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彼得·马丁的世界很简单，他只希望能够成为高中橄榄球队里的其中一员。对于他而言，成为橄榄球队队员意味着拥有接触光荣与胜利的机会，还有在加洛韦小镇里日渐高涨的名声。

每天当他回到家的时候，马丁家的所有人都已经吃过了晚饭，他拖着疲倦的身子，在脑子里默念着关于实现目标的一百个细节——他的脑子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事情。

有时候，马丁太太会为他做一顿丰盛的晚餐，而他会在自己的专注中拿出一小部分注意力去一鼓作气地将晚餐消灭。他一遍琢磨着未来，一遍咀嚼着食物，仿佛这一切都是通往光荣未来的必经之路。

“你进球队的事情还有指望嘛？”乔治偶尔还会问起这事，可他却不敢表现得太过于严肃。

“等着瞧吧，”年少气盛的彼得这时候往往都表现得十分坚定：“下周，或许是下下周，我就能够拿到我的队服了。”

大概是14岁那年，彼得第一次来到学校的橄榄球场，那是新一季的训练季开始。他长的不如他人高大，教练与助理的目光从来不会落在彼得身上，因为站在人群中的他显得像个孩子一样。

事实上，彼得的确还是一个孩子，他还不能够推着车子在球场上叫卖，现在的他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去推动那台装满食物跟水的车子。训练的第一天，彼得跟大家一起进行常规训练，然而当他完成了柔韧性训练的最后一个动作以后，他的身体便不自主地倒在草地上，躺了一个多小时才恢复过来。而这时候，其他人依然充满活力，他们带着第一天训练的兴奋，追赶着公车，一身汗水地朝着家的方向前进着。

而彼得呢？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了三英里——他没有能够赶上公车，每当想起这事的时候，他便一脸沮丧。

然而，这并没有打击到彼得的梦想，他依然每天坚持着去训练，在这一个训练季中，我们总能够看到他站在球场边上，穿着那宽松的橄榄球服——也许是领队出于好意把多余球衣给了他。由于他的坚持与顽强，偶尔会有一名助理教练让他踏足球场，让他站在那当一名防守模型，其他优秀的队员一个个在他身边跑过，在追逐着属于他们的荣誉。

年少气盛的彼得每天都会在黄昏下缓缓走回家，他的脑海中仍然存在着那一片充满荣誉与名气的希望。走到家门前时，他总是整理一番衣冠方才进门，每次迎来的都是母亲焦虑的目光，还有那在保温盒里的丰盛晚餐。每次他都把面包与肉统统塞进嘴里，并且等待着属于他的荣誉。

在随后的一年，15岁的彼得又长高了不少，然而这时候他已经是一名高三的学生。面对彼得的失意，乔治很多时候都会安慰他：“别灰心，小伙子，你知道吗？在加洛韦并没有多少人有机会在语法学校里跳级，这证明什么？证明你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小孩子。你看，你比其他人读完高中的速度都要快，所以你应该开心一点，你不用想那么多，毕竟你还小。”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今年一定要进入橄榄球队。”

然而事实上，彼得在球场上依然是那个等待着机会被叫到球场里面充当防守球员，或是偶尔以师兄的身份展示某种技艺的小透明。在教室里他经常幻想着自己的球场上的辉煌：他看到了自己真正站在了比赛场上，幸运的他只用了一分钟就俘虏了所有人的掌声。

很多时候，彼得会不惜耗费几小时的时间去幻想这些事情：有人将球传给了球队的王牌波比或是麦克，教练在场边不动声色，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评论员互相吹捧，突然其中一位把目光放回了球场：“这是一个老式的传球招数。”刹那间，一个熟悉的身影飞速在人们的视野中掠过，他跳起来将传球拦截住，然后以雷霆万钧的姿态在球场上吃撑，用最快的速度从所有人的身边穿过，并且以惊人的速度完成冲刺，让所有的人都兴奋呐喊。

不管是在课堂上、在家里、在床上，还是在那酷热的训练场上，年纪轻轻的彼得总会沉迷在这样的白日梦里。偶尔，他会看着教练的身影充满期盼——当这位被他看作最敬重的教练目光扫视到他身上时。但事实上，在开始训练的时候他永远只能够站在球队的最后，那是一种微不足道以及孤独的存在，幸好所有的这一切都被那不合身的橄榄球服给遮盖住。

