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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怒哀乐

(一)

又到寒冬腊月,望着如期而至、满天飞舞的大雪,心情如眼前一棵裹满雪的白果树,乱蓬蓬、冷飕飕,更是塌蔫蔫的。

马充作为一个有四十多名员工企业的老板,虽然企业不大,但操心操劳并不小,每到年终时心里更是沉甸甸的。昨天下午三点许,马充一如往常驾车正欲出厂大门时,早在工厂门岗处久候的车间主任高滕走了过来,朝马充满脸堆笑说:“老板,今天已腊月二十三了,离过年没几天了,车票非常紧张,我们外地几个员工想赶紧买票,您看该让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年终嘛,您知道大伙的……”看他欲言又止且窘迫的脸,我何尝不懂他们的意思,一年到头下来,大伙都期望着马充拿出一大笔的钱来分配分配,都希望得到一笔钱回家与家人过大年,马充看着高滕及其后面两个老工人焦急又困窘的神情,不假思索点头说:“哦,知道了,就这几天会安排的,等通知吧!”听了马充的话,高滕和两个老工人双手合十,连连说道:“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 胡延/摄

他们哪里知道,此刻马充心里也是十分焦急。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三,掰指算来离春节也只有一个星期,厂里四十多号人起码需要拿出三十万的年终奖,还不包括管理干部的年终分红!更重要的是今年公司生产经营的钢制品盈利状况并不好,为了对付明年的市场竞争,下半年硬着头皮贷款一百多万买了一套可替代人工翻网的自动化设备,又拿出一笔钱来开发异型拼装新产品,这新品开发如播下种还没发芽,加上疫情影响,线上线下销售怎么使劲也上不去,公司资金一直紧巴巴的,该筹借的都已做了,现在哪有这么一大笔钱来年终分配呢?

思前想后,马充决定回家和妻子商量看能否把车子等抵押给银行先贷款过完这个年。妻子支持马充这个决定。

(二)

那天从银行出来已经天黑了,还下着雪,马充撑开伞后朝大马路方向走去,心想路上如拦不到出租车,只能步行回家,此处离家估计有十四公里路,步行最快也要两个小时吧。

○ 胡延/摄

○ 胡延/摄

果真,马充沿公路走了半小时,车流滚滚,却不见出租车的影子,偶尔见了有出租车扬招,出租车司机却视而不见,从马充身旁疾驶而过。此时,天色已晚,天气又很恶劣,出租车也要赶回家中,不再考虑生意了。

马充接二连三招不到一辆出租车,故不再指望,心想看来只能走路了!马充叹了口气,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向前行走。

雪无声无息、密不透风地飘着,路边雪越积越厚,白茫茫一片,已分辨不出哪边是路、哪边是河,天已俱黑,幸好有路灯,但也有几公里没路灯的,此时全凭马充自己感觉摸索行走,黑暗中越来越难以辨认路的位置,心想如果眼前真的是条河或是一个陷阱,上面铺上厚厚的白雪,一脚踩进去,肯定不是溺死就摔死。想想心里直发毛,故行步更加谨慎而缓慢了。一阵寒风袭来,两只耳朵冻得刺骨地疼,双手也是冻得麻麻的,好像不是身上的肢体,脚下蹬的棉皮鞋里灌进一层雪水,脚冻得近乎失去知觉。

此时饥寒交迫,雪路遥遥迢迢,难道这路犹如登“蜀道”之难吗?

“唉!大不了一死,反正这日子过得遭罪,还不如一死了之!”马充脑袋一片混混沌沌,迎着弥漫的大雪与寒风,马充嘴上哼唱着蒋大为的《敢问路在何方》,视死如归般地向前、向前,再向前……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马充哼着唱着,大步流星地奔着,一路想起下海经商以来遭受过的种种委屈与苦难,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苦命货,内心翻江倒海,苦涩不堪,不由泪水模糊了双眼,鼻子一酸竟然仰面哭泣起来,走着走着,一不小心被一件硬物绊倒在地,黑伞也抛了出去,马充使劲挣扎抬起头,雪片如万箭穿心、倾面而来,黑漆漆一片,无法看见周围环境,只感觉雪花铺天盖地落在脸上、头上、身上,仿佛欲将自己就地埋葬……

“嘟嘟——”一连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在马充身后响起,一道洁白的强光照射过来,马充侧脸看去,眼睛却被强光炫晕了。

