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物复苏的季节,那个喜欢沉思的年轻人弗朗西斯·马丁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堕入了爱河。那是在他17岁的那年,高中生涯还剩下最后一年,那时候的他正在为上大学的事情而烦恼着。
弗朗西斯暗恋的对象是一名爱尔兰美人,她叫玛丽,一头柔亮的黑头发是她的标签。每当她朝着弗朗西斯投往任意一个目光,弗朗西斯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颤抖。他知道自己永远没有办法忘记她的目光,于是他笑了。
他们的相遇是在学校里的英语课堂上,玛丽坐在弗朗西斯的左前方,在弗朗西斯昏昏欲睡的时候,玛丽甩动了她的头发,自此让弗朗西斯相思成灾。在弗朗西斯看来,这个班上最优秀的学生,将枯燥无味的高中教室变成了世界上最甜蜜的地方。
“弗朗西斯,你读一下我刚刚说的那一段。”年迈的女教师拍了拍讲台,要知道如今已经是英语课的尾声,大多数男孩子都已经坐在后排打着瞌睡,而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弗朗西斯则坐在教室的最前面,被一群女孩包围着。
弗朗西斯从来不畏惧老师提问,他读得不差分毫:
“当我受尽命运和人们的白眼,
暗暗地哀悼自己的身世飘零,
徒用呼吁去干扰聋聩的昊天,
顾盼着身影,诅咒自己的生辰。”
“弗朗西斯,你告诉我聋聩的昊天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师,我觉得这是伊丽莎白时期诗人的一种表达方式,它能够让文字变得更加隽永。”
“行,我课后去翻阅一下文献。”老师笑了笑:“大家,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够学会像弗朗西斯一样,对诗歌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你们的任务不仅仅是将诗歌读下来,而且还要懂得去欣赏和剖析。”
没有睡着的男孩们一脸无奈地对望了一眼,弗朗西斯继续阅读:
“然而,当我正要妄自菲薄时,
我突然想起了你……”
这时候,随着话音落下而来的,是那一头柔亮的黑发,还有心上人玛丽深灰色的眼睛。
在这个春心萌动的季节,弗朗西斯会出门走到玛丽家,有时候弗朗西斯会借走哥哥的自行车,然后蹬着踏板缓缓前行。这时候的弗朗西斯丝毫没有病秧子的虚弱,反而那一脸坚毅的模样让人望而生畏。玛丽住在加洛韦南部的一家破旧不堪的农舍里,弗朗西斯总是习惯骑着车子在公路上转弯,任由自行车慢慢朝着她家里滑去。
玛莉家的农舍是弗朗西斯喜欢的类型,藤蔓遍布,院子里树木繁荣,在不远处有一条潺潺的河流,四处都可以感受到那朴素的田园风光,那来自于自然的魔力从来就没有消失过。有好几次,弗朗西斯几乎控制不了自己,不止一次地在她门前来回走动着。
而玛丽有几位兄弟,都是当地一些年轻的农民,他们都管他叫弗兰克。玛丽的兄弟们总是一起围坐着,然后一边闲聊,一边削木头。
“哎呀,你们看,弗兰克来了。”兄弟们喊道。
“对啊,弗兰克!”
弗朗西斯走上门廊,玛丽跟其他几位小姐妹一般都坐在吊床上,他总是紧张地靠在柱子上,与藤蔓的影子缠绕在一起。
“天呀,弗朗西斯,你怎么又瘦了?”玛丽的母亲缓缓地说道,这让弗朗西斯感觉到兴奋,甚至这时候的弗朗西斯已经在脑子里浮现起了被玛丽喂养和照顾的幻想。
弗朗西斯偷偷看了一眼玛丽,发现这时候玛丽用同样温柔的目光看着他。然后,母亲跟小姐妹都回到吊床上,玛丽的兄弟们也一哄而散,唯独玛丽与弗朗西斯两人单独站在门廊上。弗朗西斯说:“你看这月亮,相信除了加洛韦之外,没有什么地方能够看到这么好看的月亮了。”
“哦?这是你刚创作的诗嘛?”
“是啊,我想我们应该找点什么话题。”
“天,别问我,我不擅长聊天。”
随后,玛丽低下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那性感忧郁的气质让弗朗西斯心跳加速,尤其是那下垂的嘴唇与无法看透的深邃目光。
“玛丽,你的眼睛怎么啦?”
“什么?”