某天，乔治突然心血来潮，跑到了训练场想看彼得训练。然而，当老头坐在空无一人的看台上，从球队的最后找到了彼得弱小的身影，他的身上看不见年轻的神气，也看不到他的年少气盛，甚至他不愿意像是其他球员一样去尝试着吸引教练的目光。这时候乔治方才意识到，彼得的年纪实在太小了，他的身高与体重都没有办法跟其他人相比，他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参与橄榄球这项运动。重要的是，这名孩子实在是太善良了，这里是一个残酷的舞台，所以没有人会在球场上注意到他。

乔治本想要给孩子鼓励一番，于是他朝着彼得招手，然而彼得只是略带羞涩地笑了笑，乔治立马感到这样的做法不妥，只得带着一颗悲伤的心缓缓走回家。

那一天，教练尝试着带队进行一场防守练习赛，然而在比赛过程中，一名后场第四防守员却意外受伤，这让教练想起了那几个总是在球场边缘的弃儿，于是乎他走到助理教练面前，厉声发令：“在那里面给我找一个补上！”

助理走到球场边缘，看着那几个瘦弱的孩子，叹了口气。而那几个孩子犹豫了片刻后，都纷纷迎了上前，唯独彼得站在后面一动不动。他低着头，想让人忽略他那已经通红的耳朵。只是，事实并不如他所料，那个助理教练巡视了一下眼前的人，最终他充满厌烦的脸望向了彼得，并且示意他上场替补。

彼得根本不相信这是事实，他是所有男孩里面看上去最瘦弱的一个，他才十五岁，虽然脚上的肌肉已经开始有隆起的迹象。

“赶紧的，到后场，别忘了拿头盔。”

助理教练的声音让彼得如梦初醒，他奔跑到边线，随后用颤抖的手拿起一个破旧的头盔。下一刻，头盔由于手滑而摔落在地。彼得深呼吸一口气，咽下口水，弯腰捡起头盔。当他摇摇晃晃地进入比赛场地时，队友不得不教他如何去正确地戴上头盔——那是他第一次走上正式比赛场地。

“赶紧的，比赛还在继续呢！让那个小个子快一点。”教练里德在场边咒骂着，他并不愿意看到比赛局面变得如此乱糟糟。可是，这时候彼得发现自己的鞋带松了，于是他面对着教练的方向单膝跪地，笨手笨脚地系上鞋带。

好不容易，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彼得发现自己身边的球员都高大强壮，而且那浓郁的汗味薰得他发晕。

“你，听到吗，我叫的是你，”助理教练把手臂搭在彼得肩膀上，“打出端区，在那边，看到了嘛？”

“嗯，”彼得点了点头，心里面直打鼓。

进攻在裁判的哨声中展开，彼得发现自己正朝着一个高大的球员跑去，那是一个四肢秀场的年轻人，而他此时也径直地往自己的方向跑来。眼看两人要撞上了，彼得连忙低下头，让头盔往他的胸口撞去。然而，撞上的那一瞬间，彼得感觉到自己球服里面的骨头与肌肉都被压得破碎。彼得倒在地上，头脑里一片眩晕，这让他回想起年幼时被欺负的情景。

恐惧在彼得的心中升起，其他人都朝着教练站的地方靠拢，而彼得也茫然地跟在他们身后，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再来一次！”助理教练喊道：“让一队再锻炼一下。”

彼得从人群堆里听到教练的命令。随后，他们回到球场上，中锋把球传了回来，彼得意识到自己应该给那个高大的进攻手一次冲击，但马上彼得又被自己的恐惧所困扰着，方才那位进攻手用晃动的膝盖将他撞倒在地。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彼得想起了这些年他吃过的晚餐与母亲这些年来的担忧，他想要报复，彼得抬起头，看着对方眼中那有勇无谋的凶残，他感觉到在他们之间站着一种无形的、血腥的力量，而彼得此时想要的正是打破这种名叫恐惧的力量。

下一秒，彼得怒吼一声，眼泪夺眶而出，他一往无前地往前冲撞，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撞上了对方的肩膀。

强壮的进攻手被放倒在地。

“完美！完美的阻击！”助理教练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而彼得在冷静下来以后方才发现，那个强壮的男孩原来就是阿尔·麦克雷迪，他是加洛韦小镇里最有名的端锋之一。只见麦克雷迪朝着彼得的后背一拍，大笑起来：“漂亮，这个阻击真漂亮。”