“你怎么了?”一位妇女拿着我的黑伞俯身站在马充跟前,大声地询问。

马充艰难地爬立起来,细细一看那车正打着双跳灯,车顶上有亮着“TAXI”字样,再看看那妇女长得胖胖的,估计五十岁年纪,她那卷曲的头发被淅淅沥沥的雪不断地染白再染白。妇女看上去慈眉善目,神态和蔼可亲,像个邻家大姐,马充心头顿时一暖:遇上好心的士女司机了。

“快快上车吧!”女司机打开了后排座的车门喊道。

马充一头钻进女司机的车里,女司机把卷收的黑伞塞了进来。车内开着暖乎乎的空调,马充霎时间感觉自己从地狱返回了人间。

“师傅你往哪去?这么大雪天,你怎么在这偏僻荒野地方行走啊?”女司机用手拍拍头上的雪片,雪屑撒落在她的驾驶座周围。

“谢谢、谢谢!”马充听了她温和的声音,感恩地望了望她,答道,“往虹桥方向,我住南京饭店附近,我在车管所办事搞迟了,一路上拦不到出租车,真的感谢你了……”

“谢什么呢?每个人都有不幸的时候啊,一路走来已经见怪不怪了……”女司机很会聊天,一路上东问西询,不到半个时辰,车便停靠在巷子口,终于到家了。马充一看计价器显示为 17.50 元,马充掏出四张十元给女司机,女司机退他两张,他推门下车还是硬塞给了她,再三道谢后便向家里大步走去……

次日上午,马充的银行卡如期收到了七十五万元。

“老板,我认为你应该先把七十万立即给付江海钢厂,”刘会计眼睛眨巴眨巴认真道,“付了这钱,还差三十来万,然后你亲自打个招呼,估计钢厂的胡总也不会太介意了,来年还得好好合作,没有钢厂支持,来年靠什么,这比什么都重要啊!再说,我都被江海钢厂黄经理催死了唉!”

“不行,我得留三十万发员工工资和年终奖!”马充也是一阵为难。

“老板,我认为小刘会计说得对!”助理龚望秋也同意刘会计的建议,继续道,“一头是明年业务开展的外部大事,一头是可松可紧的内部小事,孰轻孰重,你老板可要把稳方向啊!”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小刘手机音乐声响起,小刘指着手机急躁道,“呀呀,老板你看看,江海钢厂黄经理又打我电话了,我怎么讲?”

“把电话通了,我跟他讲!”马充果断道。

“嗯嗯,”小刘把手机接通,便道,“黄经理吗,我们老板戴总正好在旁边,他要和你通话!”说完把手机交给了马充。

“喂,黄经理你好,我是马充!”马充接过手机便自报家门。

“哟哟,是马总您哪,”电话里传来黄经理着急的客套话,“不好意思啊,厂里年终考核很严,我辛辛苦苦一年到头的年终奖就靠您了,您晓得我老婆刚生孩子,家里揭不开锅,这个年全靠您了……”

“知道了知道了,小黄,”马充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问道,“我们现在差你那多少?”

“一百多万,我算了下,您只要给个七十万我就好交差了!”黄经理又道,“剩下的来年再裹着转,也好保住贵公司一级代理商待遇,否则……”

“好好,”马充随口应承道,“我马上安排付你七十万!”

“太感谢马总了,来年我一定好好为贵司服务,让您满意……”

“好好,别说了,来年希望你多支持配合了!”马充嘱托道。

“一定一定,马总放心!”

挂上电话,马充对小刘会计说道:“我签字,给江海钢厂汇七十万!”

“我马上办,老板!”小刘会计连忙填单,完后交马充签批,签完字,小刘便通过网银将这七十万汇走了。

马充刚回到办公室,车间主任高滕带了一高一矮两名副主任喜笑颜开地推门跟了进来。

“老板辛苦了,为我们打工的操了不少心啊,”高滕点头哈腰道,“弟兄们都急死了,都等着您开薪好赶路呢,嘿嘿!”

“你……你们急什么,”马充心底一惊,拉长脸道,“不是让你们等几日吗?!”

“哎,老板带回了七十多万,不就是考虑我们这些为您打工的人吗?”高滕还是笑呵呵地道。

“谁……谁给你们说我带回七十多万?”马充一听高滕这话,急了起来。

“哦哦。”高滕尴尬地耸了耸肩,不知如何回答,旁边一个瘦高个姓齐的副主任咳了一声,补了一句:“我……我来说吧,是老板娘告诉我们的,嘿嘿!”

