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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奉迎太上皇回宫

宋钦宗并非不想刬革父皇的弊政,也确是个勤政的皇帝。“即位以来,刍荛之言,封章日不下数十函。乙夜观览,未尝稍厌,有一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不行。与大臣议论,尝辍食吐哺,前席咨访” 。当然,他能否分辨是非,而掌政有效率,则另当别论。正如李纲后来所评论:“勤俭有余,而英明不足。”

他不顾宋太祖传下的秘密誓约,杀了一批奸佞,如宦官童贯、梁师成和李彦,奸臣蔡攸、王黼、朱勔等人。高俅也在死后追贬。但此举也明显地带有报复性,有与父亲政争的意味。如“蔡京不见杀”,只是流放,“以尝保佑东宫之故”,“京当时不主废立,故钦宗独治童贯等,而京罪甚轻” 。当“徽宗南幸,(蔡)攸假徽宗旨”,由其次弟蔡翛“守镇江,改资政殿大学士”。“流言至京师,谓将复辟于镇江”,这当然触犯宋钦宗的深忌,他担心蔡攸和蔡翛拥立宋徽宗和郓王赵楷。“钦宗必欲诛之,命御史陈述即所在斩之”,“且行,帝取诏批其尾曰:‘翛亦然。’”

宋钦宗还尽量录用在宋徽宗时贬责的臣僚,如曹辅、孙傅、陈过庭、李光等人。但在事实上,由于皇太子时的特殊关系,最为亲信的自然是耿南仲,宋钦宗将他升尚书左丞。他的一个重要作为,就是“辄离间两宫”

因“太学生陈东上书,乞诛六贼”,宋钦宗“于是议遣聂山为发运使,密图之,山请诏书及开封府使臣数十人以行”。李纲在口奏时,引唐肃宗“欲发李林甫墓”的历史典故进谏,建议“不若罢山之行,显谪童贯等,乞道君去此数人者,早回銮舆,可以不劳而事定”,制止了聂山之行。 宋徽宗“自镇江府回銮,次南都(南京应天府),徘徊不进,欲诣亳州上清宫烧香,及取便道如西都(西京河南府)”。宋钦宗“以为忧。又每有书至,必及朝廷改革政事,又批:‘太皇后当居禁中,出入正门。’于是喧传且有垂帘之事”

宋钦宗于是在三月初,命“门下侍郎赵野充道君太上皇帝行宫奉迎使” 。但宋徽宗“回次南都,不进,批:‘吴敏、李纲,令一人来!’莫晓(圣)意,皆言事且不测” 。李纲口奏宋钦宗说:“所以欲臣及吴敏来,无他,欲知朝廷事耳。吴敏不可去陛下左右,臣愿前去奉迎。如蒙道君赐对,臣具条陈自围城以来事宜,以释两宫之疑,决无他虑。”宋钦宗最初不同意,经李纲“力请之,乃听”。于是李纲在三月十七日启程。

李纲本着古儒家的忠孝之道,决计在两宫父子之间释嫌言欢。经过他的努力释疑,宋徽宗取出自己所写的一份道教青词,命他转交宋钦宗:

奉行玉清神霄、保仙元一、六阳三五、璇玑七九、飞元大法、都天教主:臣(佶)诚惶诚恐,顿首顿首,再拜上言高上玉清、神霄九阳、总真自然金阙下,臣曩者君临四海,子育万民,缘德菲薄,治状无(效,致)干戈并兴,弗获康靖。以宗庙社稷、生民赤子为念,已传大宝于今嗣圣。庶几上应天心,下销兵革。所冀遐迩归顺,宇宙清宁,而基业有无疆之休,中外享升平之乐。如是兵贼偃戢,溥率安康之后,臣即甘心守道,乐处闲寂。愿天昭鉴,臣弗敢妄(言)。若将来事定,复有改革,窥伺旧职,获罪祸大。已上祈恳,或未至当,更乞重降灾咎,止及眇躬。庶安宗社之基,次保群生之福,五兵永息,万国咸宁。伏望真慈特赐省鉴,臣谨因神霄值日功曹,赍臣密表一通,上(诣)神霄、玉府、玉清(三府)引进仙曹,伏(俟)告报。臣诚惶诚恐,顿首顿首,再拜以闻。