回到阵地上，彼得的眼中闪耀着第一次获得胜利的兴奋，虽然肩膀上依然十分疼痛，但是这股疼痛仿佛只会让他的血液更加沸腾，他快速地移动着身体，并且从草地上拿起一块草皮塞进嘴里咀嚼。

“等等。”彼得背后传来一阵熟悉且平静的声音。回头一看，迎面而来的正式伟大的里德教练，他用锐利的目光凝视着整个球场，随后陷入了沉思。在彼得看来，这名教练身影比起球员更加高大，这时候他双手扣在身后，一脸严肃地走进球场。

他走到每一个球员面前，对他们讲解他们的不足。当他站在彼得面前时，彼得清晰地闻到他的呼吸里带有烟味，甚至还有气喘的声音。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站在教练的面前。

“现在，我们改变一下战术。”教练的声音充满威严：“让这个小孩带球，八号端线迂回，对了，我还不认识这个孩子呢。”

“我叫……我叫马丁。”彼得开始结巴。

“你知道什么叫八号端线嘛？”

“嗯。”

“很好，现在是你表演的时候了。”教练说完便渐渐地往后退去，手依然扣在身后，可目光里却多了一点期待。

“记住好好防守，”他对着防守球员大喊：“别让这孩子在你们手上拿分。”

听了教练的话，校队的所有球员都做好了准备，身体前倾等待着进攻的来临。而在人群里有一名加洛韦小镇里的明星，他以极其凶猛的阻截闻名。这位浑身肌肉的爱尔兰人名叫瑞德·麻吉，他拥有十足的热忱与胆量，能够把所有的进攻都化为乌有。如今，在教练的吩咐下，他在燃起的热血中怒吼着，双眼盯着眼前那个比自己还要矮小的孩子。

当彼得发现球正在往他飞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往前小跑了一段距离。这时候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然而，当他接住了球以后，彼得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他疯狂地往右边冲刺，显然要用速度去绕过所有的防守球员。终于，他大幅度地绕过端锋，那前往补防的大个子麦克雷迪被他晃倒在地，而其他人仿佛都对这名小个子球员束手无策。这一刻，彼得在边线上肆意奔跑，仿佛整个球场上只有他一个人。教练这时候吹响口哨，让进攻方的所有人都回到阵地上去。

而就在这时候，瑞德以飞快的速度奔向彼得，彼得方才回过头便与瑞德撞在一起。扑通一声，彼得摔倒在地，而球则飞向了空中，两名男孩跌坐在边线上，彼得感到一阵晕眩。

“天啊，我不是吹了口哨么，麻吉，你没听到嘛！”教练在场边咆哮：“我没告诉你进攻已经结束了嘛？”教练转过去跟助理耳语了几句，随后他们都微微地露出了笑容。

麻吉仿佛没有听到教练的话，他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的位置，而大家也习以为常——谁也知道他是球场上的魔鬼，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没有办法收敛他那野蛮的性格。早在上周六下午的大赛中，他就展示过自己的暴躁，观众们都为他的凶猛而喝彩。

彼得并没有受伤，他缓缓地走向自己的阵地，他的脑子一片模糊。

“很漂亮的达阵。”里德教练直接拍了拍彼得的肩膀。当教练给大家安排战术的时候，彼得发现这位老人家的手一直都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紧张地喘着气，并且后悔让父亲早早离去，没看到这个情景。

“你有没有想过你在非阻截第七位上能有什么表现？孩子，你应该去试试。”

“好。”彼得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行，我们继续！”里德教练提高声调：“这名孩子将会再一次给你们机会，大家都站好自己的位置，贝尔，你往前一点！看着球，别发呆！周六还得看你们的表演！如果一个孩子都能够击败你，那么更不用说克拉西克了。”

在这个十月，彼得喘着气穿梭在球场上，他一次次等待着球回到他的身边，他浑身在颤抖，而血液则一直在沸腾。再一次，彼得站在了进攻端上，他仿佛能够遇见即将来临的击打与战斗，他等待着队友把球送到他手中。

球来到手里，彼得再次撒腿狂奔，他绕过防守者，用飞快的速度去甩开他们，并且切入到人群中的空隙中。他距离达阵还有十五码，他的双腿在飞速地切换着，并且弓着背躲开每一个想要侵犯他的防守球员，继续朝着更开阔的地方奔跑。