“她胡说,哪有七十多万?我正在烦着呢,”马充呵斥道,“别烦我了,你们先出去,我正在想办法呢!”

“哎,老板你可别耍你底下的人哦,”高滕蓦地青着脸,道:“我们都是打工者,你老板可知晓,年关到了,大伙就靠年底分配的钱回老家交代……”

“谁耍你们了?高滕你别起哄了,”马充拍案道,“你们先出去,我不是说在想办法吗!”

“马老板,你别拿我们当猴耍!”瘦高个突然尖声道,“就在十分钟前财务部都说你带了七十多万回来,难道你存心让我们过不了年?是不是?”

“都什么时候还卖关子,老板你别摆什么谱了,你想不想让我们来年再干了?!”后面小矮子直翻白眼,气呼呼低声道。

“老板,你是不是挪用这笔钱?”高滕阴沉着脸,道,“弟兄们都在等你发话呢,你总不能让跟你多年卖命的兄弟们寒心吧!”

“你……你们翅膀硬了不是?!”马充气吁吁地来回踱了几步,摊开手近乎示弱道,“求求你们,给我考虑下行不行啊?!”

“好好,”高滕立即点头道,“咱们走咱们走,给老板点时间考虑!”

高滕手一挥,三人便迅速离开马充办公室,高滕走到门口又折回头,气呼呼道:“不过,大伙都要赶年回家,千万不能超过两天时间啰!”言罢,便出了办公室。

“唉——”马充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老板,”助理龚望秋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会计小刘,龚望秋焦急道,“时间很紧了,我倒认为得赶紧拜访下中铁的三个项目经理,他们还都在外地,咱今年靠这三家,明年还得靠他们哪。还有重要的城管、派出所、税务、消防……”

“好了好了,”马充不耐烦地摆摆手,搓了搓绷紧太阳穴,道,“你不想想,这么多工人急着嚷嚷要回家过年,高滕这小子又左催右逼,我都快憋疯了,我能撇下他们不管,安心去外地给客户拜年?”

“那……那……先处理他们事,让他们赶紧走呗。”龚望秋不知深浅道。

“怎么处理?钱,钱呢?”马充瞪着眼睛吼了一句。

“这……这可是你老板的事啊……”龚望秋怯怯道。

“你出去,出去吧!”马充朝他拂了拂手,龚望秋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老板,我也出去了,”小刘会计见马充发脾气,错愕地望着他,出去拉门时弱弱地说了一句,“我知道公司钱紧,我也去找找门路哦。”

“走走,给我清净些!”马充对她拂了拂手,此刻十分烦躁。

没过三分钟,龚望秋又折转回来,他告诉马充说:“因公司没奖金兑付,营销部刚有一个特急的小订单交生产部,没想到高滕撂挑子不干了,咋办?”马充压住心中怒火,对龚望秋说:“高主任撂挑子,你给我顶上,你不顶由我来顶。”龚望秋见马充真的发狠了,丢下一句:“那我去顶吧,老板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便掉头走了。

(三)

“算来算去还缺至少六十万!”马充沮丧又无奈地拍了拍桌子,事不宜迟,借!向谁借呢?马充搜肠刮肚地捋了一遍,无奈想到了家里有钱的亲戚:一个是在广州做进出口设备的堂兄,叫戴强,比马充大两岁,两人从穿开裆裤起,一起撒尿和泥巴长大的,现在他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早几年就听说在上海、广州这些一线大城市买了别墅,可现在他人在广州;另一个是在同城做二手房买卖的表弟,叫章翔,比马充小一岁,这小子头脑也灵光,十年前做五金工具搞得不咋样,但自从改行开公司做二手房买卖后,据说在闹市区买了近五百平方米商铺,租给一家农信银行做营业部,当起银行的房东,你说这小子厉不厉害?不仅如此,他还在河西购置了一套豪宅,着实有钱!

不过在他们眼里,马充也不赖,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学历比他们强,身上多几分傲气,马充从不求人,只有别人来求他,一直“牛哄哄”的,马充想如果此时此刻厚着脸皮去向他们借钱,他们能给马充面子吗?

“事到如今,只能拉下面子试试看了!”马充思来想去,鼓起勇气,拿起电话先打给戴强。

“嘟——嘟——”电话通了,传来熟悉的声音:“您好,哪位?”

“是戴强吗?我是马充啊,”马充内心很是纠结,但装出十分热络的语气,“年底事务忙吧?这个春节回老家吗,我们哥弟俩好久不见了,你要是回来咱一起喝个小酒,好好唠唠嗑!”