显然,迷信道教的宋徽宗向虚幻的玉皇大帝,即所谓“玉清神霄、保仙元一、六阳三五、璇玑七九、飞元大法、都天教主”,“上言高上玉清、神霄九阳、总真自然金阙下”,表示忏悔和设誓,是真诚的;而他托李纲转交此件文字的目的,是请长子安心,自己决无复辟之念。三月二十五日,李纲回京面奏,宋钦宗也感觉高兴,下御批说:“览来奏,知卿奏对之语,忠义焕然,朕甚嘉之。途中劳神不易,上皇袖中小字数事,可先次封进。”

二十七日,宰执们讨论太上皇回宫的礼仪。不料耿南仲突然横生枝节,“建议欲尽屏道君左右内侍,出榜行宫,有敢入者斩。先遣人搜索,然后车驾进见”。李纲自然按照臣子的直道,表示反对:“车驾行幸,自有常法,有视皇城门者,有视宫殿门者,用各不同。不若止依常法,不必如此,示之以疑,必欲过为之防,恐却有不可防者。”耿南仲引用儒家经典:“《易》曰:‘或之者,疑之也。’虽圣人有所不免。”李纲立即斥责说:“耿南仲当以尧、舜之道辅陛下,而其人暗而多疑,所言不足深采。”宋钦宗听后,“笑之”,而耿南仲“怫然,怒甚”,这是耿南仲与李纲结冤之始。

宰执“再召对于睿思殿”,耿南仲又对李纲发起突然袭击,口奏说:“臣适遇左司谏陈公辅于对班中,公辅乃二月五日为李纲结构士民伏阙者,岂可处谏职,乞送御史台根治。”谏官陈公辅是支持李纲者,耿南仲发此言的目标,当然决非针对陈公辅,而是要将李纲与陈公辅打成朋党。李纲也只能立即回应:“臣适与南仲辩论于延和殿,实为国事,非有私意。而南仲衔臣之言,故有此奏。伏阙之事,陛下素所鉴察,臣不敢复有所辩。但臣以非材,冒处枢辅,仰荷特达之知,未能有所补报。区区素志,欲俟贼骑出疆,道君銮舆还阙,然后求归田庐,臣之愿也。今南仲之言若此,臣岂敢留,愿以公辅事送有司,臣得乞身待罪。”宋钦宗表面上取调和态度,说:“伏阙士庶以亿万计,如何结构?朕所洞知,卿不须如此。” 又亲自写手诏说:“乃者虏在近郊,士庶伏阙,一朝仓猝,众数十万,忠愤所激,不谋同辞,此岂人力也哉!不悦者造言,何所不可,故卿不自安。殊不知,朕深谅卿之不预知也!”经他再三挽留,李纲只得留任。

宋钦宗虽挽留李纲,他说的话其实是口不应心。《胡澹庵先生文集》卷23《龙图阁学士广平郡侯程公墓志铭》记载他与谏官程瑀的一段对话:

钦宗曰:“二人(余应求、陈公辅)相与为党,向日伏阙,盖二人倡之。”公曰:“伏阙数千人,二臣时为馆职,恐不能鼓唱。”钦宗曰:“耿南仲亲见。”公曰:“臣闻方士庶伏阙,二人入局,为众要留,南仲宣谕圣旨之时,却得公辅转谕众人。”钦宗曰:“南仲殊不如此说。”公曰:“陛下既以南仲之言为然,便当以鼓唱伏阙罢斥,不当因其事,指为观望。且南仲以其人为有此事,当其初除谏官,不奏白,何也?”

足见他对士民伏阙上书的爱国运动耿耿于怀,其内心仍对李纲,甚至连带对支持李纲的台谏官,如余应求、陈公辅、程瑀等人,充满了猜忌;相反,对耿南仲的谗言却是正中下怀。

尽管宋钦宗并未采纳耿南仲之议,而当迎接宋徽宗回京后仅四日,便将耿南仲由尚书左丞升任门下侍郎。 宋徽宗回住大内之北的龙德宫,事实上却又处于一定程度的软禁状态。 这表明宋钦宗的心胸狭隘,也确实信从耿南仲之流的离间,“信如蓍龟,敷奏之语,盖未尝不从也” ;而李纲以直道事君,其实是失败的。时任侍御史的李光上奏规劝说:“耿南仲为东宫官,辅导陛下十有余年,此腹心之臣也。虽甚愚陋之人,莫不知之。而李纲敢与抗论。诋讦其短。此其疏率无谋可知矣,而谓怀奸以事陛下。则非也。” nrBf52wexnv2Qc3ZMHr5e0TDRm+A7SA5hur1H3CAUFtXlb8yBU6DpKaRv7vAr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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