突然间，彼得看见后背防守波比与其他两人朝着自己冲过来，他连忙往左边奔跑，此时麻吉从他面前飞扑而上，彼得连忙扭过身子，后退几步，巧妙地躲开了麻吉的攻势，随后继续往前奔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口哨声再次响起，彼得停了下来，与麻吉对望了一眼。

“什么情况！”教练怒吼：“我让你们注意点，没听到嘛？”教练喘着气向靠过来的球员传达战术：“好，我们再来一次，孩子，盯着终点再跑一趟。这次，你要转到左边去，绕过那些防守队员。”说完，教练退到了场边。

这一次，彼得发现球场上的阳光是那么的明媚。虽然自己此时已经汗流浃背，而且气息也开始凌乱起来，然而正是这种疲惫让他感受到了快乐。他的双手不耐烦地互相抨击，仿佛在催促着队友将橄榄球交给他。

这时候，两队球员汇合，相互击拳并各自走向自己的一端，等待着开局。开球后，球来到了彼得手中，彼得朝着左边方向不断奔跑，他过去漫长的孤独与等待是他时刻记住教练的话，随后他后切到人群里面后直接冲往终点。终点仿佛朝着他敞开怀抱，彼得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拼命。

然而，这时候瑞德·麻吉早已经等待着这副精干的小身躯出现，当彼得看到了麻吉的时候，他能够听到自己内心的呐喊，还有骨头、肌肉乃至于鞋子的剧烈碰撞而产生的声响。

面对着迎头而来的撞击，彼得毫不畏惧。最终，两人撞在了一起，却闻风不动。彼得将一条腿迈开，做成一个凝固的跑步动作。而麻吉则单膝跪地，双手抱着彼得的屁股。突然间，麻吉的嗓子里传来了一声哀嚎：“我的脖子！天，我的脖子。”

每个人都安静了下来，麻吉的哀嚎声传遍了球场，他在草地上不断痛苦地滚动着，一手抓住自己脖子，另一只手则捶打着地面。彼得茫然地看着地面，球在他身边滚动着。每个人都跑向受伤的麻吉身边，教练把私家车开进了球场，大家小心翼翼地将麻吉送到了车子后座。期间，麻吉不断地捂住脖子，脸色变得苍白。

彼得捡起球，来到了人群后面，眼前发生的变故使他直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

“他是不是断了脖子。”有人在议论。

“我的确听到了咔嚓一声！”

“他们去医院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麻吉。”

彼得听到人们的议论，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事实上他不经意地欺骗了麻吉，让麻吉以为自己是一个很容易欺负的软柿子：在边线对阵的时候，第一次麻吉很轻易地将彼得撞飞，但那是因为彼得并没有留意麻吉的攻击；而刚才彼得看到麻吉冲着自己而来的时候，他却做好了准备，而且丝毫不感到畏惧，面对麻吉的攻势，彼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尝试着去跟他较量……这让有所轻敌的麻吉遭受到了伤害。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彼得依然感到害怕。

教练把麻吉送到了医院，十分钟后他回到球场，告知麻吉的脖子并没有断，只是受到了轻微的撞击，大噶一个晚上就能够恢复。

“像是两辆小火车在铁轨上相撞……”里德先生尝试着用幽默的方式去解释这个意外，结果真正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的却是他那生硬的语气。

在往后的时光里，彼得成为了球员最关心的“黑马”，随后他被一名助理教练带到球场的另一边，开始了漫长的训练，并且助理教练将一整套科学的训练方法传授给他。只见彼得急速地转身，倒退，学习了防守队员应该习得的所有基本动作。

虽然，彼得觉得自己的动作并不标准，甚至有点扭捏，可教练眼中期盼的眼神却让他备受鼓舞。里德教练这时候也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着，不时掏出笔记在记录些什么。突然间，里德教练冲着彼得大喊：“放松点，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给我记住，转身的时候前往不能绷紧身体，只要绕过了球员就立马往前跑，你只要记住这些就够了！”

很快，太阳渐渐下山，球场变得昏暗起来。当训练结束的哨子声响起时，队员们纷纷往淋浴间的方向走去。而这时候，彼得依然在训练着转身，持球倒退等基本动作。期间，里德教练与几名助理教练站在一旁，在严寒的天气中陪伴着这名年轻人。

“不是这样，你得停下来稳住重心，然后再转身。”

“你的右脚干嘛了，灵活点。”