“是马充老弟啊,我当谁呢!唉,因为疫情,这个春节回不去了,老弟你今年战果如何啊?”戴强还是那个嬉皮笑脸的声音,“弟妹家里都好吧?”

“好的好的,”马充嗯了一声,叹道,“遇上疫情,这个年能挺过来算不错了,能好到哪里去,你是做跨国大买卖的,生意可受到冲击吗?”

“还行还行,我只做亚洲中东地区如巴基斯坦、伊朗等国家贸易,那里疫情并不严重,相比往年业绩还增长了些呢。”戴强一副得意语气,又道,“这几年做实体工厂着实不易,你那钢筋焊网厂情况如何?”

“唉,堂兄说的是,确实不易,去年下半年投了些固定资产,遇上疫情,计划赶不上变化……”马充支吾了下,想想还是直截了当为好,道,“有件事还真不好意思开口,年终结算时发现资金尚有五六十万的缺口,你可否帮了老弟的忙,来年五六月可以还上,可……”

“哟哟,老弟啊,你这电话要早一个星期打来就好了,”戴强未等马充表述完,就打断马充道,“一周前我把所有的贸易款投入基金,这基金一旦投入没有半年动弹不得,现在我手头只有三五万家里吃饭买菜的钱,真不好意思哪……”

“哦哦,没事没事,”马充一听没戏了,也只好作罢,便说道,“我主要向你问安,这事顺便问下,多保重多联系!”

“对,你也多保重,代向弟妹及家里问好!”

“谢谢!”马充按下了电话。

放下电话,马充便想到表弟章翔,虽知那表弟章翔为人更比戴强滑头,但也得试一下,说不准他看在我曾帮助过他分上,也会帮我一把。

雪,还在不住地飘洒,整个城市银装素裹;马路两排的路灯杆上已系上红彤彤的中国结,也有些孩子在大人协助下在马路边堆起小雪人……春节气氛越来越浓,一派祥和的盛世景象,马充却毫无兴致欣赏这美景,拿起手机联系了表弟章翔,我们约在他家附近的万达。

到了万达广场门口处,老远看见章翔撑着伞早在马路边等候,马充把车子直接开到他面前,摇下车窗向他招手,章翔一怔走了过来。

“表哥大雪天奔走啊,你这车?”章翔笑嘻嘻,又补言道,“哎,你的大奔S350 呢?”

“在维保,这车是我助理的。”马充随口编了一句,招呼道,“上来,坐副驾驶!”

章翔收起伞钻进副驾驶室,盯着马充打量下,道:“表哥好像气色不太好,最近身体没事吧?”

“没事没事,可能最近熬夜多些,没事!”马充笑了笑,掏出一支细南京给他,他摇一摇头说:“戒了。”接着又道,“表哥很少亲自找我这个穷表弟,啥事吗?”

“哎,你现在还穷吗?你独当一面创造二手房交易奇迹,买了豪宅,又当起了银行房东,证明老弟本事确非同凡想!我真的由衷钦佩,你呀,比我这个当表哥的强多了!”马充不无羡慕地恭维道。

“哪里哪里,别听外人瞎传,”章翔谦逊道,“表哥你开的是大奔S350,我现在还开个现代的小越野,你是开实体工厂的大老板,我只是管十来人的小个体户,我羡慕表哥你呢。”又道,“哎哎,别说这些了,表哥你是个大忙人,又到年关,找我什么事直说呗!”

“好好,直说吧!”马充近乎吞吞吐吐道,“去年我将大把的钱用在设备技改和固定资产投入,加上疫情导致销售不畅,现在资金困难,年终需要兑付工人及部分应付货款,尚缺口六七十万,特来找老弟帮忙,来年开春后四五月可以返还,利息照付……”

“哎呀!”章翔一拍大腿道,“表哥你咋不早点跟我说啊,就在几天前我有一百多万给我一同学借去了,你要是开口,我肯定把这钱给你用呢!”

“手上没钱了?”马充望着章翔无奈问道。

“表哥啊,我只能凑个十万先给你用,”章翔情真意切道,“也实在没办法了,哎,你发个卡号我,我这就去办!”

“不用了不用了,”马充佯装大度,拍拍他肩膀笑道,“我也知道表弟年终也特别忙,春节期间有空咱聚聚,代向大舅问好,我得先赶回公司了。”

“好好,你驾驶慢些,”章翔迅速下了车,又招呼道,“哎,如要这十万,发个卡号我发给你哦!”

