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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乃尔艰国步 著力事撑拄

“金狄退师以来,朝廷搢绅上恬下嬉,幸于无事,恃以为安” ,“文恬武嬉,偷取安逸” 。然而在事实上,宋朝自然面临着盛夏过后,金军再次南侵的严重威胁。李纲最关心者,自然是割让太原、中山与河间三镇,还有秋冬的防御问题,他上奏说:

臣与李邦彦等廷争,以为宰相当往,而亲王不可往;归朝官当与,而三镇之地不可与;金银物帛之数,当量力以畀之,不然,后且有悔。当时议论与群臣不合,因再拜丐罢,蒙陛下厚恩,抚慰再三,俾专治兵,时方艰难,故不敢力请。至于誓书之类,并不与闻。然犹力留三镇之诏,以待勤王之师,俟其大集,因欲以将帅之意,檄军前以改誓书。既而姚平仲妄作,小衄,臣亦罢黜,而三镇之诏遂行。方今金人退师已远,挟质以往,必期于得地而后已。

如三镇果下,则异时河北、河东必不能守,密迩畿甸,宗社可忧。万一三镇为朝廷固守不下,彼必挟亲王以行,陛下手足之爱,何以为怀?由是观之,当时计议、奉使之臣,得不深罪?自金人渡河后数日,方遣兵防托,不复尾击,盖以亲王之故。然而金人本约亲王至河而返,今已爽约,又沿路屠戮,横尸满野,则和议盟约已不可守。异时既得三镇,别求衅端,不旬日而至城下,其患岂浅浅哉!

他请求不割让三镇,“当今急务,无大于此。愿下臣章,令在廷之臣集议,择其所长而施行之” 。他又在四月初上奏说:“金人退师,交割三镇,三镇官吏、军、民,不肯陷没夷狄,其势必为朝廷坚守。天时寖热,而虏有辎重之累,必不能久留,当即出疆。臣恐秋高马肥,虏必再至,以责前约。及今宜饬武备,修边防,勿恃其不来,当恃吾有以待之。”并为宋钦宗“条具所以备边御敌者,凡八事” 。此外,李纲另在五月为宋钦宗起草致金太宗国书,指斥金军“还师渡河,劫质肃王,已复渝约”,“肆为淫暴,屠戮良民,系累妇女,焚荡室庐,不可胜计”。强调“缘是之故,三镇之民,皆出死力,为国坚守,虽朝廷号令,有所不从,此乃军前失信之所致也”。但宋钦宗显然不敢发此口气强硬的信件。

三月初,宋钦宗任命徐处仁为太宰,唐恪为中书侍郎,何㮚为尚书右丞,许翰为同知枢密院事。徐处仁“言论初与吴敏、李纲合”,他也反对“捐三镇” 。许翰字崧老,他大约比李纲大二十多岁,力主抗金,与李纲同心同德。李纲又特别上奏说:

臣朴野,无所取材,自蒙陛下委任,力守三镇不可割之议。区区赤心,始终一节,不顾谤尤者,诚谓祖宗土地,虽尺寸难以与人。倘必割之,无以立国。

宋钦宗也对割让三镇后悔,便于三月中“诏河北三帅,固守三镇” 。宋钦宗又另外致信完颜斡离不(宗望)说:“太原、中山、高阳三镇,虽限大河,不远京邑。其间有远祖陵城、太宗祠宫,在于子孙,忍不保守?高阳一带税赋,旧已收在纳银绢数中,今复重割疆封,非敢有爱,惟河外人民,不安生业,其间亲戚,境土相邻,一有往还,动干盟誓。所忧小事,驯致大愆,今欲更増岁输银绢,以代三镇租赋。” 另一信则请求放还肃王:“比遣肃王,饯送还师,期渡大河,即令先返。今闻行李已过邢、赵,夙夜徯望,未闻还音。又闻肃王乍践履跋涉,寝食失时,宜近药饵,手足之爱,实切于心。今差使人躬诣和门,恳寻前约,早使还归。谅守盟言,必无留滞。今遣王雲、曹曚充奉迎肃王使、副。”

金军南侵,无非要吞灭宋朝,并无信约可言。正如前引李纲所说:“本约亲王至河而返,今已爽约,又沿路屠戮,横尸满野,则和议盟约已不可守。”当然,宋钦宗既悔前约,也必定成为金军再次南侵的藉口。