当教练允许彼得去淋浴的时候，彼得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然而他的内心却无比雀跃。在淋浴间里，每个球员都跟他打起招呼，不管是校队的成员抑或是低级的替补球员，他们都希望能够跟彼得交朋友。要知道，在昨天彼得依然是更衣室里最不起眼的小透明，今天他却成为了大家眼中的“明星”。他兴奋得在淋浴头下跳舞，温热的水喷射在他的头上，沿着两颊流向他饱满的肌肉上。最后，他从疲倦中走了出来，彼得此时就像是一个真正运动员一样擦干身体，整理头发。

经过了一连串的训练，彼得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终于得到了他自己的队服，上面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幸运号码；当地的一个新闻记者为他拍了一套照片；里德教练后来跟彼得详谈了一会，他想要了解彼得在学校里的成绩；球队的经历为他买了两双闪闪发亮的球鞋……

所有的一切让彼得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都是值得的，那些兴奋与喧嚣突然间围绕着他，使他内心充满了雀跃——当然，也有疑惑。

经历了这些以后，彼得开始爱上回家的路。他依旧喜欢走路回家。他在黄昏下一路欢快地走着，得意洋洋的他幻想着父亲知道了自己的成绩后会怎样夸奖自己，家人又会说些什么……想到自己经历的种种荣耀与胜利，他的血液再次沸腾了起来，他看着大街上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心想着他们终有一天会在广播里听到自己的大名，这让彼得感觉这个十月的夜晚尤其特别，那些飞扬的树叶、呼啸的狂风以及田野的虫鸣都是属于自己的。

在彼得灵魂深处，他也许曾经感到过懊恼，因为他曾经差点弄断了麻吉的脖子。然而在更深的地方，是他的沾沾自喜与得意洋洋。因为他知道，麻吉也曾经想过将自己撞成肉酱，但最终的结果是自己胜出了这场战斗——重要的是，大家都看到了，彼得·马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想着想着，彼得一声怒吼，随后一路奔跑，丝毫不理会眼前的未知与黑暗——在现在的彼得看来，他有足够的力量去摧毁一切事物，最终的胜利始终属于自己。

终于，彼得看到了马丁家的房子，家里的烟囱上萦绕着烟雾，他一把跳上台阶，欢乐地在门廊旁走着。他听到屋内的声响，也看到屋里的灯光，他深呼吸一口，随后推门而进告诉大家这一切。那天晚上，彼得在母亲旁边坐下，像从前一样将肉跟面包一股脑地塞进嘴巴里——他已经快被饿坏了。

这一个训练季，彼得成为了球队的明日之星，他被安排练习各种防守的技巧，艰苦的训练让他受尽折麽——转身、假动作、闪躲、实战练习……所有的一切都耗尽了彼得全身的力气。这一年，彼得第一次认识到成长的艰辛，甚至他觉得自己的青春比普通人更加悲惨。有时候，他在疲惫到极点的时候想过放弃训练，可每当他恢复了体力以后，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参加训练，甚至在走路回家的途中他也会尝试着练习转身与奔跑。此时，也许最让彼得感到烦恼的是老师不允许他把球带到教室离去。

彼得从无人问津的小透明渐渐成为了一名动作娴熟的成熟球员，他的举手投足间开始出现了优雅的自信，他的步伐更加稳重，专业的训练让他拥有着更加迅速的冲刺能力以及宽广的眼界。如今的他，在面对任何困难的时候都能够从容地躲开，或是做出精准的判断。

没过多久，彼得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比赛——体育场里铺天盖地的观众让彼得兴奋不已。在这次比赛中，彼得以出色的表现给每一位观众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乔治如今几乎每周都要去看他训练三次，坐在观众席上的他经常吞吐着雪茄烟，目光从不曾在儿子身上离开。

里德教练为了给球队注入新鲜的血液，他着重训练彼得。当地的体育杂志知道了以后他们方才如梦初醒地对彼得进行采访。

“他？他是我们队里的明日之星，他在明年会成为另一个波比·斯特德曼。”里德教练的语气依然如此暴躁。

“他叫……他叫彼得？”记者们有点不相信眼前的小男孩竟然被称作为明日之星。

“大家都这样叫他。”里德教练的目光里闪烁着期盼：“如果你们也愿意这样叫他，那他就叫做彼得！” AZFID8XEc0cXEEmCVXr49GsKeVHt+QCmSvaHPIjqPnaNVdxVDArcT/EpEqK382X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