“谢谢,谢谢老弟!”马充掉过车头,向归途驶去。

(四)

“唉!这两个最有钱的弟兄都没钱吗?”马充苦笑摇了摇头,茫然无助地望着窗外飘落的那无声无息的雪花,心里空荡荡的。

“嘀咕嘀咕……”手机响了,会计小刘打来的,马充摁了接听键,有气无力地问道:“小刘啥事啊?”

“老板,您在哪?”小刘急急道。

“啥事快说呗!”马充不耐烦道。

“公司不是缺钱又急要钱吗?”小刘语速很快,汇报道,“上次我参加了区中小微企业金融服务中心会议,结识了区金融办的贺主任,我向他反映公司情况后,今天他特地赶到厂里来了,他说只要您签个字,提供些资料,他立即批拨二百万元贴息贷款,您看行不行?”

“有这等好事?”马充听后心脏都跳出嗓子眼,抑制不住地兴奋,突然又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年头哪里有“飞来横财”的?冷静一想,这小刘丫头年纪尚轻,不知又听到什么“大人物”吹嘘哄骗,肯定又是个骗局。但不管怎样,回去看看究竟咋回事!

“是的,老板,您赶紧回来吧,贺主任他们在办公室等您呢!”小刘催道。

马充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公司,停放车子后匆匆上楼,见小刘和两个陌生男子站在楼上正笑呵呵地迎接马充。

“这是我们老板马总,这是区金融办贺主任,这是贾科长。”小刘介绍说。

“你好,马总!”一位长得魁梧,身穿呢子大衣的男士向马充伸手一一相握,并领他们进了马充宽大的办公室。

“听小刘说,你们公司年底兑发工人工资奖金以及到期货款有困难,是吧?”贺主任一落座便开门见山道。

“是的呢,唉!”马充一边端茶递水,一边蹙着眉头,道,“下半年向银行申请贷款搞了些硬件更新和技改,还没发挥技改效应优势产生效益,又遭受疫情,一时困难重重,工人们要放假,钢厂年底考核收资,正愁着呢?”

“没事没事,企业一时困难很正常嘛,”贺主任接过茶杯,笑呵呵道,“我们了解到贵公司前年去年都是街道的纳税大户,今年情况特殊,我们正是帮助解决你们这样困难企业的金融对口服务机构,依据区委、区政府文件精神,只要在五百万以内,贵公司如有需要,我们随时随地可以帮助解决。”

“如果需要一百万手续怎么办理呢?”马充听后暗暗窃喜,但不露声色道。

“很简单,只要您马总填个表、签个字,让财务提供下企业去年的财务报表和有形资产清单就行了,剩下的就是我们金融办的事。”贺主任又重申道,“今天申请签协议,明天就可以下款了。”

“真有这么好的事?”马充听了不敢相信是真的,张开的嘴合不上来。

“是真的,”贺主任抿了一口茶,笑吟吟道,“这要感谢党和政府对民营企业的好政策,这是在当前疫情防控期间落实关怀照顾困难企业平稳过渡的具体体现,当然还要感谢小刘同志及时沟通企业情况哦!”

“我已帮你们填好了表,”贾科长将一张表递到马充面前,礼貌地道,“这是申请表,请马总过目。”

“太好了太好了,”马充接过贾科长递过来的申请表,两眼噙着泪上前紧紧握住贺主任双手,颤抖着说道,“我签我签,感谢政府感谢党!对,还感谢会计小刘!”说完签完字便把表交还贾科长。

“其实,你们民企多年来积极纳税,解决下岗职工再就业问题,对政府对社会贡献也很大,政府还要感谢像你们这样的民营企业呢!”

“老板,我把财务报表和公司资产表交给贾科长了,不怪罪我吧?”会计小刘插话道。

“不怪不怪,怎么怪罪你呢?”马充冲着小刘伸出大拇指,赞道,“你为公司立了一大功,我还要好好奖励你呢!”于是又转身握住贾主任的手,感慨万千道,“你们真是一场及时雨哇!中午,贺主任你们给我面子,留下来我们一起吃顿饭!”

“饭就不吃了,”贺主任笑呵呵道,“知道马老板着急,我们得赶紧回去完善材料报批,争取下午下班前专项资金通过发放,后面时间长呢,不用客气啦!”说完两人急急出了办公室,匆忙下了楼。

“谢谢、谢谢,辛苦二位领导了!”马充追随出来,目送他们离开。

次日上午,小刘欣喜地告诉马充账上进来三百万,马充一愣:怎么这么多?小刘竟然嗔怪道:“老板你傻啊,这款是无息贷款,现在多贷些,再说来年补充原料不用钱吗?”