“它们实在是太美了,美得让我感到心跳加速。”
“你总是说这样的话,既然这样,那你看个够吧。”玛丽说完,冲着弗朗西斯瞪大眼睛,那滑稽的面容背后,还残存着些许残酷。是的,玛丽总是将弗朗西斯当成是傻瓜玩弄,然而这是这样,弗朗西斯便更加无法自拔。
他从来没有亲吻玛丽的念头,因为眼前的这个美人浑身上下都是那么的性感——她的嘴唇是如此丰满,当弗朗西斯把他的嘴唇靠近玛丽的时候,他的手在妙曼的腰身上探索了片刻,可他从不敢在哪里停留。因为他的爱实在是太过于浓烈,仿佛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完美的天使。隐约地,弗朗西斯心里头翻起了一股伤感,他想要一辈子去安抚这个总爱生闷气的女孩。
但这却让玛丽感到苦恼:“亲我,你这个坏蛋。”
夜晚的寒风总是让人感到严寒,弗朗西斯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并伸手将她搂在怀里,眼前的黑暗仿佛让他更加安心。不知为何,玛丽的声音变得沙哑,她的嘴角仿佛永远挂着那耐人寻味的微笑。在说话的时候,玛丽的目光从来没有从弗朗西斯的脸上离开过。
而弗朗西斯呢?那是一个单线条的男生,他一直专注于对玛丽的凝视,那种神态是那么的认真,这让玛丽感到羞涩。
“弗朗西斯,你是一个聪明的人,总有一天你会获得成功的,到时候你想要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呀,不过我知道我一定会赚到很多钱。”
“你真是一个有趣的家伙,这让我开始好奇,究竟跟你结婚了以后,你会做些什么呢?”
“我做什么?”
“是啊,你好似并不太懂得爱情。”
“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我是说我现在对爱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你很有趣。”
“玛丽”弗朗西斯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我。”
“怎么了?”
“我特别想看到你的眼睛。”
“我的天,别的男孩子都想着亲热,而你却只想要看我的眼睛。”
“什么叫别的男孩子。”弗朗西斯的神情开始严肃了起来。
“我遇到你之前的那些男朋友,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玛丽,如果我们要结婚的话,那么我们……”弗朗西斯并没有继续说下去,本来他想要跟玛丽保证,自己一定会用余生去看着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并且学会理解她的情绪,享受她在黑暗中撅嘴的模样。
“我们怎么了?”
“我们当然是永远在一起,不是嘛?”
“当然。”
“其实我想表达的是……”
“算了,我们回去吧,弗朗西斯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对了,明天我不想去学校了,我会请假,你周四晚上再找我吧。”
“周四?那是一周后的事情了。”
“今晚我给你写点东西,明天我让吉米带到学校去。咱们回去吧,我有点困了。”
“额……那好吧,对了,你要在纸条上写什么?”
“我还没写呢,我怎么知道呢?”
弗朗西斯看着她缓缓走进屋子后,他也慵懒地离开。虽然,这时候弗朗西斯打着哈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这却是他一生中最爱一个女生的时候。
这时候的弗朗西斯会骑着哥哥的自行车回家。沿途他总会穿过漆黑的田野,并且在附近的墓地堆里停下来。他喜欢面对着黑暗,然后靠在自行车把手上,想念着他深爱的玛丽。
在山丘上,他能够看清楚玛丽家的轮廓,玛丽家下面的河流名叫康科德河,那是梭罗一百年前曾经经过的河流。如今,弗朗西斯对玛丽的思念已经处于病入膏肓的状态,而他这时候也明白了那河流对梭罗的意义。
玛丽这时候回到房子里,在房间漫无目的地踱步,不知过了多久,她关上了灯,并且爬上床,在黑暗中幻想着一些未来的可能。
弗朗西斯从无尽的想念中回过神来,他蹬着自行车缓缓前行。在他眼前,有一个幻想而来的玛丽正在奔跑着,弗朗西斯不断加速,希望能够追上他幻想而来的玛丽,并且找到她藏身的黑暗之所。
第二天早晨,弗朗西斯走在学校的走廊处,他已经来回走了几圈,可是他并没有找到吉米。走了将近三十分钟,已经超过了预定的时间,可是吉米始终没有来学校,附近也没有一名学生,只有一个清洁工在清理着地面。
上课前,学生们成群结队地走来,弗朗西斯站在学校大门旁,搜寻着每一张面孔。吉米是玛丽的邻居,当玛丽找到吉米传递纸条的时候,吉米就能够感受到玛丽的温柔与善解人意。如果弗朗西斯没猜错的话,吉米一定会每天站在窗台前,看着玛丽在院子里的举动——这让弗朗西斯感到羡慕,他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而正当弗朗西斯最焦虑的时候,那个叫吉米的男孩终于来了。他走到弗朗西斯身旁,拿出一张纸条。
“玛丽让我给你带来这张纸条,弗朗西斯。”
“纸条嘛?”弗朗西斯故作惊讶:“是吗?我看看写的是什么?”
