在交往。葵从没听说过他们是怎么开始交往的。不过,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应该是慎之喜欢上了茜,于是他使劲儿地奏乐,茜被逗得哈哈大笑,然后就答应他了。

这种画面,很容易就能想象出来。

慎之喜欢吃金枪鱼蛋黄酱饭团,但茜捏的总是海带饭团。佃煮 (注:一种传统日本家庭式烹调方式) 海带上撒些许芝麻,配合雪白的米饭非常美味。葵很喜欢吸收米饭的水分后变柔软的烤海苔与味道浓郁的海带。

慎之吃茜带来的饭团时,总是脸颊鼓动着咀嚼,然后耸耸肩,含糊不清地哀叹“愿望落空,又是海带”。

“今天全部是海带。”茜调皮地笑着,将葵抱在膝盖上。

“咦?为什么啊,茜?我应该说了一万遍我喜欢金枪鱼蛋黄酱饭团啊!”

茜将目光从大叫的慎之身上移开,看向了葵。

“我喜欢海带。”葵说着,吃了一大口茜捏的饭团,茜便开心地笑了起来,总是如此。

“输给葵了啊。”正道一边吃饭团,一边说道,随即他身后的番场和阿保也看向慎之,跟着起哄。

“啊,果然,是海带啊。”

“就算说了一万遍也还是输了。”

“吵死了,快点,要练习了!”

慎之嘴边还叼着饭团,手上就架好了吉他。阳光从祠堂外照射进来,洒在吉他上闪耀着光彩。那是一把吉普森火鸟电吉他,被冠以一个有些羞耻的名字——“茜Special”。

“咦?我还没吃完啊……”

番场抱怨道。然而,率先站起来的慎之对此发出极为响亮的回应:“快吃,我的‘茜Special’可是要喷火了!”

那是男高中生特有的低沉声音,却听起来非常清亮,在祠堂中不断回响。慎之不是主唱,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总是格外深刻地印记在葵的耳朵里。

像是被引诱了一般,葵说出了内心深处的声音:

“我也想……”

茜最先看向了葵,接着慎之也看了过来,那双明亮的眼眸将葵牢牢抓住。

“也想弹……”

“哦?”慎之目不转睛地看着葵,双眼熠熠生辉,示意般地朝葵举起了吉他。

“那我就教你弹吉他吧。”

那把名为“茜Special”的吉他是慎之的。

“唔……”

看着葵默默地摇了摇头,慎之皱起了眉头。

“咦?那你想弹什么?”

葵的手自然而然地指向了阿保。阿保歪了歪头,随即看向自己手里的贝斯。

“咦,真的假的?小葵,你该不是喜欢我吧?”

不是,才不是那样——葵想要辩解,话却在喉咙里发生了追尾事故。她险些握不稳饭团,慌慌张张地用双手抓紧。

慎之看着那样的葵,得意地笑着说道:“那等你长大了,就是我们的贝斯手了!”

葵看着慎之露出的白白的牙齿,忽然说不出任何话。阿保追问道:“喂!那我算什么啊?”

茜悄悄地贴近葵的脸庞,说道:“太好了,葵!”

葵的鼻息还很慌乱,她点了点头,然后一遍又一遍地点头。

“阿保负责和声也不错吧?”

“你说什么?”

正道和番场在一旁嘻嘻哈哈地听着慎之和阿保打诨。

忽然,慎之的目光扫过,看向了这边。他不是看向葵,而是看向了茜。茜也注视着他,微笑着凝望他,眼神温柔又可爱。

慎之回应着茜的眼神,朝她笑了笑。

“喂喂,不是要练习吗?”担任鼓手的正道敲了敲鼓棒,坐回了鼓手的小凳子上。

“从哪首歌练起?”番场朝慎之问道。慎之思考了一下,再次看向了茜,带着温和的声音如此问道:“茜说呢?”

“那首歌!”

茜的长发随着她的回答轻轻晃动。阿保、番场和正道同时露出了一副“又来了”的表情,慎之却大喊着“来喽”,然后架好了吉他。

“准备开始了,阿道!”

“知道了,知道了。”

正道在脸颊旁挥了挥鼓棒,坐正身子,余光扫过铜钹。一瞬间,他握紧了鼓棒,眼神变得非常认真。

茜所说的“那首歌”是《Gandhara》,即古印度时期的理想乡犍陀罗。那首歌所唱的就是这个传说中能实现任何梦想的地方。

那是一首渴望从当下所在的地方踏上旅途的歌,是祝福自己未来的歌。

——啊……糟糕,回忆不断涌现出来了。

夜晚的祠堂即使开着灯也很昏暗。葵弹奏着贝斯,试图用自己的歌声将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对话和回荡过的歌曲通通赶跑。

葵双腿交叠,盘坐在一张户外休闲椅上,然后将贝斯架在膝盖上,唱起歌来。那是来自“民谣十字军乐队”的《悲伤到无法承受》。

这首歌表达了深藏内心无法承受的情愫与悲伤,与葵此刻的心境刚好契合。她用拨片撩动着贝斯的琴弦,将高昂的歌声融入那低沉的琴声中。

然而,葵的唱腔里始终夹杂着某种焦躁的情绪,一定是因为刚才在公民馆时听到正道说了那种话。不仅如此,说到底,葵回想起慎之也是因为正道提起了他的名字。

“刚才我爸爸啊……”

守在祠堂角落玩游戏的正嗣忽然和葵搭话了。葵装作没听见继续唱歌,正嗣便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抬起了头。

“我也不赞成的。”正嗣皱着眉头,加重了语气,“不过啊,他其实也……”

“别在这个地方说这件事。”

葵不再唱歌,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地方已经听不见慎之的声音和他弹的吉他了,茜也可能会和正道结婚。这些事情,葵实在连想都不愿意想。

“在其他地方就可以说吗?”

“虽然我也不想听,但总比在这里听要好。”

祠堂的角落里堆积着纸箱,正道当年敲的架子鼓还被遗弃在这里。葵此刻坐着的这张户外休闲椅,也是慎之他们搬过来的。

堆积成山的纸箱背后,还藏着一把吉他。

那是慎之的吉他。那把“茜Special”被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沉睡在琴箱里。

葵说想弹贝斯,慎之果真将弹奏的方式教给了她。

对于葵小小的身体而言,贝斯实在过于巨大,葵光是摁住四根弦都费了好大劲儿。

“不对不对,要更用力摁住弦才行。”慎之总是如此提醒葵,即使如此,他也不厌其烦地陪伴葵进行练习。茜总会守在一旁,无论何时,慎之的身旁都会放着那把“茜Special”。

然而,慎之抛下“茜Special”,离开了这个小镇。 VC+F4N1jhu8/WSq4/7WmzIzjip9EcbI54gx8KKeDKSLUr7DjOZZor25FXIWL7q8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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