马充听后点点头,猛然想起应该好好嘉奖这丫头,便将藏在柜底下的用信袋装包的一万元私房钱给小刘,可小刘只收八千,硬是退还两千。

刚给小刘发奖不到一分钟,高滕及几个身着工作服的工人板着脸鱼贯闯进我办公室。

“老板,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五了……”高滕显然气急了,恨不得用眼睛把我生吞活剥。

“高滕你们像话吗,老是直闯老板办公室,成何体统!尤其你高滕,作为老板信任且委以重任的车间主任,来年还想不想干了?啊!”龚望秋也闯了进来,对高滕他们一阵呵斥后又缓声道,“你们全都去隔壁会议室去,老板马上给你们兑发工资奖金,听到没有?!”

“马上就发?”一名矮个工人怪怪地望着龚望秋,瓮声瓮气道,“你一个助理能代表老板说话算数吗?”

“能!”马充铿锵有力地道,“龚助理说话算数,马上兑发,你们在会议室等好!”

马充随即电话通知财务部三位会计,布置立即兑发全公司人员的积存工资、产能奖金,以及所有管理人员的年终奖金。两个多小时,全部做了如数的兑现。

一时间,公司上下一片欢声笑语。工人们见到马充不再冷脸相向,而是报以微笑;高滕羞愧地跑到马充面前一面鞠躬,一面说些“实无办法,都是给底下工人弟兄们威逼,望老板大人大量,宽宏对待,来年替老板做牛做马,为企业效命”的托词。

马充嗤之以鼻,摆摆手道:“你赶紧买票返回老家,来年另找工作吧,你的岗位没了,也不用来公司了,我已交代龚助理了!”又道,“还是提前祝你新春快乐,另辟发财之路!”

高滕气得脸青一阵、紫一阵,不声不响地走了。

高滕刚走不久,马充便接到《南岸晚报》记者薄一峰电话,问马充这时候可有时间接受采访,说只需要两三分钟时间,就问三个问题,马充思忖了一阵还是答应他了。

“一、春节前,这个年底你主要精力忙什么事,认为第一重要的事务是什么?”薄记者问。

“忙钱,没钱过不了这个年!”马充言简意赅。

“二、钱的来源渠道,借,指望银行、指望朋友亲戚、指望其他合法途径?有无过不了的坎?”薄记者问。

“其他途径,没有过不了的坎!”马充还是简明扼要。

“三、你作为一家民企老板,对来年的企业持续经营发展有无信心或信念?”

“有,信心来源于相信政府!”马充毫不犹豫地回答。

“最后再问您一句,”那头传来薄一峰调侃的声音,“这年头,作为企业家的你,相比普通劳动者幸福感有多强?”

“幸福感?”马充重复了一句,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马总何故发笑?”薄一峰追问。

“哈哈哈,我……”马充这头满眼是泪,薄一峰看不到。

“我懂了,谢谢马总,采访完了,您去忙吧!不过,作为老朋友真挚祝你幸福!咱春节后见,预祝您春节愉快,阖家安康!”薄一峰客气道。

“同样祝福你,薄大记者,我的老弟!”马充抹了抹泪水,客套回道。

雪,终于彻底地停了,也没一丝吹风的迹象,城市竟然如雕塑一般,静得出奇。马充透过窗户看到,那浩瀚的天空是层层叠叠的云层,俯视,那琼枝玉叶、楼宇飞檐、湖泊小溪……这些粉妆玉砌,被皑皑白雪装扮成皓然一色!

太阳突破重重阻围,如一把巨大的利剑劈开雾霾,扫清氤氲,冲出万丈霞光,将温暖的阳光无私地洒向大地,山河沸腾了,坚硬的雪冰在光刺的作用下开始静悄悄地融化,持久的阴沉化作一张张久违的笑靥,如绽开花瓣的玫瑰花一样,舒坦着人们的心扉。

来年,生意好转,贷款也一一还清,生活也在向着美好继续……

注:本篇纯属虚构,勿对号入座。

撰于 2021 辛丑秋,江苏通州湾弘钢项目部 roNPNcd9YDZSo9zg1ERuYHh57j6gj+AfGNwH0Az0Tx7/aI1nO7b1n6NrQoQ/au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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