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跑了一天,前几天也没有睡好觉,樟寿晚上仍然睡不着。白天的事总在他眼前浮现:黄胖的矮女人和瘦小的冷女人切切察察的絮叨,“乞食者”的毒语,琴表妹的潺潺清溪般的抚慰,她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外婆眯缝成一条线的老眼,旗杆台门的古字画,修竹,荷叶,莲蓬,陈家的恶狗,阿牛、友泉被恶狗追赶的情状,想象中阿发被狗咬伤的惨相,聪明的友泉会善罢甘休吗?他本来想去看看阿发,可是佩绅表哥嫌路远,也只好与阿牛、友泉约好第二天上午庄外同地会面,请阿牛也来,一块想法报复一下那只恶狗……
第二天一早醒来,佩绅来叫樟寿吃早饭。到餐厅里坐下,瘦小的冷女人竟然比昨天态度好多了,主动给他盛上了粥,还破天荒一改寂寞相,微笑了一下。樟寿心想:做人骨头硬一点,就少有人欺了,也对她颔首应道:“谢谢!”
待吃过早饭,佩绅上了学,珠姑回屋又去折细长条的纸煤,樟寿就直奔昨天约好的地方。阿龙、阿牛,还有桂生等好几个孩子,早就簇拥着友泉来了。一见樟寿,立马围拢上来,如见亲人。
樟寿在友泉身边耳语了一番,友泉频频点头。然后跟阿牛说了一下,就和阿龙、桂生等人隐去了。
阿牛让樟寿躲到不远处树荫后,自己走到陈家大院门口。这时,那个黄胖的矮女人开门出来了,恶狗紧随其后。阿牛冲恶狗大吼一声,恶狗一见他,马上追了过来。阿牛立刻快跑,恶狗穷追不舍。阿牛绕着圈子飞奔,人犬追追停停,跑到了远离陈家大院的僻静处。友泉、阿龙、桂生等早已埋伏好的孩子们,一拥而上,棍棒交加,恶狗无处可逃,哀鸣声一点点低下去,竟到没有声息了。
黄胖的矮女人早盯着狗看,开始还洋洋自得,后见孩子们打狗,急得乱跳,赶紧回院告诉了主人陈德贵。陈某人得知爱犬被打,气急败坏,气势汹汹地奔出来。赶到近前,见狗已死,立刻火冒三丈,要找友泉、阿牛、阿龙、桂生算账,说要他们像葬人一样给他的爱犬送葬。躲在树荫下的樟寿这时走了过去,理直气壮地说:“偌家这只恶狗,不知咬伤了多少人,偌要伊们赔狗,那偌先得赔人!”
庄里的人们也纷纷围了过来,阿发的父亲等家里有人给咬伤过的农民,自然为打死恶狗叫好,异口同声给樟寿助威:“鲁家外甥说得在理,要赔狗偌先得给我们赔人!”
陈某人见众怒难犯,一边痛骂着,一边灰溜溜地回家,让佣人把恶狗的尸体收起埋掉拉倒。
樟寿轻轻吁了口气,几天来压在心头的闷气终于舒缓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