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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怡！”葛可沁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就连校长和医院领导也愕然无比！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才15岁的小姑娘，竟会做出这种决定……

一套大学内的房子，生活方便、不愁学位，在当时市面上已能卖到接近一百万。她还未成年，可以和葛可沁共同持有这套房子。

比如说，前年在他们对面那栋楼五楼寿终正寝的陈教授，拿的是有房产证的福利房。前脚给老头子送了殡，后脚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就为了套三室一厅大吵大闹至惊动警察。

陈教授斯斯文文，一辈子没有跟人红过脸，他的子女们却……

唉，不提也罢。

校长摸了摸鼻子，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上什么滋味：“小怡，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这件事非同小可啊。”

“我都考虑过了。”林怡很认真，“我弟弟还小，这段时间后母照顾我爸付出了很多，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没错，这是林怡对葛可沁付出的认可。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伟大，但事情传出去之后，不亚于一场地震。大家纷纷传颂林怡和葛可沁各自的伟大，二人成为传奇。

林怡对此毫不知情。

她对房子不在意，不代表别的人不会。有人收到消息之后，坐不住了。

“什么？那女孩竟然把房子给放弃了？”

“妈，学校领导额外破例才有这套房子。葛可沁的儿子还有好几年才念书，我们小志马上要入学了。”

奶奶看一眼在角落里翻书的外孙，长得圆头圆脑，性格木讷点，老老实实的孩子更可靠。

她站起身：“我要去和她们谈谈。帮我准备车子。”

……

“林怡，奶奶来了。”

林怡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奶奶了，五年？六年？还是更久？

“你和奶奶不熟吗？”葛可沁疑惑地问。

林怡摇摇头：“她一直不喜欢我们。”

“呵，她也不喜欢我。”

在奶奶心目中，大概仙女也配不上自己儿子。

林乐东终其一生都没能让母亲满意。

黑色轿车在灵堂前面停下，走下来两个女人。

其中一名是穿着深褐色旗袍，戴金丝眼镜的老太太。还有一个年纪轻一点，额头梳得光光的，眉清目秀，两只大门牙长长地撅出唇外，颇为煞风景。

年长一些的同事认得，她们一个是林乐东的母亲李老师和林乐东的妹妹林乐玲。

李老师桃李满门，比她名声更响亮的，是她的强势。积威之下，直到年老也没有人敢叫她奶奶，一直都用“老师”两个字作称呼。

“李老师。”

“李老师来了。”

“好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

枝枝推了林怡一把，林怡来到李老师身边：“奶奶……”

从小感情生疏，就算知道她和自己如今已经算是最亲的人，要叫出口，还是艰难无比。

李老师哀伤地看了她一眼，说：“小怡，带我去见见你爸。”

林怡默默照办，李老师看见灵堂上林乐东的黑白照，极尽致哀。

毕竟是长辈，许多人怕她悲伤过度，很快就把李老师请出来了。

等所有仪式结束后，李老师把林怡叫到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林怡就感到姑姑盯着自己。

她抬起头，反盯林乐玲，林乐玲反而把目光转到别处去了。

李老师说：“小怡，这些天很累吧。辛苦你了。”

“还好。我什么都不懂，还是阿姨和几个哥哥姐姐帮忙。”

奶奶从小不喜欢她，为什么现在如此和颜悦色？

林怡的第六感开始警示她。

好在李老师也不是耐烦绕圈子的人，她直奔主题：“听说你自愿放弃了你爸爸留下的学区房？”

“没有放弃，让给了阿姨而已。”

“你好伟大，怎么也不和家里商量一下？”

“当时事态紧急，学校领导和医院领导叔叔伯伯们都催着我们快决定，我就签了字了。”

“哦？”李老师眼镜一闪，“这么说他们强迫了你？”

“不，没有。我是自愿的。反正房子对我没用。”

旁边林乐玲听得焦急，忍不住插嘴：“你还小，可能他们诱导你你也不知道呢？”

林怡满脸傻白甜地：“姑姑，你说什么诱导？那是什么意思？”

“我说话你别插嘴！”李老师白了林乐玲一眼，转脸向林怡，“小怡，这件事你做得太草率了。应该先征求奶奶意见的。”

话说到这里，林怡明白了，奶奶和姑姑，是冲着房子来的。

她笑容开始消失，认真地说：“我查了《遗产法》，我和阿姨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不需要咨询奶奶意见的。”

“但是奶奶是为了你好啊。白雪公主的故事，你没有听过？”

“那是童话故事，我很了解阿姨，她不是恶毒的王后。”

横竖她就是不配合，李老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最终她失去耐心，拉长了脸冷冷道：“林怡，你到底还是不是姓林，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林怡油盐不入，面不改色道：“我弟弟也姓林。”

“你不把房子留下，以后会后悔。”李老师不悦，甩袖而去。

林怡走出屋外，只觉精疲力竭。

迎面看到葛可沁站在屋外，和她四目相对。

林怡：“……”

葛可沁：“……”

葛可沁说：“我们回家吧，保姆该带弟弟回来了。”

“好。”

路上，两人无话。

但林怡觉得，长久以来她和葛可沁之间的某道鸿沟正在填平。临近寒假，校园里行人稀少，清冷萧瑟，她轻声哼起了歌儿：“你知道你是谁？你知道年华似水……”

林乐东生前最喜欢这首民国旧歌《问》。

“谢谢你。”葛可沁诚挚道谢。

林怡摇头：“你没有必要对我道谢啊。奶奶分明就是来找事的。”

“她有理由找事，她失去了儿子。”

这些人生大道理，对于那时候的林怡来说太深奥了，她不想搞明白，转向另一个问题：“奶奶家又不缺这个，为什么在意这套房子？”

“为了学位。继承这套房子，就能够继承到医科大学附小、附中的学位，这是十分短缺的优质教育资源。”

附小是林怡的母校，后来她去了更为优质的清城中学，对这些弯弯绕绕竟毫无觉察。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她苦笑起来：“真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