当吉米重新回到人群中消失不见的时候,弗朗西斯紧紧地握着口袋里的纸条,手心紧张得湿润,他快步离开操场,来到摆放储物柜的休息间。在那里,很多男孩都在喧哗大脑,而他则坐在长椅上,颤抖着读完这张纸条。这时候他被内心汹涌而来的惊讶所震撼,仿佛纸条里跳出了一个巨人将他高高举起。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变得轻盈了,如同海藻一般漂浮在大海之上。
亲爱的弗朗西斯:
今天我累得实在是睁不开眼,正好我看到隔壁的吉米在准备上学,于是乎我猜想我能够在他上学之前给你准备一封字条,所以我最好长话短说。贝司今天准备跟我一整天待在一起,我们在听收音机。每次播放我喜欢的音乐,我就想起你。
全心全意爱你的,玛丽。
在早上的课堂上,弗朗西斯多次将纸条从口袋里掏出来细细阅读,他尝试着在玛丽秀丽的字体中找到暗示。弗朗西斯用铅笔画着关键词,比如说“亲爱的”、“想你”等词汇下面他会画一条直线,尝试着找到爱情的痕迹。而他后来发现,他在“全心全意爱你”的“全心全意”下面画得特别的重。
事实上,弗朗西斯在课堂上将所有读过的诗歌与莎士比亚的剧目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没有办法找到像是这张简单纸条里那般隆重的、神秘莫测的感觉。他把纸条放在他随身携带的诗歌集第一页,将所有的诗歌都比了下去。
他被爱情折磨得日渐消瘦,在加洛韦的珠宝店里,他千挑万选了一条漂亮额珍珠项链,并且隆重地装进了一个红色的天鹅绒盒子里——那是他第一次给女生买生日礼物。在五月份的一个晚上,他骑着哥哥的自行车再次走上那条劳碌,他的脸上出现了严肃的表情,并且若有所思地前行。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一个难以捉摸的思想者因为对象的魅力而变得发狂。
玛丽生日的那一个晚上,是弗朗西斯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天,他早早来到玛丽的家中,她的哥哥们早已恭迎在门外,你一句我一言地说着关于玛丽的事情。
“嘿,亲爱的弗兰克,你今天要找玛丽嘛?”
“可惜你来晚了,她刚刚跟查克·卡拉瑟斯开车去原野了,对了,你认识那个查克嘛?据说是一个橄榄球员。”
“嗯,她坐上查克的福特敞篷车,看上去很高兴。”
弗朗西斯突然间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他虚弱地问:“他们去哪?”
“好似是从那个方向走的。”
“没关系,他们很快就回来了,弗兰克,你进屋坐会吧。”
“不需要了。”弗朗西斯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冷静,他骑在自行车上,俯视着众人:“对了,等她回来的时候,帮我把这个交给她,麻烦你们了。”弗朗西斯将天鹅绒盒子交给了其中一个哥哥。
随后,弗朗西斯听到在他身后不断传来“弗兰克”的呼喊声,可是他已经下定决心马上离开,他骑着单车飞速前行,他想要马上离开她的家,离开这个小镇。他飞速走进了面前的丛林,丝毫不顾及在里面他将会遇到什么。
他来到铁路大桥,桥下的水让人感到冰凉彻骨。有一群孩子在河边飞奔着,无忧无虑,有的更是跳下水里,与玩伴嬉戏。此时,弗朗西斯听到有人在叫唤:“弗朗西斯˜嘿˜大傻子,弗朗西斯!”