此外,宋廷还企图策反辽朝降金的耶律余睹,他任金朝元帅右都监。 耶律余睹时在金西路军中,“因使者萧(仲恭、赵)伦等来,使达意于中国,欲援立耶律氏,且为内应”。宋朝“邢倞、张㧑馆伴,得其言,奏闻”。宋钦宗召集宰执集议,参加者有宰相徐处仁和吴敏,知枢密院事李纲、门下侍郎耿南仲、中书侍郎唐恪、尚书右丞何㮚与同知枢密院事许翰,大家都表示赞同, 特别是“宰相徐处仁、吴敏共议”“结余睹” 。今存有宋钦宗以“大宋皇帝”名义,“致书于左金吾卫上将军、元帅右都监耶律太师”的信,发于当年四月,最后说“已令萧仲恭、赵伦面道委曲” 。金方记载为“宋人意(萧)仲恭、耶律余睹皆有亡国之戚,而余睹为监军, 有兵权,可诱而用之,乃以蜡丸书令仲恭致之余睹,使为内应。仲恭素忠信,无反复志,但恐宋人留不遣,遂阳许。还见宗望,即以蜡丸书献之。宗望察仲恭无他,薄罚之” 。双方记载有异,耶律余睹表示愿与宋朝勾结,也有可能是金方的一个圈套。但在金强宋弱的形势下,策反之计当然是不高明的,反而为金军再次攻宋提供了另一个口实。后宋高宗指责李纲“听邢倞言,遂结余睹” ,当然出于其降金而污蔑李纲之政治需要。又如李纲后来在给吴敏信中说:“余堵之事,乃敌国兵家之常。当时佥议以为虽泄亦无害者,正欲间之,使燕人德我,而金人疑燕。”

当时由李纲和许翰负责掌管军事的枢密院,照理说,是有利他们在军事上的部署。但是,在此危难时刻,是由皇帝与宰执共议军国大计,他们就根本不能全权处置军事。李纲提出的八条建议,包括“建为藩镇”,“复祖宗监牧之制”养马和括马,整治沿边塘泊和河北、河东城池,免三镇赋税,籴买粮草,改变解池盐法充军需等,其中最重要者是武装民众:

自熙、丰以来,籍河北保甲凡五十余万,河东保甲凡二十余万。比年以来,不复阅习,又经燕山、雲中之役,调发科率,逃亡流移,散为盗贼。今所存者,犹及其半。宜专遣使团结训练,令各置器甲,官为收掌,用印给之,蠲免租赋,以偿其直。武艺精者,次第迁补,或命之官,以激劝之。彼既自保乡里、亲戚、坟墓,必无逃逸。又平时无养兵之费,有事无调发之劳,此最策之得者。

李纲认为,宋军腐败,并无斗志,往往战则“逃逸”,组织民兵,“自保乡里、亲戚、坟墓”,“无养兵之费”,“此最策之得者”,激发民兵保家卫国的热情,抵抗强敌,当然是高明的主意。但宋钦宗“俾宰执同议,而其间所论异同”,“虽委提举官遵旧制,教阅上户保甲三分之一,而遣使尽行团结训练,置器甲之议不行”。李纲的八条建议,或颇打折扣,或搁置不行。“道君还宫之后,朝廷恬然,遂以为无事”,“防边御寇之策,反置而不问”,李纲“窃私忧之” 。宋朝统治阶级大抵鼠目寸光,河北与河东的官员根本就不看重武装民众,其中似只有一人例外,并卓有成效,这就是宗泽,可惜他仅是一小州之长,容后面再述。

无可奈何的李纲又与许翰商量,企图利用他们主掌的枢密院事权,部署军务,“调发防秋之兵”,包括各地系将和不系将禁兵,巡检司的土兵,还有民兵和保甲。又“乞降旨,在京许监察御史以上,在外监司、郡守、帅臣各荐材武智略大、小使臣,枢密院籍记姓名,量材录用”。“又建议以为在京马、步军十余万,隶于三衙,近年不复教阅,士卒骄惰,缓急用之,旋差将佐、统领,兵将不相识,难以责成功。乞自枢密院选差大、小使臣,分四壁教阅,因勒成部伍,以备缓急”。主管殿前司的王宗濋“素骄贵,不能任事”,“骄慢无识” ,却依仗自己是皇帝的“母党”。李纲和许翰似乎已看出端倪,打算由枢密院直接插手和整顿三衙所统的在京禁军,部署开封城防。宋钦宗“上初可之,已而殿帅王宗濋等以为侵紊,非祖宗制”。的确,从宋朝的枢密院和三衙互相牵制的祖宗之法看,也确有“侵紊”之嫌,然而李纲和许翰却是在非常时期的特别措施。此类措施都被皇帝和三省所否决,“诏罢之”。李纲至此只能“窃叹,知事之难成也” GbvZdYMR9Bw5opCso8mt3kRP04wY376vTE/iBLssmiLVPoehTIvPQb4XJ3chp8F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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