抬头一看,是玛丽。
在河边,他看到一辆福特的敞篷车停在角落,玛丽此时对着自己招手微笑,一个穿着泳裤的男孩站在她身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对自己咧嘴笑着。
弗朗西斯跳下自行车,慢慢走到河边,他不愿意往前走,可双脚却不由自主地跨步着。玛丽这时候走到他身旁,依旧是如此的慵懒:“你没告诉我你今天要来,”玛丽的语气永远都是如此阴沉:“所以,这不怪我。”
弗朗西斯站在那里,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他只是盯着眼前的美人,尝试着摆脱内心不断泛起的孤独,可在汹涌而来的孤独感面前,他的所有挣扎都不过是徒劳。
玛丽依然习惯性地撅嘴,深色的眼睛里依然是让人看不懂的深邃,他的头发在微风中飘摆着。弗朗西斯低下头,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以为给你一个惊喜。”
“不管怎样,你总要给我打一个电话,好让我知道。不然我会有其他的安排。”
弗朗西斯感觉胸口膨胀着,他咬了咬牙,压抑着情绪开口:“没关系,一切都没关系。”说罢,弗朗西斯扭过头,闭上眼睛,不想再去面对眼前的事情。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未免太过失礼,于是他又转过头,挤出微笑:“是我错了,我想我真的应该先打电话。”
玛丽感觉眼前的男孩越来越奇怪。
过了一会,弗朗西斯跟着玛丽朝着小汽车走去,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那个叫查克的男孩打开车头灯,随后走到车门后面穿上衣服。
“你们给我立马从水里头上来。”玛丽朝着水中的孩子大声叫唤:“西西,麻吉!”玛丽急得直跺脚:“你们赶紧给我上来,不然我就向妈妈告状去。”
“呸,你这个胆小鬼。”站在车门后面的查克说:“等哪天我把你丢到水里头,你就学会游泳了。”
“不,我害怕!”玛丽尖叫:“我真的怕溺水。”随后玛丽捂住了脸,可弗朗西斯依然可以从她的手指缝里看到她脸上的微笑。
“我跟你说,弗朗西斯,”玛丽转过头,把深邃的目光放在弗朗西斯身上:“我实在是只旱鸭子,自从去年夏天克莱被淹死的那天开始我就害怕水。你没开到,他们把尸体捞上来的时候是那么恶心,我就在旁边看着,因为是我父亲发现的尸体……天啊,那真是让人害怕。”
“那你就别游泳了……”弗朗西斯脱口而出,但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接下来的时间里,弗朗西斯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玛丽,听她跟水里的孩子说话,并且用毛巾将上岸孩子身上的水珠擦干净,那麻利的功夫就像是一名母亲一般。而这时候,弗朗西斯已经无法正常沟通,他的心里满是无法言喻的孤独于痛。
“玛丽,玛丽……”他不断低声叫唤着这个名字,嘴唇一张一闭。他多么想要马上将玛丽抱在怀里,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带着她走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哪怕是一片黑暗也好。
“玛丽。”弗朗西斯突然京沪。
玛丽抬起头,凝视着弗朗西斯。
“来吧,上车吧,我们到处去逛逛。”弗朗西斯把手搭在玛丽肩上,紧张得手指伸得僵直。
“不行哦,我跟查克待会还要到公路旁吃冰淇淋,比尔在那里开了一家店。”玛丽大声地说,仿佛害怕车门后的男孩听不到一样:“对,还有薯片,比尔家的薯片很好吃,如果你也想吃的话,那么你可以跟我们一块去。”
“如果我有一辆汽车……我愿意每天都带你去。”弗朗西斯缓缓地开口。
“天,这根本不是你,弗朗西斯,你居然在妒忌查克。”
“我没有。”弗朗西斯转过身,抽了抽鼻子。
“那怎样,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玛丽的声调升高。
“啊……我想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马上回家,对,我现在得回家了。”
“随便你。”
“我就想回家,哪儿都不想去,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弗朗西斯大声呼喊,随后笨拙地找到自己的自行车,不舍地转过身去。就在这时候,穿好衣服的查克一边梳头,一边走到两人身边。他高大健壮的身躯踏在细沙上,露出天真单纯的笑容,漫不经心地说:“嘿,马丁,我们一起去,好吗?”
“不不不,我有别的事情要做。”
查克拍了拍玛丽的肩膀,大笑:“来吧,我可不想陪着你们在这里过一晚上,走吧孩子们,大家都上车去。”
玛丽上了汽车,对着弗朗西斯说了一句,至于她说的什么弗朗西斯根本没有听到。很快,查克发动了汽车,汽车的引擎声让弗朗西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推着自行车低头前行,前方的路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汽车沿着河流旁的道路前行,车头的灯光照射在弗朗西斯身上,也照在了他身旁的灌木丛里。那一刻,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逃离在光束中暴露悲伤的命运,于是乎他选择跟自行车一起倒在地上,在黑暗的草丛中啜泣。
他听到汽车前行的轰隆声,还听到了玛丽的声音一飘而过:“弗朗西斯去哪了?怎么看不到他,他该不会是失踪了吧。”
“没准他可能是自行车赛的冠军,早走远了。”查克一如既往地大喊,不一会儿汽车的引擎声便渐渐远去。
弗朗西斯在地上躺了很久,直到他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力气。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树林中央,并且被骇人的黑夜所笼罩着。他跪在地上,看着四周的昏暗,孤独与迷茫充斥着他的心头。
在这种半清醒的状态下,弗朗西斯慢慢爬了起来,随后骑上单车,沿着小路一直向前,并转弯进入公路。一路上,弗朗西斯带着迷糊与抗拒,他没有办法相信刚刚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他试图着抹去当时的记忆:“我不要再想。”他恍恍惚惚地走着,强迫自己去想家乡,去想诗歌还有那黑夜中的树林。
当他加速经过玛丽家的时候,他想起了明天上学的事情,这时候他的情绪接近崩溃。而不巧的是,这时候玛丽的两个兄弟正好来到黑暗的走廊上抽烟,弗朗西斯与他们碰上了面。
“嘿,弗兰克,”他们大喊:“玛丽到桥那边游泳了,我们邻居刚刚看到她来着。”
“你也见到她了嘛?弗兰克。”
“是的!”弗朗西斯并没有下车,而是选择飞速而过:“她在游泳,也许现在已经淹死了。”他哽咽着,不过他有信心玛丽的两个哥哥们并不会知道他哭泣的事情。过了玛莉家,弗朗西斯的眼泪已经从他的两颊流下,他飞速朝着家的方向前行,任由泪水流下。
到了家,他将自行车放好后便自顾自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路上,弗朗西斯昂首挺胸,并且有意地将脚步塌得更重,他希望能够借此来提升自己的男子气概,并且让自己充满信心,坚信以后自己再也不会去见玛丽。
然而,当弗朗西斯尝试着将思绪转移到新的事情上时,他发现自己怎么也没有办法将这个情景从他的脑海中抹去:当他躺在草丛里的时候,玛丽一直在为他担忧。
他仿佛听到玛丽焦虑的声音:“弗朗西斯去哪了?怎么看不到他?弗朗西斯去哪了?弗朗西斯去哪了?弗朗西斯……”
如今的弗朗西斯正被萌动的春心折麽得死去活来。在爱情中,除了甜蜜就只剩下残酷。他尝试着等待,等待时光将这段感情冲淡,等待着生活向他打开另外一扇门。如今的弗朗西斯看上去比起过往更加沉默,他的内心是如此孤独,而他的精神世界里却又如此贪婪。在美国有很多这样的年轻人,他们被安置在各个镇与城里,他们有一颗容易受伤的心灵,而且很容易会吸引别人的诋毁与歧视,他们的内心过于敏感,以至于连一句玩笑都会当作是恶意的嘲讽。在生活中,他们没有办法去进行赌博,也没有办法去面对任何野蛮的行为,处于青年时期的他们根本不懂得如何去释放自己的矿业。
弗朗西斯总是独自一人,他对生活充满恐惧,但有时候也会对身边的事情充满轻蔑,他跟所有的同龄人不同,当大家都把时间浪费在冰淇淋店、运动场,或是电影院与舞会上时,他却喜欢一个人独处,而且因此而感到自豪。
这一年,弗朗西斯17岁,晚上经常在图书馆泡到关门,随后他夹着几本书慢慢的走路回家,或者在午夜中独自走着,走到某个街灯下阅读一小会方才继续前行。他偶尔也会去杂货店要一杯可乐,然后沉浸在自己独特的悲伤当中。他认为自己一直都在生活与死亡之间的平衡线上,他的身边总有一千种带有恶意的恐惧与憎恨,而他只能够如履薄冰地走在图书里的各种观点上——关于哲学、宗教与派系。他认为自己活在书里头,活在那些让人感慨的失意当中——冉·阿让、安娜·卡列尼娜、拜伦、梅达……
他总是利用早上的时间去钻研与思索,这时候的他喜欢翻阅着名人的传记,偶尔他会默默抬起头,对着天花板露出真挚而羞涩的笑容。中午,他跟所有人一样来到戴利广场,然而他并不是为了凑热闹,而是为了观察身边所有的人,这时候的他像是一个洞明世事的老人家,偶尔他的父亲乔治·马丁会出现在人群中,而弗朗西斯只是习惯地目送他远去,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欢喜。
甚至有时候,弗朗西斯的心里会出现一种莫名的信念,他会觉得自己是小镇里唯一一个不能永生的灵魂,因为他已经领略到了生命与死亡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